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雨裏迷亂的事實
事實證明,桑晚並沒有如願的睡去,而是接到了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電話。
“桑晚,我有很多你不知道的秘密,你會來見我嗎?我就在我們四人以前經常去的那家火鍋店等你。”
隨著黑夜的墨色,越加凝重,雨滴的大小,也不受控製的膨脹了起來,一滴一滴,深深砸入,玻璃窗,雨搭,泥土,枝梢以及桑晚幽寂的眼睛裏,碰撞出,支離破碎的前後響動聲。
雨夜,他帶傘了嗎?就這樣淋濕,會不舒服的吧。
“你會來的吧!”
桑晚摸著已經有些濕意的窗簾,又看了一眼趴在她腳邊睡覺的小白,她為什麽要去見那人,他們的故事,又與她何幹?該緬懷那些事情的人,不需要多一個她。
陸微麵無表情的舉著手機,倚靠在最角落的窗前,看著外麵漸大的雨勢,絢爛霓虹燈裏的,來來往往的人群,步速或快或慢,一把把旋轉的彩色傘,迷亂了誰人的視野?
透過窗上的雨滴,看屋外的情侶,都是分開的假象,抖落的雨水,再次迸濺至往來人的腳麵上,沾濕一地痕跡。
她因頭頂的燈光而溫暖,別人因黑夜裏的雨水而冰冷,她因求不得而向往,別人因遇見而珍惜,今夜的雨,下穿了她昨日的淚。
嘟嘟的掛斷聲,雖是驟然響起,但是,陸薇並不意外,淡定的將手機放到最右手邊,叫來服務生,點了一桌的菜,很多很多,多到桌麵,放不下。
窗外的雨,依著窗麵,傍著窗邊,開始細雨如注,嘩啦啦的聲響,不曾間斷一分一秒。
前些天,還在怕報複的自己,如今卻像個沒事人似的,輕鬆坐在這裏,等著嘮家常,這話說來,別說他人不信,就連她自己,都仍稀裏糊塗,夢夢叨叨,所以說,這雨來的太過取巧,否則她還要在夢靨裏,呆上好一陣子。
“陸小姐,你和馮先生吵架了?”
他們吵的起來嗎?從小到大,他一直都是那個冷變不驚的模樣,即使有分歧,隔閡,也是永遠第一個向她示弱的人,吵架這種東西,這輩子都不可能存於他們之間的吧。
“那是分手了?”
分手?他們在一起過嗎?也對,在馮家人眼裏,他們從來都是在一起,不曾分離過,就連她為了別的男人出國,他也在同一時間,跟著去了,所以,馮家傭人這樣認為,不足為奇。
“少爺他最近有一個新歡,還是個長得極其妖媚的姑娘,隻可惜眼睛看不見,估計少爺也是在同情她。”
是嗎?馮唐也會同情別人了?她記得曾經有那麽一次,他們在路上遇到一個自稱快要餓死的乞丐,說隻要一頓飯的錢,讓他救救他,他怎麽說來著,一頓完美解析,卸下對方的偽裝後,頭也不回的帶著她離開了,一頓飯的錢,能有多少?而他寧願花費更大的精力去將那人拆穿,也不願意為所謂的同情,付費的人,會毫無理由的同情別人?況且是一而再,再而三?
“不瞞著您,她都已經住到馮先生的別墅裏去了,還有專門的服侍傭人,先生寶貝的緊,就連她的屋外,都擺放著最名貴的鮮花,每天都不帶重複的。”
薔薇莊園裏的雨夜,該是最美的,這角落裏的火鍋店,肯定是,怎麽也比不得的。
那裏的雨打嬌花聲,她以前最是喜歡,尤其,每逢這樣的時刻,她都要打著傘,去看的,滿地的鮮豔花瓣,飄落澄淨的雨水中,隨著再一滴不知何處落的雨而不辯方向的浮浮沉沉,最是有意思,因為這個,他還擴建了薔薇莊園,不是嗎?
後山數不盡的櫻花樹,不就是那晚,他讓人栽種的?說什麽看薔薇久了,哪天指不定就膩了,這樹上的櫻花,你最喜歡,至少能撐上一段時間,也不至於厭倦了,就不來他這裏耍玩了。
那人為了她,做了很多事,他們的情誼,哪能說沒就沒?那傭人指不定自己嫉妒,所以才在她陪馮母去那兒的時候,挑撥離間的吧,否則,她怎麽沒看到那個她口中所說的失明女孩?況且,馮母也隻字未提,要是有,她該會阻止的吧,再怎麽說,她的那個短命父親,也是在某種程度上,是她與她兒子的犧牲品,不是嗎?
熱氣騰騰的火鍋,伴著咕嚕咕嚕的湧動聲,遮蓋住窗外的雨聲,桑晚會來,即使她未置一詞,就掛了她的電話。
陸薇晃神的攪拌著沒有一片菜的火鍋,那間傭人房,可真漂亮,就連那翡翠琉璃被麵的褥子,她也僅僅見過一次,還是在馮老爺子的生日宴會上。
當時,那個A市多年未繡一針的頂級綢緞設計師,捧來這一套被麵時,馮母還拉長了臉,氣那人不給她麵子,都是馮家人,怎麽單單敬重老爺子一人?
事後還曾開口向老爺子討來著,但還是被拒絕了,最後因為臉麵問題,被麵又到了馮唐那。
她曾經為了討好馮母,也側麵向他討要過,他答應了,卻要在她嫁給他之後,那時,她也以為,自己以後一定會嫁給他,所以,點頭後,又問了原因,他當時皺著眉頭,說了一句,老爺子這麽要求的。
所以,這接下來的一切,包括曾經的種種,都是她咎由自取,也不該怨天尤人,氣憤命運的不公。
桑晚終究還是來了,且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拄著筷子的陸薇,抿著略加蒼白的唇瓣,站在門口,收起那把可以見到雨水的透明傘,抖落身上還未被吸食殆盡的一滴滴細碎不堪的水珠。
陸薇蹙眉,緩慢的收回,被燙的發紅的手指,灼熱的蒸汽,順著手麵帶起的風,撲麵而去。
噠噠的走路摩擦聲,最終將陸薇的神誌,強行拉了回來。
“我曾經以為,我很愛他。”陸薇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看著桑晚,悠遠的目光,飄飄忽忽的跟著窗外的雨,起起落落。
聽到這話的桑晚,雖是愣了一下,但,還是從容的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如果是因為這些事,你大可不必特意約我出來。”
“喜歡下雨的天氣嗎?”陸薇仍然沒有選擇回答桑晚的話。
她喜歡下雨的天氣嗎?想來,大概是喜歡的,否則,也不會總在期待著下雨,不過,與其說喜歡下雨的天氣,還不如說是,因為喜歡下雨的時候,身邊有個撐傘的人,更甚的是,那撐傘的人,還是你喜歡的人,也許,那時的雨景,才是她最愛的吧。
桑晚同樣看向窗外,冷熱交替下的玻璃窗,裏邊泛起平滑的霧氣,外邊濺的淋漓斑駁。
“嗯。”
陸薇轉頭看了桑晚一眼,拿起筷子,夾了一點蔬菜,最先放了進去。
“我也喜歡,下雨的時候,最是平靜。”
在陸薇舉起手,夾菜的時候,她就看到了那個粉鑽模樣的手鏈,雖然設計圖示不一樣,但是,那最核心的東西,大小倒是相差不大,心髒不自知的猛然鈍痛。
“還好,隻有這樣,喧囂才會無處遁形。”桑晚撇開眼睛,將最靠近手邊的黃花菜,扔進了紅熱的高湯裏。
“你猜我第一次知道,可能有一個你的存在,是什麽時候?”陸薇看也不看,就將一整盤送的涮羊肉,到入清湯裏,撲通撲通的,湧起一大串熱氣泡。
桑晚繼續手上的動作,不停的放著菜。
陸薇見桑晚不回答自己的問題而專注低頭放菜,於是,嘴角止不住的往上傾斜,最終留下一道很淺的苦笑。
“他給你寫信的時候,我猜測到了,隻是信的內容還沒來得及看,還不小心的留下了,好幾個未幹的指甲油印。”
桑晚終於停下手上的動作,抬頭看了陸薇一眼。
“嗯,顏色很漂亮。”
“是嗎?可惜你並沒有上當,就此與他斷了聯係。”
“生氣了,但也謝謝你,是你讓我明白,原來,嫉妒是那種感覺,也正因如此,我才知道,他可能對我來說,不僅僅是青梅竹馬。”
從窗隙打進來的雨水,很涼,也很冰,與鍋中翻滾的湯,呈現出截然不同的狀態,也許這就是她的人生,陸薇不自然的對著手中的餐具,笑了又笑,很淺的笑容,淺到除了自己,無人能發現她的自嘲。
“讓你搬出去的那件事,你也知道?”
桑晚停下手中的動作,再次抬頭看了一眼陸薇,她的心髒又不對勁了,隻是這次不是木木的疼,而是,帶著數不盡的慢八步的閑悅。
“看樣子,你應該是不知道,其實那次,是我乘著他不在家,偶然碰觸到搬家公司的人,然後,就騙了他們,隻可惜,那人為了你,顯然該做的重要事情,都毅然決然的放棄了。”
難怪,那些所謂的搬家公司的人,可以在她家裏,說那麽多,不堪入耳,低俗的話,他也絲毫不作聲,原是,和他同一夥兒的,自然不怕,因她的投訴而丟掉工作,也不會怕被他揍……
“告訴我這些,你很得意?”桑晚突然很不了解陸薇心裏在想些什麽,她們不是情敵關係嗎?
陸薇依然選擇避而不談,又轉了個話題道:“梧桐樹下的那件事,你應該知道了,那餞行的事情呢?他告訴你了嗎?他應該沒有勇氣問出口的吧?我曾經拿那件事,還威脅過他數次,且每次都成功了。”
桑晚並不能辨別陸薇話裏的真假,但是,她說的這件事,薑遲問了,而且還很固執,她不知道,他當時到底是如何的絕望,才會孤注一擲的想要知道事實的真相,也許他以為,他們以後再無可能了吧!
“那次,你偷偷的走後,我進去了,本來他一喝醉的時候,我就跟了過去,奈何即使那般沒有神誌,他依然不讓我近身,你很幸運,桑晚,直到最後我都沒有成功。”
陸薇就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般,一件一件的說給桑晚聽,自己卻置身事外。
“嗯,我都知道……”
“你真的都知道?他外婆在那天死了,你也知道?”陸薇的譏諷聲,很小卻很有力,直直的敲進桑晚的心坎裏。
她不知道,怎麽會知道呢?要是知道的話,她一定不會獨留他一人去麵對,她是事後,在他要走後才知道的,可那時,他們已然錯過。
“你嫉妒過我和他在國外相處的歲月嗎?好幾年呢!發生的故事,都很精彩,你想聽嗎?”陸薇陡然增大的音量,伴著炸泡的火鍋聲,刺耳的傳了過來。
“嫉妒,但仍然想聽。”
“他肯定也要跟你完全坦白過吧?可惜,你沒有膽量聽,我很理解你這樣的人,求不得,則不勉強,順其自然的隨風逐流,可能,也會堅持某個執念一會兒,但,終究不會沉溺其中,甚至會在不讓自己受傷的情況下,果斷逃離,你覺得我分析的對嗎?”
窗外的雨,起先還是淅淅瀝瀝般大小,在這兒,一鍾頭不到的時間裏,它顯然又大了起來,瓢潑的雨水,從天而降,好似將黑漆漆的地麵,砸的坑坑窪窪,露出無數個藏有神秘的小黑洞,隻不過,眨眼間,它又恢複平靜,將秘密成功掩埋。
“他不搭理你,對嗎?即使你使出了渾身解數!”桑晚並沒有嘲笑對方的意思,而是在責怪自己,早該想到他麵對這類情形時的慣有處理方式的,她也許是自私的,從不肯輕易的信任他,即使她那麽喜歡他!
“國外雖然沒有你,但是,他又認識了別的女人。”
陸薇還是固有的回避,一刀一刀的雕刻著自己的話語,以期待不同的反應,即使那不是她想看到的表情。
“那人是蘇櫻。”桑晚沒有反問,直接的肯定,讓陸薇停頓數秒,直到她吃下第一口,自己放下的藕片後,才開始繼續進行著她的故事盛宴。
“嗯,迷一般的存在。”她調查過那人,不過是在幾年前的國外,還是在前幾天,她都進行過秘密調查,可惜,那人檔案裏,隻有孤兒這唯一的信息,其它的就跟正常人一樣,可什麽樣的人,才能在短短幾天內,成功吸引住那沒心人的目光?
“要是沒有其它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桑晚再也坐不住了,誰還要管,他在帶她來這家火鍋店後,有沒有私自,再帶陸薇來過?
此時的她,隻想,立刻,馬上見到那心坎裏的人,她想他,想的心髒隱隱作痛。
“漫漫漆黑長夜,可以發生很多,很多事情,你現在這麽著急,確信就一定能在第一時間,看到想看之人?”
拿起包,準備離開的桑晚,對於陸薇的話裏話,一時揣度不出是什麽意思。
陸薇看了看手腕上滴滴嗒嗒走動的銀白色手表,側了側頭,再次挽留。
“這麽多菜,不打算吃點再走?外麵的雨更大了,容易帶走很多本該存在的東西,例如彼此相觸的溫暖。”
桑晚不解的看了陸薇一眼,這時,她的手機突然躁動不安的響了起來。
“最好別接電話,他會因這通電話,瞬間走向死亡,你信嗎?”
外邊的雨,成了瘋狂席卷而來的暴雨,即使沒有,邀約雷鳴,它也獨具一格,該是有多大珠的雨,潑進玉盤裏,才能迸射出,這樣鋪天蓋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