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中毒
蕭懌正焦灼,聞得林中東南方向腳步聲由遠而近,一群人從林子深處走了出來,當先一人正是鄭餘。蕭懌見鄭餘終於出現了,輕籲一口氣,可未見呂雯梅的身影,不免又憂心起來,忙問:“呂姑娘呢?”
鄭餘喜中帶恨地道:“你小子還算有種,沒有嚇得不敢來。”
蕭懌不想跟鄭餘廢話,隻急問:“呂姑娘在哪裏?你快把她帶來。”
鄭餘見他隻關心呂雯梅,卻無視明珠,臉上有幾分詫異:“我以為你小子是衝明珠來的,哪知你心心念念隻想著那個野丫頭,倒出乎我意料之外。”
明珠才知蕭懌隻是來救呂雯梅的,並不是為自己,瞬間失望,心中的痛楚從未像現在這麽強烈過。她眼裏盡失渴盼的光彩,黯然垂下頭,默默無語。
蕭懌知道明珠本來就是鄭餘的妻子,即便她重新回到鄭餘手裏,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呂雯梅則不同,那日她與鄭餘相鬥,差點被他所殺。如今她被鄭餘劫持,定然凶多吉少,自然更關切呂雯梅些。
鄭餘扭頭向身後道聲:“把人帶上來。”
幾個站在前麵的小嘍囉從中分開,讓出一個空當。兩個小嘍囉押著呂雯梅從後麵走上前來。
蕭懌見到呂雯梅,立即跳下馬來。卻看到她口中塞著一物,雙手反剪,眼皮半垂,柳眉微蹙,想來她是受苦了,不禁怒道:“你們怎可如此對她,快給她鬆綁。”他欲上前救她,可覺沒多少把握,並很快意識到鄭餘肯費此周折,必不會讓自己把呂雯梅輕而易舉帶走。他才走出兩步,不得已收住腳問道:“你要怎樣才肯放了她?”
鄭餘嗬地一聲笑,道:“你小子倒還不笨,知道放人是有條件的。”他聲音抬高:“我要與你一決勝負,做個了斷。若你贏了,就可把她帶走。但如你輸了,就得把命留下。”他給鄧老六遞個眼色,鄧老六會意,一招手,立馬便有小嘍囉呈包圍之勢將蕭懌團團圍住。
蕭懌想自己脫身倒不難,隻是那樣就救不了呂雯梅了,看來今天不跟鄭餘做個了斷是不行的,問道:“你剛才說的話可作數?”
鄭餘拍拍胸膛保證道:“當然說話算數。”他指著那些小嘍囉道:“我的這些弟兄都可以作證。”
蕭懌心想:那些人都是你的人,到時候你要反悔還不容易,如何能作數。等我打敗了你,就帶呂姑娘離開,諒你也沒法阻止,問:“你要如何打?”
“不用兵刃,隻空手打過。”他說著挽起了袖子,袒露出粗壯的手臂。
明珠雖覺蕭懌的言行傷了自己的心,可一心還在他身上。聽鄭餘說又要跟蕭懌打架,不由替他擔憂。她知蕭懌武功比鄭餘強點,可還是怕蕭懌會吃虧,拉住鄭餘衣襟,求道:“你不要再跟他打了好麽?”
鄭餘一把推開她,惱怒道:“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不用你來管。”他踏上幾步,叫道:“小子,接招吧。”
明珠見他們又打起來,神情一下子緊張起來,默默在心裏禱祝蕭懌能贏。呂雯梅對蕭懌沒多少好感,但蕭懌肯來救她,心裏還是感謝他的,自然也希望蕭懌能打敗鄭餘。
鄭餘使出渾身解數與蕭懌相鬥,可蕭懌還是穩居上風。二人越打越快,衣襟帶風,眾人都後退數步,不敢靠近,免得誤傷自己。
又過了二十餘招後,鄭餘漸漸不敵,蕭懌見他身露破綻,正欲出掌相擊,突然鄭餘手一揚,幾枚小小飛鏢直向他身上襲來。由於二人是空手較量,相距很近。蕭懌本以為自己會贏,不料鄭餘使詐。他駭然,急忙以衣袖攔擋閃避,同時向後躍開。卻覺胸口一痛,還是中了一枚飛鏢。
明珠驚呼一聲,想要過去,卻被鄧老六和一小嘍囉拉住了。
呂雯梅苦於被小嘍囉抓得緊走不脫,口又被布堵著,隻有幹著急擔憂的份兒。
明珠怒罵:“你好不要臉,明明說好是空手打,卻使陰招害他。”
鄭餘黑著臉道:“不用兵刃,不代表不能用暗器。要怪就怪他自己不小心,需怪不得我。”他本來隻想教訓一下蕭懌就算了,但想到明珠對他有情,徒增恨意。為叫明珠斷了念頭,決定殺掉蕭懌。鄭餘獰笑道:“臭小子,你就是再有能耐,還不是栽在了我鄭餘手裏。”
蕭懌悔恨,隻覺傷口處甚痛,手足漸漸麻軟,一個站不穩跌坐在地。想到可能飛鏢有毒,心下一片驚涼。
鄭餘眼裏凶光一閃,喝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他從一人手裏奪過一柄長劍,挺劍就要向蕭懌胸口刺落,蕭懌就是想避也避不開了。
眼看蕭懌就要死在鄭餘劍下,忽聞明珠叫道:“你要是敢殺了他,我就死在你麵前。”鄭餘回過頭,見明珠不知從哪拿了柄匕首抵在胸前,正死死盯著自己,神色堅定。鄭餘又驚又怒,道:“你這是作甚,快把刀子放下。”欲上前搶下她手中匕首。
明珠退後一步,警告他:“你要是不肯放了他,我就立刻自盡。”她將匕首緊貼脖子上,已有細小血珠滲出。
鄭餘氣道:“你……”看向蕭懌,見他坐在地上,表情痛苦地用手支撐著身體,絕無還手之力。如果自己現在要殺他,那是易如反掌。可若殺了他,明珠可能會死。鄭餘左右為難之下,怒喝一聲,一劍紮在地上,劍刃入地數寸。他凶神惡煞般地瞪視著蕭懌,憤恨地道:“在我沒反悔之前,你趕緊給我滾!”
蕭懌以為自己今天是必死無疑了,不想明珠竟不惜用死來威脅鄭餘放過自己。又是感激她,又覺愧對她。他想要站起來,卻覺手腳較之前又麻些,很費力地從地上爬起身,向鄭餘虛弱地道:“你把呂姑娘放了。”
鄭餘惡狠狠地瞪著蕭懌,怒道:“我饒你一命就不錯了,你還想叫我把她放了。做夢!”
明珠是趁鄧老六等人不備,迅速取出衣袖裏掩藏的一把匕首,以死相要挾,才得以救了蕭懌一命。她眼見蕭懌這樣子沒人扶著定回不去,朝呂雯梅看一眼,不得已道:“你把她也放了,叫他們走。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鄭餘憤恨不已,卻不得不答應,向抓著呂雯梅的兩個小嘍囉喝道:“給她鬆綁。”
小嘍囉手腳麻利地給呂雯梅解開綁在手上的繩索。她終得解脫,立即將令她感到惡心的布塊從口中取出扔下,奔過去扶住蕭懌,急切問道:“你怎麽樣?”
蕭懌見她肯關心自己,心頭一熱,忍痛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還好。”他感激地望了明珠一眼,腳步有些不穩地由呂雯梅攙扶著慢慢離開。
鄭餘既憤恨又無奈,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離去。
呂雯梅扶著蕭懌走到馬前,問道:“你還能否乘馬?”
蕭懌看了看那匹高大的黑馬,苦笑著搖搖頭。
呂雯梅失望地道:“那我扶你回去。”
二人走了一會,蕭懌抬頭看看天色,見日已西沉,隻剩餘暉一片。就算現下自己身上沒傷,等到了城門口也關門了,歎息道:“天色已晚,城門馬上就要關閉,我們是回不去了。”
呂雯梅奇怪地道:“你不是太子嗎,你到城門前叫那些看守城門的士兵放咱們進去不就行了?”
蕭懌沮喪地道:“我沒帶玉佩,他們是不會相信我是太子的。”
呂雯梅急道:“那可咋辦呀?”忽覺蕭懌身子一沉,她一時扶不住他,竟與他一起跌倒在地。呂雯梅隻覺自己的臉貼在蕭懌胸前,又羞又惱,趕緊直起身來,怒問:“你到底搗什麽鬼?”見蕭懌閉著眼,並不答話,還道他又在想沾自己便宜的鬼主意,心下氣惱,伸手推推他,卻毫無反應。呂雯梅才知他不是假裝的,搖著他肩,急道:“你別嚇我,你快醒醒啊。”她接連喊了幾遍,蕭懌也不答應。
呂雯梅見天色漸漸黑下來,林子裏靜得出奇。高大的樹影映在地上,形同鬼魅,心裏不由得害怕起來,又喚道:“你快醒醒,別把我丟在這裏,我害怕。”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哭腔。她見蕭懌仍無反應,怕他死了,終於伸出手探他鼻息。覺他氣息較弱,好在還未死。
呂雯梅看了一眼打在蕭懌胸前的那枚飛鏢,覺著他不可能隻中了一枚小小的飛鏢就要死了,隻怕飛鏢有毒。她左手按住蕭懌的肩,右手緊捏住飛鏢外露部分,用力往外拔出。卻聽蕭懌叫了一聲,她一驚,用手拍拍他的臉,問道:“你怎樣啊?”可蕭懌又沒了反應。
呂雯梅再探他鼻息,感覺還有氣,想他是又昏過去了。呂雯梅借著一縷清冷月光,發現手中飛鏢鏢頭呈黑紅色,上麵帶著一股腥臭味,不禁皺了皺眉。她再向蕭懌胸上看去,見有殷紅的血從傷口中溢出。尋思:這飛鏢上果喂得有毒。鄭餘這個卑鄙小人竟會用這種歹毒法子傷人,太過可惡。他現在中了這麽深的毒,如果不把毒趕緊吸出來的話,隻怕他會死。可是我要給他吸毒,是要解開他衣衫才行的,我不敢這麽做啊。但我不這麽做,他豈不是會死?那不就成了我害死他的?罷罷罷,還是先救活了他再說。
呂雯梅害羞地伸手慢慢解開他外衣衣帶。當她要解開他裏衣時,卻在他懷裏摸到一件細軟之物。呂雯梅感到奇怪,拿起來一看,竟是自己所丟的那方繡著紅梅花的手帕,不禁怒罵:“你這該死的無賴,我當時問你要,你偏說沒拿。”她拿著手帕在蕭懌臉上晃晃,“這可是什麽?”忽想到蕭懌昏迷是看不到的,霍地站起身,恨聲道:“我是不要救你了。”
她走了沒幾步,想到自己還欠他一個人情,且他是太子,總不能見死不救,還是先把他救醒再跟他算賬。呂雯梅輕咬了下嘴唇,忍著怨惱和羞怯為他把毒吸出。她直起腰來,隻覺口中有股腥臭味,大感惡心,朝地上嘔吐了半天,惡心感才好了點,卻有些頭暈目眩。她用指甲掐掐指尖,使自己保持清醒。
呂雯梅向蕭懌傷口上看去,見鮮紅的血液正從傷口處緩緩流出,擔心他會失血過多,忙解下自己腰間係帶給蕭懌裹好傷口。呂雯梅怕此處有野獸出沒,需找個安全的地方過夜才行。正要走時,瞥見了那枚被自己仍在地上的毒鏢。想著蕭懌不知中了何毒,還是拿上它,待明天把他送回皇宮,太醫也好給他治療。她撕下自己衣上的一小片衣襟,小心翼翼地從地上拾起那枚毒鏢,包好放在袖中。
呂雯梅望一眼躺在地上仍昏迷不醒的蕭懌,幽幽歎口怨氣,用力把他從地上扶起來。隻覺他身子很沉重,壓得她有點喘不過氣來,隻能半背半拖著蕭懌艱難向前走去。她也不知該向哪走,隻能看哪兒好走,就往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