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摘葉飛花,且無妨
李溪揚道髻之上有幾處斑白,瞧著也老成持重了許多。
花骨問道:“怎麽個鬧法?”
茅山小道皺眉思索了許久,嘴巴裏蹦躂出兩個字:“胡鬧!”
少年郎偶有笑意,學著陳玉知的口吻言道:“先拆了黑水城?”
李溪揚拎著花骨朝酒館走去,歎道:“拆你個頭,先填飽肚子再說!”
酒館中掌櫃依舊撥弄算盤,愁眉不展間還有些望眼欲穿的失落,見客人進店又堆出笑意,誰知小雜毛拮據羞澀,隻點了兩碗素麵和一盤鹹菜,當即又有些失落神色,畢竟這兩碗素麵還得生火煮水,核算成本根本賺不到幾個銅板,也僅能稱作聊勝於無。
賣布先生雙手插在袖中,走入酒館瞥了瞥道人與少年郎,並未坐下,而是賊兮兮朝四周望了望,小聲問道:“可是從中原而來?”
這陌生人瞧著並無殺意,但語出驚人終歸叫人不安,兩人冷冷朝對先生,言道:“此話怎講?”
賣布先生索性坐了下來,雙手探出衣袖,從竹筒裏抽了雙筷子,自顧自夾著鹹菜朝嘴裏送,又指了指李溪揚,含糊道:“一身茅山功法莫不是怕人家瞧不出?這感覺似乎是登真隱訣,我所言對或不對?”
李溪揚對這個蹭菜之人目瞪口呆,普天之下高人無數,但僅憑一雙眼睛便能瞧出登真隱訣端倪之人,鳳毛麟角!
掌櫃端了兩碗素麵上桌,先生二話不說便接過一碗嗦了起來,還把盤中鹹菜倒了一空,半碗下肚後又指了指花骨,言道:“你這少年郎歲數不大,但一身殺氣卻凶戾異常,我觀你修為不高,按理說不該有如此殺戮之相,所以能斷定這些都與你的兵刃有關,若沒猜錯應該是一柄飛刀吧?”
花骨也表現出了驚訝之色,問道:“先生究竟是何人?”
李溪揚見素麵被他蹭去,又讓掌櫃添了一碗,繼而坐回位置靜待對方回答。
賣布先生嗦完一碗鹹菜細麵,打了個飽嗝後輕撫肚皮,言道:“我隻是個賣布先生,但今日也不會白吃你們一碗素麵,你倆可是在尋找一位青衫?”
茅山小道畢竟不是初出江湖之人,並未點破其中真偽,而是笑道:“請先生指點迷津!”
“他過些時日自然會回到黑水城,你們若是耐不住性子也可去木吟鎮或萬花穀一帶探尋!對了,你這茅山功法在中原興許稀鬆平常,但在漠北卻猶如夜間明燈,自己使些匿藏氣息的辦法便是。”
先生又指了指花骨,言道:“你這飛刀自古便是不祥之物,我勸你少用為妙!飛刀一道無關兵刃,若心境與意境到了火候,飛花摘葉皆可殺敵!”
賣布先生說罷便走出了酒館,李溪揚倒是氣定神閑,心中思索著該如何隱匿氣息,而花骨則思緒不寧,興許是陳玉知身旁的能人異士太多,自打與他相識後便不斷有人提醒自己要小心這鈍骨飛刀,聽了多自己都不敢深想,沒想到當年有緣遇見的師傅竟是為了謀害自己,不知他此時身在何處,又不知往後該如何麵對。
少年郎不過是定北城中的普通人家,少時便是靠母親賣果子換些碎銀糊口,家中有個姐姐已經出嫁,姐夫乃是城中有名的農戶,家中果園良田甚多,如今日子倒也好了起來,而自己若不是憑借手中飛刀踏足江湖,又怎有資格與青衫黑劍稱兄道弟?飛花摘葉說來輕巧,可沒有境界支撐又談何容易?
瞧著花骨有些沮喪,李溪揚安慰道:“小骨頭,垂頭喪氣可不是年輕人該有的樣子,你想想陳玉知那家夥何時氣餒過?就算止步九品也依然在尋找解決之法,所以你應該更加努力,以後多準備些碎石碎葉之類的東西隨身攜帶,沒準練著練著就成了,到時候兄弟們可得仰仗著你行走江湖!”
花骨心中對這份兄弟之情很是感激,嘴上卻撇道:“你以後可是茅山掌教,如今龍虎山日漸式微,指不定哪一天茅山就成為中原第一道門了,到時候還需要仰仗我嗎?”
茅山小道拍了拍胸脯,卻又忽然想起了曾黎叔,也不知他今朝身在何處,若來日繼任掌教定要迎他回山門才好,回憶起當初下九龍山時,師叔的神色坦然而釋懷,唯獨對自己還有些不放心,想到此處他咬了咬牙,言道:“放心,等我接任茅山掌教成就宗師之名後,你與陳玉知在江湖橫著走都行!”
兩人臨走時向掌櫃問了問方位,朝著木吟鎮趕去,花骨一路摘花撚草,並且以各類出刀之法嚐試,卻終究難有寸進,莫要說是殺敵百裏了,就連飛禽走獸都無法對付,少年郎碎道:“看來是我沒天賦。”
小雜毛畢竟出自道門,對這類需要靠著有感而發的偏門境界頗有心得,指點道:“人心若不種花葉便長雜草,但這成長可不是一夜就能完成的事情,你莫要拔苗助長了,但出花葉無妨,此後且看天意,撥雪尋春,續晝燃燭!”
少年郎若有所思,隨手劍指控出一葉長尾草,嗖一聲便將遠處那棵大樹給刺了個通透,李溪揚豎起大拇指,歎道:“還真是孺子可教也,但凡與陳玉知有關之人,真都不省油啊……”
花骨朝前走了幾步,回頭問道:“你說誰是燈?”
萬花穀外,青衫立起身子輕拍衣衫,又將千梧桐插進了土裏,拂袖走入陣中格外出塵,這山門內的女弟子都看得出神,還從未見過這般讓人春心萌動的男子,也想瞧瞧他究竟是不是繡花枕頭,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小公子在遠處岩石上喊道:“莫要掉以輕心,這陣法隨時會變幻,降櫻、落梨其實為一陣,你且先去感受一下!”
陳玉知走入陣法當中,霎時漫天櫻花墜落,與花骨那暴雨梨花有幾分相似,本以為這花葉會傷人性命,在幾番抵禦後卻發現這櫻花與尋常枝葉並無區別,青衫皺眉立於其中,袖中隨手一道無影青罡轟向陰暗之處。
“病貓終究是病貓,縱然一聲咆哮,卻也成不了虎嘯!”
一人淡淡而言,緩緩從陰影中走出,隻見他衣衫襤褸手持一把菜刀,赫然是死在玉門關外的甲子刀客,雷肖陽!
陳玉知目瞪口呆瞧著對方,驚道:“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