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暖香惹夢鴛鴦錦
我將小白的住所安置在距長信宮不遠的善行殿
正值秋日的善行殿內,栽了好些棵楓樹,坐在廊下,一抬頭就能瞧見這紅彤彤的樹葉,有時隨風而落,就能飄入堂前,如此風雅的景色,我覺著十分符合小白的氣質。
我拉著他在善行殿裏四處遊走,待到一處廊下時,手上忽覺力道加重,眼前天旋地轉一番後,撞進了小白的胸膛。
他把我緊箍在懷裏,清幽的氣息穿梭於我的發絲之間,我靠在他懷裏,無法辨別聽到的是自己那如雷鼓一般的震天心跳,還是他胸膛裏麵傳來的聲響。
他慢慢收緊手臂,似是要將我融合到他身體裏去,我被緊箍著難受,胸口發緊,喘不過氣來。
“小白,小白,喘不過氣了,我要喘不過氣了。”我抬起手垂著他的肩膀。
他回過神這才放開了我。
我靠著廊下的欄杆,捂著胸口喘著粗氣。
“你這是想要謀殺良妻嗎?”我抬起手戳著他堅實的胸膛嬌嗔道。
“這便是承認了,你是我的良妻了嗎?”他歪著頭,一雙桃花眸笑的奪人心魄。
“這個我自然是承認的。”我紅著臉,神情極為囂張道。
早在南米的時候,我與小白可是拜過天地,祭過眾神的夫妻,所以就算他想賴也賴不掉。
“那不如,我們做一些隻有夫妻才能做的事情可好?”他猛地一步上前,將我扛了起來,丟在了堂內的軟榻上。
被摔的七葷八素的我不禁在想,為什麽每次纏綿的開始都是扛,這個動作一點都不優雅。
他俯身而下親吻著我的唇角,我抬起手本想勾住他的脖子,使他離我更近一些。
可誰知手腕不知怎地穿到他腰上的帶子裏去了,這一抬手,便直接將他的衣帶給拉開了。
他衣襟散亂,露出一大片潔白的胸脯來。
我吞了吞口水,認真地欣賞起他的胸膛,瞧見他胸膛上那道淡淡的疤痕來。
這是在渝州時,他胸口上那道血痕留下的疤。
我抬起手,朝著疤痕摸去,問道:“還疼麽?”
不管小白那時是真醒著,還是做戲騙我,讓我離開他的身邊,他那一身的傷痕確是真實存在的。我心中對小白是有愧的,我早前已經答應他,要同他一起回安陽去。
可是最先食言的是我,將他拋棄在渝州的也是我。
“已經不疼了。”他將我的手,平放在他的胸膛上。
小白雖然看起來身形瘦削,但胸膛這溫暖又堅實的觸感著實讓人著迷。
我的腦袋裏似是又閃現一些不可描述的畫麵來,這突如其來的真實之感,讓我渾身上下無所適從地開始發熱起來。
“綏綏,你鼻子怎麽流血了。”小白纖長的手指輕撫我鼻下,而後展示給我看他手上的血跡。
我急忙捂著鼻子從他身下爬了出來,遠遠地站在一邊,且迅速掏出袖袋裏的帕子,將鼻子堵住。
“應該是秋日幹燥,有些上火,不礙事。”我擺擺手不讓小白再靠近我。
我怕他若是再靠近我,我會忍不住將他撲倒,吃幹抹淨了。
此時,恰好有宮人來報,說藏書閣的芊芊已經醒過來了。然而見我滿臉的血跡,連忙詢問要不要去宣醫官來瞧一瞧。
我急忙喝止了,若是讓整個太醫院的人知道,我是因為看到了小白的肉體而竄了鼻血,我在這陳宮之中還有何臉麵了。
我三兩下將臉上的血跡擦幹,而後便跟著來秉的宮人一同回到長信宮去了。
回到藏書閣時,芊芊正靠在小榻的憑幾上望向窗外。我朝著身邊的宮人使了個眼色,叫她不要出聲,便輕輕地走到她身旁去了。
從她這個方向望去窗外,剛好能瞧見長信宮內的棠梨樹。
隻是棠梨樹上的葉子正在一片一片凋零。
“去年的棠梨成熟時,我挑了些汁水多的用來釀酒,便是埋在那棵最茂盛的棠梨樹下。”她知道是我來了,便開口說道。
“所以,你這是用棠梨酒來賄賂我,讓我相信你不是楚國的繡衣使不成?”雖然我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威嚴一些,可仍舊無法掩蓋我吞口水的聲響。
芊芊垂著頭溫婉一笑,道:“我是不是繡衣使,公主心裏應當十分清楚了,斷不會為了一兩壇子棠梨酒就有所動搖。”
我轉過身拿起案上的冊子丟在她麵前道:“這冊子上都寫著了,你還想抵賴麽?”
“公主既然這樣相信那冊子上所寫的,便不會來親自問我了,留我在司寇所,令媯少師直接打死我便可。”她仰起頭,眼神清澈且毫無畏懼。
她這般直言坦然,倒使我無話可說起來。
我咬著唇角來回踱步,猛地想到百裏肆對我說,那日發現芊芊時,她是在安河船屋。
“那日你又是為何身處於安河船屋且手持長刀,我可從不知曉你居然會武,還有小忠可是你殺死的?”我停住腳步問道。
芊芊垂下眸子,唇無血色:“我若說,公主會信嗎?”
我跪坐於她身旁:“你先說來聽聽。”
她長籲一口氣,緩緩地道:“那日,我在昶伯府,始終沒有等來公主,我想許是公主事多繁雜將我給忘了,我便自行回宮去,可行至半路,我卻見到小忠背著長刀往司寇所去了。”
“我跟在他身後,瞧見他將司寇所囚禁的楚人都殺了,且還要對司寇所的守衛動手。”
“我上前阻止他,便開始與他交戰,與他交手時,我得知了他的功夫乃繡衣閣暗人的招式,他見身份暴露,便一路逃竄去了安河船屋。”
我聽著有些糊塗了,為何芊芊憑著幾招武功的招式,就會知道小忠就是繡衣閣的暗人。
“所以你將他殺了?”我猜測道。
芊芊搖了搖頭,緊閉雙眼,她似是陷入了極其可怕的回憶之中:“我隻是奪過了他的長刀,將他綁住了,準備帶回去交給信北君,就在這時,闖進了一個身穿夜行衣的人,他要殺了小忠滅口。”
“我拚盡全力要救他,可是我發現我打不過那個黑衣人,他的刀法詭異,且又快又狠,刀刀致命。”
芊芊所講的事情,倒是規避了她所有的嫌疑,況且她的話語之中也找不到任何紕漏。
我側過身盯著她問道:“你是如何斷定小忠就是繡衣閣的暗人?”
芊芊張開了雙眼,淚眼朦朧地看著我道:“因為我曾經就是繡衣閣的暗人。”
我愣了半響,而後拿起放在芊芊腿上的冊子,用力甩在她身上怒道:“敢情你在耍我。”
“我若說公主的這本冊子是假的,公主是不是不會信我了?”她麵目平靜,卻依舊在掉著眼淚。
我努力平息心中的怒火,可卻還是控製不住,大聲地朝她吼道:“不信,你個騙子,我再也不要信你。”
“公主手上的這本冊子,大概是由早前出逃繡衣閣的一位名叫妃衣的姑姑帶出的,可這位妃衣姑姑所記載的名冊都是繡衣閣裏麵的繡衣使,而非暗人。”
“在繡衣閣內有嚴格的戒律,暗人即為暗人,沒有身份,隻為暗人,平日之中除了身處於暗室習武之外,便是前往各國執行絞殺叛逆繡衣使的任務,且除了繡衣閣的掌事之外,不得繡衣閣內任何人知曉暗人的身份和樣貌,若是繡衣閣內必要見麵,暗人的臉上必須要附上麵具,並且不許任何繡衣使窺視。”芊芊緊蹙娥眉說道。
“繡衣閣的繡衣使可以有上百,甚至上千個存在,可暗人,卻隻有十三人,且這十三位暗人為了避免執行任務時被相互認出,皆是習得不同的武功心法。”
“我之所以能看清小忠所習的刀法,是因為他便是於我離開繡衣閣後,替代我的暗人。”
離開繡衣閣?我錯愕地看著芊芊,那樣一個地方,怎麽會輕易放一個暗人離開?
“我知道公主在疑惑,為何我會從繡衣閣那樣一個地方全身而退,並且偏巧會來到陳國,會來到公主身邊?”她舒展眉眼忽而笑了起來。
我沒有說話,想來我的心思都被她猜出來了,說話反倒會顯得自己蠢。
“我若說,我識得雅光公主,並在蔡國時就見過公主,公主會覺得意外嗎?”
我站起身,拿起芊芊身旁的名冊道:“我不想再聽了。”
當初,從息國被抓回蔡國後,一直到蔡國國破時這段時日,我為了躲避蔡侯,總喜歡跑去雅光的椒蘭宮。閑聊時,她曾與我說過,在楚國有一個與她一同長大的小姐妹,名字叫做木絲言,是木太仆家的幺女,因為祖父為楚國掌管車馬的官職,從小便喜歡榫卯和良駒,曾經馴服過極難馴服的銀鬃沙,畫過誰都看不懂的榫卯機關圖。
雅光一直不知道,為何一個姑娘家偏生喜歡這些東西,直至她遇見了我。
雖然我同她小姐妹喜歡的東西不一樣,但大至都是驚世駭俗,不被常人所接受。
我好奇地問過雅光,自她嫁入蔡國之後,她的小姐妹如何了,是否還會來蔡國見她。
那時雅光笑的有些淒慘,她說,她小姐妹的一家被楚王誅殺了,小姐妹雖然逃出來了,卻也身陷囹圄,怕是現在比她還要過的還要艱辛。
那時的我怕勾起雅光的傷心事,便沒再過問,繼續去逗弄羋炎去了。
如今看來,命中注定該知道的事情就一定會知道,就像是命中注定會遇到的人,也會在某一時刻出現在你身旁。
我既然知道芊芊同雅光一樣皆是可憐之人,便不忍心再去扒開她的傷口。
“若是公主哪天想要聽了,我便再說。”她仰起頭,淡淡地笑道。
我拿著名冊,轉過身走出了門,囑咐看守的禁軍,堅守好此處,除了送藥送飯的宮婢,不得任何人進入。
回到長信宮的我頭疼的厲害,躺在小榻上翻弄著繡衣使的冊子毫無頭緒。
我想不通,海桐為何要給我一本假的繡衣使冊子。她說小雨是她的姑姑,她便是可以信任的,沒有理由送來一本假的冊子。
我越想越覺得煩悶,越煩悶便越想睡覺。
於是,我就這樣的睡過去了。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刻了。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卻見小白正跪坐在案前翻著我那本繡衣使冊子。
柔和的燭光映射在他無暇的臉上,看起來更加秀色可餐。
我用力搖了搖頭,甩去這可怕的想法,起身走過去。
“你醒了?”他笑道。
我跪坐於他對麵,點了點頭。
“這本冊子是誰給你的?”他問道。
我飲了一口茶道:“是八卦門的人。”
小白垂著頭,看著手中的冊子陷入了沉思中。
我不忍打擾他,可卻止不住那顆積極向上的好奇心,便開口問道:“怎麽了?”
“想來這八卦門也不會隨意騙人,隻不過這冊子,確實是假的。”小白說道。
“你怎麽知道是假的。”我雙手拄著下巴問道。
“因為這冊子,是我親手交給八卦門的。”小白說道。
好在此時我是用手托住自己下巴,否則怕是整張臉都要驚的掉在桌子上。
“早年前,我救下楚國繡衣閣出逃的蠱女,她記下了她姑姑隨身攜帶的寫著所有繡衣使樣貌特征和名字的冊子,後來我曾用這些名冊去八卦門作交換,除了宋國剩下的半本尚未交換,其餘的已經全部交給了八卦門。”小白說道。
“所以,百裏肆手上的那半本宋國繡衣使的冊子是你給他的?”我歪著頭好奇道。
小白點了點頭。
“這百裏肆,為何不直接向你要來陳國的繡衣使名冊,為何偏偏去要宋國的,他腦子秀逗了麽?”我拍案而起,當真是想找他來理論一番。
小白抬起手將我拉回到軟墊上:“宋國的冊子是我早前就給他的,想來他最近不好與我開口,這便想用這半本去八卦門碰一碰運氣。”
“小白,你有沒有覺著百裏肆這個人,有些別扭,明明可以尋求別人的幫助去走捷徑,可他偏偏就不,一定要靠著自己達到目的,然後把自己累個半死。”我長歎一聲,覺著百裏肆有些無藥可救。
或許在他的眼中,我這種專門投機取巧的人更是無藥可救。
“你背後議論為你肝腦塗地的肱骨之臣,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小白抬起手,輕彈了我的額頭道。
我轉眼想了想,覺著是有些不好,便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