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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見到東子的時候，那家夥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趾高氣揚地漫步在市委大門口，好似巡視領地。遠遠地向順子招招手，站定身子挺起了胸脯。
你丫真能擺譜！想著，順子有些後悔來赴約。
果然，東子一上車就掰扯開了，唾沫星子滿天飛。
“兄弟，您放心就好，有哥哥在，你們合資辦廠的事就是小菜一碟，準成！”
心裏亂糟糟地，實在是沒有心情配合著吹牛B。
他又說：“領導要我跟他同行，你還看不出來？那就是要問一些比較重要的問題，比如資金啦，還有行業前景啦，當然還有你們合夥人之間的關係之類。咱這關係，怎麽能不去極力促和這樁好事？我跟領導拍著胸脯打包票，一切都不是問題！”
聒噪！順子這樣感覺。
餘光見他的腿像是狗尾巴一樣搖動不停，更是心煩。
“有沒有想過，投資黃了……或者這就是個玩笑，你在市長麵前下這樣的保證，是不是勞而無功。”
沒有聽到東子回話，又說，“無功就是過，對吧？而且……還是讓市長親自見證的過！”
東子徹底啞了殼，緊閉著嘴巴粗重的喘息聲代替了喋喋不休。“玩笑”的說法讓他想到一個被疏忽的大問題——順子怎麽能夠拿得出一千萬巨款？不足兩年的時間，多高的利潤能夠左道？驟然大聲咆哮，“你丫這樣會害死人知道不？”
“知道。”順子氣死人不償命地說。
“停車停車……停車！老子算是瞎了眼！老子沒你這樣的老同學！”手拍著操控台大吼大叫，東子有了砸車的衝動。
突然感覺心裏很平衡，那是一種在小北那裏吃癟，找到了同為天涯淪落人的感覺。莫名地神清氣爽，順子長長舒了一口氣，穩穩刹住了車。
那家夥打開車門，回身用手指著順子，“從這一刻開始，你永遠不準打電話給我，更不要對人說認識我！”
歪著腦袋斜睨他一眼，順子笑道：“老同學，你怎麽這麽不抗逗呢？我特麽投資離開你還辦不成事了不成？”
一隻腳伸到車門外，東子心念電轉著，眼前的老同學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一時之間，愣是沒了主意。
“請我客不請了？不請，我得走啦！”
東子晃了晃腦袋，“等會……我腦子有點亂，你小子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等到天黑你也想不明白！上車！”
“你跟我開玩笑是吧？”
“你以為呢？還市工作人員呢？心裏素質真差！”順子瞄了一眼重新帶上車門的東子，癟了癟嘴。
若是在這以前，這樣的態度和這樣的語氣。東子絕無可能就這樣不了了之，最起碼也會維持作為一個有些身份人士的尊嚴，動武倒是沒有可能，大意淩然地一頓訓斥是免不了的。
而現在，以順子為引線的投資項目，將是業績和政績的基礎。
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遇。
“多虧沒有心髒病。不然，非得讓你嚇死不可。”這樣說著，東子仍然有些心神不寧。
又說，“兄弟，你跟我交個實底，你們的投資意向有多少把握……呃…準確地說，是有幾分成功的希望。”
“條件合適，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說著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順子又說，“這樣是不是滿意了。”
即便是順子這時信誓旦旦地保證，東子還是心裏有了陰影。起碼，順子有沒有能力投資一千萬的資金這事，就過不了他心裏那道坎。如是，順子的保證，在他心裏便大打折扣。
因而，東子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訕訕地說：“你小子都生兒育女的年齡了，還是這麽調皮！”
順子不置可否地笑笑。
東子突然想到還不知他有兒有女，轉移話題，“對了，小孩多大了？”
“還沒有出生呢。懷了兩個，都丟了。”順子臉色一暗，緩緩地說道。
好似終於找到了揚眉吐氣的機會，東子先是一陣咂舌，然後以過來人的口氣說，“這麽年輕，不著急。其實，有了孩子也真是煩的不行，整天不是哭鬧就是拉著你講故事。不過，老人們都喜歡的不得了。”
特麽的！給老子上眼藥？！腹誹著，順子問，“到哪裏吃？”
不按套路出牌，讓東子一愣，“隨你便吧。”
說著，推脫感冒了沒精神要眯一會，閉上眼就開始裝死。
既然打定主意宰他一頓，順子決定到雪下榻的酒店，可謂是一舉兩得。沒人在耳邊嘮叨，在短短十幾分鍾的時間裏，通過適才東子的表現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倘若不是有投資這碼事，誰會把他真正當一回事，當然首先得排除掉雪這個一直對他倍加關懷的人。
實際上，也就是說，除了雪有誰把他當成一回事。
是強子還是以前合作過的加工戶，亦或是身為老同學的光子和東子？
很明顯，這些人都有各自的私心，或陰暗或比較光明正大。
可，小北有明顯心有芥蒂，雖然不知道她如何知道了一些事情，但她心有防備心有不喜卻是實情，沒有半點虛假。
沒時間想小北獲得消息的渠道，目的地已經到達。
停下車的同時，東子也慵懶地睜開眼，裝腔作勢地伸了一個懶腰。當看清，順子把他帶到了五星級大酒店，不由得張大了嘴巴，一定在心裏後悔為什麽讓順子自作主張。
“雪總下榻的酒店。”順子邊解安全帶，邊說，“想要獲得更準確的投資信息，雪總比我更有發言權。”
實際上，順子想盡快把借給東子的兩千塊消耗掉，權當是不要了還能賺一個人情，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東子怎麽想，他就不管了。雖然，餘光見那小子癟了癟嘴。
雪在電話裏說，沒胃口不想吃。
也沒顧忌東子，順子說東子請客在餐廳等著呢。
知道雪不喜歡油膩重的口味，對於海鮮產品卻情有獨鍾。梭子蟹清蒸，趴蝦清蒸然後點了一個海豚湯之後，順子把菜譜往東子手裏一遞，又要了一瓶紅酒。
就這四樣，得一千多！
東子心裏大罵：你丫這是打土豪劣紳還是殺富濟貧？
一個小小職員，跟著企業家或是領導應酬倒也罷了，這可是要自掏腰包，不由得一陣肉痛讓他心如刀割，暗恨順子這家夥沒安好心！
可當雪總款款而來，笑吟吟地說是謝謝時，東子又覺得一旦這次投資成功，這點破費也算不得什麽。
毫無疑問，此時的東子，內心是糾結的，有些心神不寧更有些忐忑。
“太客氣了!你和順子是老同學，並且關係相當要好，如此破費就不太好了。下次，可是不能這樣了。”雪自然地坐到順子身邊，說完嫣然一笑。
“硬菜都是順子點的。我也不知雪總你的口味，又加了幾個小菜。”
確實是小菜，清爽的小菜。
順子知道這家夥愛吃肉，並且是狼吞虎咽那種。現在，卻點了老醋花生米、甜羹玉米外加一個水晶芹菜，連一點肉腥都沒舍得點上桌。昨天晚上吃燒烤，明明這小子毛豆都不肯吃，除了羊排和肉串還吃了不少烤大蛹和魷魚。
聽他這樣說，順子咧著嘴笑開了。
或許是露出的白牙有些紮眼，東子白了他一眼，轉而對雪說：“雪總，我想知道，您的意向書什麽時間能給我。”
“合夥人說是明天的飛機，到了之後，根據你給我們的資料，很快會有拿出一個草案給你。等市長看完，是不是能夠再給予優惠政策再做詳細投資意向書，你看這樣可以吧？”
“可以可以……”東子很想說，你那合夥人今天就到更好。隻是這樣說未免顯得過分心急太丟麵子，這才話鋒一轉說道：“來酒店之前，我這老同學說這投資就是個玩笑，可是把我嚇了個不輕不輕，路上差點跟他惱了。”
“是嗎？”
把剝好的梭子蟹放在她碟子裏，順子笑笑，沒有說話。
東子說：“當時我就想，或許這小子說的是真話，畢竟我也不太相信他能拿出一千萬的投資金。”
含沙射影。
可見東子這家夥的確心中不安。
有什麽相信的理由？
清醒過來，讓他自覺得功利熏心，忘記了自己跟老同學根本就不熟，甚至可以說是連個普通朋友都算不上。更何況對麵而坐的雪總。身份以及能力，都全不了解。
“放心好了！順子很有錢，隻是你們都不知道罷了。”說著，雪捏起一隻蟹腿，輕輕放進嘴裏瞄了一眼順子。
朋友聚會的樣子，彼此很隨意。
端著酒杯往嘴裏倒酒的順子，聽她這樣說，一下子就嗆到了喉嚨，迅速轉過身子就是一陣劇烈咳嗽。
雪，一驚。伸出手在他後背輕輕拍打著，又說，“慢點喝!這麽大人了，怎麽還能嗆著呢？”
抽出兩片紙巾擦著嘴的順子，調侃說，“一聽錢，我就緊張，怕被打成地主老財被人民群眾遊街示眾。”
東子，眼看著他倆神情自若，不由得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