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離
蒼離的父母在神魔大戰中雙雙離世了,蒼離是在落櫻村長大的羽族遺孤。落櫻村在羽嘉森林的外圍,是專門教習羽族的孩子基礎的術法和技法的村落。羽嘉森林裏,埋葬著無數羽族的先輩。落櫻村裏,有許多和蒼離一樣的,沒有父母的羽族孩子。他們從小一起學習生活,一起戰鬥成長。其中,就有羽靈緋澈。
緋澈很美,在擁有神之血統的羽族人裏都是極為出眾的。但是,緋澈修煉的天賦卻並不如她的容貌一樣出色。越是修煉到後來,每個人之間的差距就越是顯現開來。修為差不多的人都結伴而行,隻有她孤身一人。神棄之後三族戰亂的年代,修為就是修真者活下去的根本,沒有人會停下腳步等著誰。蒼離也一樣,他是那些人裏,進步最快,修為最高的一個。
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麽事,蒼離和緋澈卻總是在一起。蒼離帶著緋澈在適合她修煉的地方,幫她提升,幫她修煉,幫她收集材料打造法器。不得不說緋澈雖然天賦不好,運氣卻極好,不僅有蒼離一路的幫助保護,她自己在導師教習之外,還領悟出了新的術法。可也就是這術法,最後……
十六年前,蒼離和緋澈舉行婚禮的前夕,人族的族長墨無殤邀請已是羽族萬軍之首的蒼離在斷弓山斷念亭商議如何促成三族停戰的協定。可中途,人族的族長因故匆匆離去,蒼離在等待無果後返回羽族積羽城。就在他回積羽城的途中,天玄大陸一夜之間魔氣彌漫。蒼離預感到了不詳,日夜兼程的趕回積羽城,趕到落櫻村。緋澈堅持了九天,她以一己之力,結出天地乾坤大陣,保護著整個落櫻村,和落櫻村裏的孩子們。
蒼離趕到的時候,緋澈已經被魔氣侵蝕了。蒼離親手射出的驚雷矢,緋澈屍骨無存。她說不想變成魔氣屍骨,不想從地底爬出來太醜,不想失去理智變成傀儡傷害她想保護的所有人。
驚雷一箭,從此世上再無緋澈。蒼離悲痛之餘,一支白羽自插胸口。可他沒有死,羽族的祭司救了他,帶他到羽族的天命池,告訴他緋澈有一絲靈氣未散,終有一日會回到他身邊。於是從那以後,他就一直穿著緋澈為他準備的新郎衣袍,等緋澈回來,完成他們的婚禮。
“緋澈,真的沒死嗎?”聽著應不悔的述說,我仿佛能感受到蒼離那無法言說的悲痛。
“驚雷響,天地殤。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這隻是羽族祭司為了救他而說的。恐怕,他自己也有些懷疑的。”
我沒想到,蒼離也是一個在等待的人,等一個不知是真是假的結果。這樣一個悲傷的故事,他是以怎樣的心情笑著說出,這隻小狐狸好看,緋澈一定會喜歡的?
“你看見他的翅膀了嗎?是黑色的。羽族的翅膀,天生純白無暇,他的心,已經墮魔了。他或許早就知道,緋澈不會再回來。可是悲痛之後,他知道自己身上所背負的責任和使命。最起碼,緋澈用命換回來的落櫻村,他得為她好好守著。”應不悔的語氣沉重,想來這樣的一段故事,任誰聽了心裏都會難受。
死去的人一無所知,活著的人卻倍受煎熬,越是漫長的生命,越是一場遲遲不能結束的酷刑。偏偏,活著的這個人,還不肯不願去遺忘,而非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去記得。到底是怎樣的情深,才值得這樣的念念不忘?那個叫緋澈的羽族女子,若是知道有人這般為你而癡,可會含笑九泉?
我突然想起應不悔說的,那隻我無法與之相比的白狐妖族,她可是應不悔心裏的緋澈?我看著應不悔隱在黑暗裏的臉,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有說。
夕顏回來的時候,我正在客棧裏睡覺。她帶回來一個對我來說不知是好還是壞的消息,她說,她會跟著人羽妖三族的高階修真者去萬化城運送物資。雖然應不悔早說過有這個可能,可聽夕顏確實的告訴我時,我還是有些呆愣住了。
如果跟去,自然是可以親眼看看這個本該是我家園的萬妖之城。可是,不能化形的一尾白狐妖族,我該如何麵對那些妖族的目光。那裏麵,甚至可能會有,我的爹娘。
如果不跟去,我就會被迫和夕顏分開。雖說他們隻是去運送物資回天玄城,可這一路上會遭遇什麽沒人知道,誰也不知何日才是歸期。我到底是跟去還是不跟?我曾經無數次在白骨荒原上遙望萬化城的方向,也幻想自己在白骨荒原的日子隻是一場夢。夢醒之後我就生活在萬妖之城,有親人,有族人,有食物,還有安全。
去,還是不去?
夕顏說出發的日子定在五日之後,那時候從各個地方趕來的修真者,足夠多到離了高階修真者也可以保護住天玄城。
我想想青鷂導師告訴我的時間,已是隻有兩日,於是告訴了夕顏,兩日後再決定,是不是要跟她一起去萬化城。
接下來的兩日,我跟著夕顏在西城門值守。因為夕顏靈族人的身份,這兩日的西城門來了許多各族的修真者,都是來和夕顏打招呼,問一些關於靈族的問題。年輕一輩修真者的心裏,都隻把靈族當做了和神魔一樣的傳說,所以在活生生的靈族人麵前,表現出了極大的好奇。
夕顏好脾氣的應付著所有充滿好奇心的修真者,回答他們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然而,關於靈犀城,關於魔氣,卻半點沒有透露。我在人群之外看著夕顏,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滋味。靈族人夕顏,似乎就不再是我的夕顏了,而是所有人的。但我心裏又為夕顏高興,希望她能結交一些對以後解開靈犀城封印有幫助的修真者。
一個穿著鎧甲的衛兵站在我麵前,擋住了我有些落寞的視線,“你還好嗎?”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有什麽不好的?
“那天你暈倒了,我把你送到醫師營帳。後來我從城東回來找你,你已經走了。”他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謝謝你那天救了我。”
哦,是那個衛兵,我記得,應不悔說過,他叫燕生。那天的他,滿臉都是血跡和灰塵,我還真沒有認出眼前這個人就是他。
“你是燕生對吧?我沒事,一點事都沒有,是因為妖氣透支了才暈倒的。”我看著他,想不到他還會記著我。
“你知道我的名字?”他高興的說,“那天,還沒來得及謝謝你。”
“救你的可不是我,是阿木。”我把阿木召喚出來,用爪子拍拍它的前爪。阿木不屑的轉開頭,一副冷傲的樣子。
“謝謝你救了我,阿木。”燕生恭恭敬敬的對阿木道謝,我看著他傻傻道謝的樣子,不由得覺得好笑。心情一下子也好了許多。燕生聽見我笑,也跟著笑了起來。
“荼靡,”我聽見有人喊我,轉回頭看見紅衣妖嬈的紅蓮站在西城門下。
“我先走啦!”我對燕生說了一句,帶著阿木朝紅蓮飛奔過去。
“紅蓮,”那一晚因著突如其來的魔獸群,連話也沒有和紅蓮說上。
“荼靡,我要去修院,你要跟我一起去嗎?”紅蓮抱起我,朝著夕顏走過去。阿木自己回到了禦獸令牌裏。
“可是青鷂導師和我約定的是明日。”我看著紅蓮。
“那有什麽關係,你就當陪我一起去會會故人。”隔著人群,紅蓮對著夕顏指了指我,又指了指了城裏。夕顏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紅蓮抱著我轉身往城內走。
“說起來,我也很多年沒有見過青鷂了。對了,荼靡,這一次去萬化城,你可想好要跟著夕顏一起去了嗎?”紅蓮召喚出坐騎幽冥狼,卻並沒有催著幽冥狼飛奔起來,而是慢慢的沿著城中的道路走著。
我搖搖頭,“我還沒有決定好。”
紅蓮輕歎了一口氣,“其實我也不知道,要不要跟少城主一起去。”
我有些驚訝的看著紅蓮,不明白她的意思,紅蓮她,應該是在萬化城長大的吧?紅蓮看著我的眼神,苦笑了一下,“十八年了,我還一直都沒有回過萬化城。”
“為什麽?我沒有決定好去不去萬化城,是因為不能化形和我這少了兩尾的殘缺尾巴,你是為什麽不想回去。”我不解的問,對於紅蓮來說,劍仙城和萬化城之間的距離,不可能是她十八年不回去的理由。更何況現在,是和應不悔一起去運送物資的。
紅蓮的眼神有些迷茫起來,視線落在了不知名的虛空,“我保護的那個人失蹤了,我不知道該怎麽回去……”
“你要保護的人,是誰?”從一開始我就好奇的問過紅蓮,為何會在人族的少城主身邊,她卻沒有回答我。
“她啊,她也是白狐妖族呢。”紅蓮收回視線看著我。我驀地想起,應不悔說過的那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