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昔日念想
妍雙回了弱水之淵後並未停留多久，而是去了西蜀山。
“閣下是何人。”剛來自西蜀山外，便有守山鳳凰攔了前路。
“在下乃是金元殿下的朋友，還請仙君代為通傳。”妍雙也未表明身份，眉宇滑過思慮，此前守山的仙君今日如何不在。
“還請閣下等候。”這守山仙君雖在西蜀山任職百年，確實是隻聞妍雙之名未見其人，故而按理把妍雙攔在了山門外，讓人前去通報。
過了許久。
妍雙見那去通報的仙君遠遠而來。“方才我已經讓人替閣下問了，隻是閣下來得可能不是時候，小殿下昨日方才閉關，近些時日隻怕是出不了關了，閣下若是有事，可以告知在下，小殿下出關之時在下可以代為通傳。”
“既然如此。”妍雙聲覺遺憾，沒想到突然想見這丫頭倒還不方便，話也沒留便消失在了山門旁。
來至西海處，雙足微微頓住，遙見西海寬而無邊，水波偶爾翻湧，卷起浪花層層，妍雙身頓之後，一道流煙便落進了海中。
來自龍宮外，“你是何人！”
“在下乃是龍華殿下的朋友，還請通報一聲。”妍雙不免好笑，昔日如何會有今日的境況，卻也不惱，隻安然等著盤問。
那蝦兵上下打量了妍雙幾眼，似是不信妍雙所言。
妍雙也不介意，“你自去告訴你們太子殿下，故人來訪，他自會知道。”看來千年沉寂，這六界竟是沒有一人能記住她？
“那你在這裏等著。”那蝦兵猶豫之後，終是往龍宮跑去。
妍雙正站在殿外觀賞海景，突覺一道炙熱的眸光看著自己，兀地回身來時，便見遠處少年，淺藍長衫，高冠束發，麵容如初。看著她，溫文意意，眼眸微有幾分濕紅。
“怎麽，千年不見，認不出我了？”妍雙調侃一笑，漆黑瞳色快速掠過痛楚，龍華，何其有幸，還能看見你。眉宇微微斂皺，恍惚憶起當初，她不會忘記天宮初遇，西海相識的那藍衣少年，亦不會忘記昆侖山巔六界與她敵對之時，那個亦然站在她身後的白衣少年。亦不會忘記那甘願為她剔掉龍骨削掉仙籍的少年，隻是她如何會允許，也決不允許。
龍華看著宮外的妍雙，頓覺恍惚茫茫而來，千年前，他護不住她，眼睜睜看著她自削神籍，剔掉仙骨，剖心入下界求得一生，如今看著她安然無恙站在身前，卻有幾分驚懼，隻覺神情出了恍惚，呆怔了下來。
“不是吧！”妍雙撫了撫臉頰，“難道我這張臉當真變得你認不出我了？”
龍華怔愣之後，又見妍雙站在遠處，表情生動，言語傷情，暮地恢複，這就是她啊，嘴角開始上揚，“方才本太子還疑惑，這是從何而來的仙女，竟瞬間掠去本太子的魂魄，讓本太子瞬間怔不能形，後才發現，原是弱水的紈絝神女，怎麽，當年來這龍宮不都是闖進來？今日怎的問了禮後還站在那宮外不進來。”
龍華此言一出，方才攔截妍雙路的蝦兵蟹將全都麵容失色，這是弱水妍神？
妍雙款款一笑，“我這不是等著你這主人來接我？與其闖進去攪得你西海翻天覆地，我倒是樂於站在殿外等你這個主人來接。”
“何時竟也這般矯情了。如今我這個主人在此，弱水妍神可要進來一坐。”龍華優雅一笑，狹長眼眸上揚，襯得那張麵容仿若顛倒眾生一般。
妍雙嘴角一動，這龍家兩兄弟可真是惑人，“難得太子殿下態度這麽好，本君自然得應君而請。”笑著提了步進了宮，獨留身後噓籲的眾人。
“方才我還擔心今日見不著你。”進了龍華的園中來，妍雙打量著一如往昔的景色，更覺心內有幾分心曠神怡之色。
“可是一千年不見，想念本太子緊啊！”龍華為妍雙斟了茶水，調侃笑道。
“是啊，想念那條被我揍得還不了手的小金龍。”妍雙說完，還故意對著龍華擺了擺手。
龍華嘴角一抽，“本太子那是憐香惜玉，難得妍神今日還記得。”那時他修為確實不如她，不過今時今日。
“不如今日我們再來此時一番如何！”妍雙躍躍欲試，自從升了上君，也沒試過這上君之力到底有多強。也看看這家夥一千年來到底有無長進。
“如今我一人掌管這諾大的西海，旁人都來欺負我，你剛來便要欺負我？”龍華說話有幾分委屈，麵容亦是露出了淒弱的模樣。
妍雙隻當看不見，“西海龍王呢！”
“前幾日去月宮參加沐恩節後，回來便往深海閉關了，故而這幾日西海周圍的那些外族時不時都來這龍宮竄一竄，讓我實在是頭痛。”
“那有何難，它既然想竄，你就讓它竄吧，反正你西海地大物博，珍寶繁多，失了一兩件也無事。”
龍華嘴角苦笑，“我倒是不想管，隻是怕我父皇出關以後知道我把龍族治理成這樣，那還不得卸了我的龍皮。”說完還是一副痛楚的模樣。
“嘖嘖，卸龍皮啊，我倒是沒有親眼見過。”
“你今日是來看我的還是來埋汰我的，要是來埋汰我的，門在那邊，不送。”
“哈哈，我不過是埋汰你兩句，便板著臉了？我方才話還沒說完，這西海水深著呢，它若是想來竄你就讓她來竄吧，難不成你還會怕？”
“本太子會怕？”
“看著像是。”妍雙頗有正經的瞅了瞅龍華幾眼，還露出了一副鄙視的麵容，“難怪那丫頭總說你華而不實，我今日算是徹底明白了。”
龍華微微無奈，心裏卻是在笑，自從大哥升了司命一職，他承了這太子一位，一直端著穩重於世人麵前，這樣的紈絝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了，不過也隻有在她麵前，他才能有做回自己的機會。他可以任她調侃不回一句，隻因那人是她。
“你這是對本太子有偏見。”龍景故作惱怒。
“那也是因為這偏見是太子殿下留給我的印象啊！”她實在是貪念這種久違的感覺，隻因回歸之後，每走一步都是沉重，隻有今日見到這家夥時才覺放鬆。
龍華不願再搬理，隻看著妍雙歡笑，他知道她心中此時定是如這深海一般，他知如今的她已經不是昔日的她了。隻是為何看著如此的她，竟是有幾分心痛。
“你可還記得我當初在昆侖山巔問你的話。”玉玨突然轉了一個沉重的話題。
“記得。”
“若我今日再問你，你還會堅持當初的答案？”玉玨摩擦著茶杯，眸中多了幾分希冀。
“值得。”妍雙嘴角微抿，如果是不值得的，那麽為何會有人從來不曾放棄於她，從來不曾丟下她，此時此刻，她竟是感謝那個陪了她十世的人皇。
幸得他告訴她原來生靈還是有情的，幸得她的信仰沒有被弱水之淵的那場賭注磨盡，幸得這世間的一切也還是有她想象中的一點模樣。
龍華嘴角微歎，她大抵是不知這流言所謂，“既然你一心堅定心中所念，為何這裏卻是還空著。”
妍雙看著龍華所指，眼眸怔然了下來。
如果你還堅定你的信念，為何那顆對生靈有情的心你卻是還未取回，龍華抿唇不語，你若說你恨，我理解，可如今你竟是不提過往，你，當真無事？
“我也想問自己為何這裏還空著。”妍雙聲音終於有了幾分變色，找他把心要回來？可一旦拿回了心，那麽她隻是千年前的那個妍神而不是如今的妍神，可不拿回那心，那她又還是堅定信念的她？
“我有所問隻是想告訴你，不管你選擇如何，我都會支持你，但隻求你是為你自己而活，是為你心中的快樂而活。”
“好！”妍雙隻作了應承。
離了西海後，竟覺心中空落，駕著雲從四海遊到八荒，更覺虛無之意更甚，又見那枯荒的湖水，不由感概連連，木然之時，竟是來到了人界。妍雙停頓上空，忽而記起前些時日魔族進攻人界一事，又見人界如今蕭索模樣，不忍心便催動了仙法，天空突然落下了雨來。
人界會受到魔界攻打，想來也是因她當初把那軒轅伏魔扇交之於人皇的原因，魔域的人該不是以為這伏魔扇中有那魔域王的消息？以前為人之時，想不通這其中的一些事，如今做回了仙，竟是對這些事看透了一般，要說這二人的消失與墨塵一點關係也無，她絕不會相信，可今時今日，她有何借口質問於他。
歎息之餘，便見樓層之上，一人登高望遠，待看清那人的模樣時，妍雙身子已經落了下去。
“你以為如此觀望便能換的人界安穩？”
軒轅無痕正自出神，突聞有人自身旁說話，回頭看來是便見是妍雙，複雜之意由心而起。
“可是還恨我。”
“不恨。”
“你不用違心而論，恨便是恨。”
“是，我確實是怨過的，便像你說的，怨有何用！隻怨我是一介凡人，抵不住妖魔橫行，殘我人族，屠我人族，又怨上天不公，可怨來怨去，終歸是怨自己無力為之。”
“若你願意，我可傳你仙法。”
“上仙若是愧疚，還請上仙幫我一個忙。”軒轅無恒沉寂的眸光動了幾分。
“你說來聽聽。”
“上仙可還記得我當初所言，我軒轅皇氏，曆代都會派人往紫雲山修行，可一入紫雲之後，再無歸期，上仙若是有心，還請上仙幫我查清，我曆代皇室去了紫雲山後都去了何處，這乃是我皇室曆代心願，亦是我的心願，上神以為如何！”
“可以。”她確實還記得此事。
“多謝上仙。”軒轅無痕謝過之後。
“這扇乃是當初上仙送我之物，本皇並不是此扇的有緣人，還請上仙收回此扇，它日交給有緣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