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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塵囂有別

  小胡最後也沒能攔住牧落。


  牧落她摘下了那頂帽子後,融進了人群中,就那樣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小胡在人群中胡亂地翻找卻怎麽也找不到,他想起上校臨走之前還是一身精簡的作戰裝備,軍事訓練區的一大塊空地上停了一輛直升機,震耳欲聾的聲音之中,他聽見上校說,“左右這事兒都得讓她明白,我不能待在她的身邊一輩子,我的命交給了這個國家,就隻能讓她自己學會獨立堅強……你要替我照顧好她。”


  上校的那些話一直回響在他的耳邊,小胡急紅了眼,可現在好了,人不見了,誰知道牧落這極端的性子能幹出什麽?

  十來分鍾左右,小胡沒能找到牧落,而在這個時候也終於出了事兒。


  “嘭”地一聲巨大爆破音,尖銳的汽鳴笛回響之中夾雜著尖叫聲和哭聲,小胡猛地頓住步子,驀地回首,看見遠處的森林升起濃濃的黑煙。


  他不顧一切地朝著那個方向跑去。


  牧落不能有事兒,上校說了得讓她平平安安的長大,那就得平平安安地長大。


  那是小胡在那一刻,在牧落生死不明的那一刻,心底裏唯一的想法。
——

  市公安局有一個大人物被局長請了來。


  具體是個什麽樣的大人物,詳細的不知道,可上上下下的警員都知道,這一位,前幾年的那一場中緬警方合作的大戰裏,是立下了大功的。


  一個人,潛入敵營數十年,有朝一日一舉殲滅連根拔起,說神了去,就是個傳奇。


  王局長親自接待,從首都機場將這位接到局裏來,說是有什麽重要的會議,還是這位親自召開,這一召開,不僅是市裏的領導,就連軍區的人都驚動了。


  前台的幾個新來的小警員眼睜睜地就看到那一輛警車下來了一位男子,一個兩個都是伸長了脖子想瞧瞧這位活在傳說裏的人,本以為是黑靴黑風衣,能氣壓全場的人,可誰知道下了車來的人,是個穿著簡單T恤牛仔褲運動鞋的男人。


  眾人頓時氣餒,個個都收回了脖子,其中有一位眼尖,“嘿,老王,你就不能躲開點兒,別擋著了嘿!”


  那位T恤男人訕訕,一個閃身,身後的門就被人從裏麵打開了。


  果然是黑靴黑風衣,那個男人眉目鋒利清秀有餘,因為常年活動在緬甸同那毒販打著交道,明明還是個三十歲沒出頭的男人卻能有一身的成熟滄桑。


  這個男人風塵仆仆裏來,帶著滿身的風塵繚繞,緊縮眉頭,麵色嚴肅,和毒販一樣危險,也同警察一樣正義。


  “這人叫什麽名兒?”


  “這你都不知道?嶽厘,年紀輕輕就做到了別人花了一輩子的時間做的,嘖……”


  一雙靴子踏在地板上,發出了“噠噠噠”的響聲,走路仿佛都帶起一陣風來,前台的那幾個看得有些出神,局長親自引路,等走到一間辦公室時,卻在裏麵聽到了嘈雜鬧騰的聲音。


  都是一些平常的瑣事兒鬧到公安局裏,本來沒什麽,可嶽厘卻是停下了步子朝裏麵看去。


  他伸出手指向最中心的那一處,“那是個什麽情況?”


  局長招手叫來了負責的警察,問了問情況,那位警察一說起就笑了,“一小姑娘,燒了自家的車,非得說那不是自家的車,喏,她旁邊的那個就是她們家的司機,都說了十幾遍了,小姑娘卻偏要賴在警局裏。”


  嶽厘嗤笑,“就這事兒也能拿到警局裏說?”


  “要是就這樣肯定不至於,可關鍵在於,這小姑娘是在頤和園外的兩百米的一個小林子裏燒了自己家的車,造成了人心恐慌。”


  “哪根筋又不對了。”


  王局長聽著這話,就問了一句,“怎麽著,認識?”


  嶽厘認真搖頭,“恐.怖.分.子我怎麽能認識?”


  王局長笑了,“你小子當我傻?不認識你能問?”


  “不是什麽壞姑娘,拘她三四天長點兒教訓了就放了吧。”嶽厘說。


  王局長愣了愣,“還真認識呢!”


  得了指令的那個警察應了一聲後,送走了嶽厘和王局,又回到桌前,拿起簽字筆簽了個字後,對著眼前兩個拉鋸不下的一大一小輕咳一聲,然後說,“事情就算是弄清楚了,小姑娘你燒了自己的車不算毀壞文化公物,可你造成周圍人的恐慌形成社會障礙,不得不罰。”


  牧落十分讚同,小胡卻嚴肅地拒絕了。


  警察:“……”


  “咱家自己的車專給閨女燒的,就當是放了一場煙火,怎麽還社會障礙了?!”


  “……”


  “您是警察可不能睜眼說瞎話,當時那麽多人都看著,您看看那時候在場的人裏麵,哪個害怕了?全都是圍著看熱鬧的!”


  “……”


  “我家閨女未滿十八,你們還想拘著人家未成年人不是?我是她監護人,我能任你們欺負我閨女!”


  事到如今,小胡也管不了那麽多,什麽不講理來什麽,能保著牧落就保著,進了拘留所算是怎麽回事兒?

  警察被弄得有些好笑了,“先生,這是您的親閨女嗎?那麽大一車說著就著了,沒耳聾的人聽到那一聲誰不被嚇一跳?!未成年人怎麽了?公民知法犯法,十六歲以上的都得拘著!來個人,走著!”


  說著,牧落就被帶走了。


  長這麽大,第一次蹲拘留所,說不緊張是假的,以前在緬甸也沒幹過的事兒現在幹了,她也不敢有絲毫的驕傲。她待在一方小小的屋子裏,一遍又一遍地想著南度到底什麽時候來。


  她知道南度不會不管她,她出了事兒他不可能不管。她也知道自己這一次真的過分了,可是能見到南度,她怎麽也無所謂。出去以後大不了就和南度打一架,打完了氣消了,該怎樣就怎樣不是。


  胡思亂想了一整天,最後竟然還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睡得特別安生。


  等到再有意識時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隻聽得見一陣吵鬧,她微微睜開眼睛,聽見有人說,“牧落,有人來接你了。”


  她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可惜結果實在讓人覺得揪心,她歡快地出了拘留所,看見站在車旁的小胡,還有麵色微肅的段暉。


  她對與段暉這個人的記憶,依舊停留在上一次他撞見自己和南度的時候,對此人最大的一個評價,不過是那句“俠比三河,風流倜儻”。這樣的人,大抵都是麵上和善,卻實際城府極深,可同時也有較之旁人比不得的仗義與骨氣,這樣的人,是和南度不一樣的。


  腳下的步子緩緩地變得沉重,她頗有些警惕地盯著段暉,視線在他和小胡之間遊走,小胡首先走上來,低聲對她說,“上校不在北京城,是我拜托段先生來保釋你的,你聽話……”


  段暉笑了,“我不是受小胡的請求來保釋你,”他看向了牧落,“我是受了南度的請求,才將你從裏麵保釋出來。”


  牧落現在可笑不起來,勉強地牽了一下嘴角,“謝謝。”


  “不謝,受人之托,應人所事,更何況是南度。”


  牧落低著頭不說話,段暉卻問道,“怎麽,發現不是南度來接你,失望了?”


  “沒有。”


  “不用騙我,”段暉失笑,“你對南度的那些心思,我們哥兒幾個第一次見你就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牧落抬頭看著段暉,段暉的眼睛裏有些莫名的東西,她看不懂卻知道他有話要對她說,果然,段暉對著小胡說,“你先回去吧,甭擔心,我待會兒就送她回去。”


  小胡點點頭,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開車走了。


  牧落腳尖點著地上的石沙,胡亂地畫著,段暉拍拍自己的車,“上車吧,想吃什麽我請客。”


  她乖乖地上了車,段暉將車開出了拘留所,問道,“餓了一天吧?”


  “南度呢?”


  “我哪兒知道,”段暉表示無奈,“他時常神出鬼沒的,連葉先進都很少能摸清他的線路。”


  “你一個好好的小姑娘,為什麽就抓著南度不放呢?你的大好青春,難不成就耗在了他這樣一個一年半載都難見到的人身上?”


  “平時要是沒有任務,他就在北京的西郊訓練,哪裏會一年半載?”


  段暉砸砸嘴,“就算是這樣吧,可他這樣一個連自己的命都無法做主的人,你耗得起嗎?”


  牧落答不上了,卻說,“南度給你說過要保我,你不可能不知道他在哪裏。”


  段暉服了她的這股倔勁兒,“我就算是知道他在哪裏也不會告訴你的,你也別問我為什麽,他的世界裏有很多的事情都是不能問的,就連作為朋友的我,許多時候都無法涉及。”


  “南度是在臨走前給我說,說是以防萬一,萬一你出了什麽事兒,一定得保住你,講真,這些年,真難得見他細心一次,”段暉頗有些感慨,“小胡都給我說了你的事兒,你想見南度用了這麽個極端的辦法,可最後呢?見著了嗎?”


  “你知不知道,能動用南度這一支力量的,十有八九都是窮凶極惡,每一次都舔著刀尖把命交給國家,這樣的人,又有幾個人敢為自己留一方柔情之地?”


  最後段暉還特別意味深長地來了一句,“你要是想和他長長久久,就得學會等待,不帶著任何希望的等待,當年的許笙做不到,所以錯過了他,如今的你如果也做不到,那結果也是一個樣,明白嗎?”


  她呆滯盯著下方的目光終於起了一絲波瀾,微微抬起眼皮,腦海裏一直回蕩的是那一句——


  “當年的許笙做不到,所以錯過了他,如今的你如果也做不到,那結果也是一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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