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情花斷腸
“喔。”知道自己會錯的夜明珠像掉進了大染缸,囧得像個傻子一樣站起來叨囔,“我回避。”
丟臉!丟死人了!
她認定,淳於傅一定在竊笑!不知在某處的打瞌睡的賴藥兒也在放肆大笑!
“給我捶背。”淳於傅淡淡道了句,一手撈起她的纖腰,直接將她扛到自己的肩膀上。
“吖……”夜明珠倉惶喊了聲,“你就不能溫柔點嗎?”
“約法三章,不能抱。”淳於傅淡然說道,隨手摸出她腰間的香囊,扔掉,大步向外走去。
“你可以背嘛!”夜明珠不爽反駁,最浪漫的是抱,小浪漫是背,扛是強盜行為,他偏就選擇最猥瑣的!
“不習慣。”淳於傅淡淡道。
“你能再……”夜明珠話音未落,整個人就被他托著淩空而起。
夜風中隻留下他毫無愧色的字眼。
“能。”
夜明珠被他帶到皇宮後山叢林深處的一個小山洞裏邊,這裏邊機關縱橫,像是淳於傅的秘密基地,最裏頭有一個溫水藥池。
淳於傅泡在藥池裏,雙臂自然展開靠在邊沿碧青的岩石上,頭稍向仰,水池裏騰升的霧氣在他邪魅的輪廓上蒙上一層誘惑的水珠,結實的胸膛在燭光的映襯下仿佛成了一塊潔白無瑕美玉,淩亂的發絲肆意粘黏在他的富有彈性的肌膚上。
如同一嬌喘籲籲的妖孽,在吞食著日月精華,將大地最耀眼最迷離的光圈籠罩在四周。
夜明珠跪坐在池邊,一副吃力的樣子舀著池裏的藥水給他搓背。
她一直在心裏牙癢癢咒罵:這男人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大半夜帶她過來給他搓背,一言不發,自個享受“酒池玉林”的奢侈,難為她腰酸背痛的,還要看著他這麽性感結實的身材,強忍著心頭那不安分的欲望。
她多想一個勁往他背上搓,搓掉他一層皮,但是,又怕弄到了他身上的泡泡。她眨眼看了看,泡了一陣子,他身上的水泡好像逐漸變小了,健碩的肌膚越發魅惑人心。她輕輕噎了一口唾沫,趁著給他搓背的檔子,近水樓台先得月,伸手過去戳了戳他的胸膛。
好結實!
彈力十足!
微閉眼睛的淳於傅皺了一下眉頭,不作反應。
夜明珠眼巴巴地看著一顆水珠沿著他臉上的輪廓滑落他粗獷的脖子,路經他性感的喉結在進入他胸膛深處,最後潛入水中,與藥池的水融為一體。
“好色的水珠。”夜明珠不知道想到哪去了,臉頰突然一陣燙紅。她又一個勁搖搖頭默念:夜明珠別犯花癡!別犯花癡!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壓製心中紊亂的欲望,再悠悠舒了一口氣,睜開眼眸,無意間,目光落到了他手臂的狼頭圖案上。
她忍不住把指頭點過去,繞著狼頭的輪廓輕輕畫圈。
淳於傅睜開眼,扭頭向上睨了她一眼問:“你做什麽?”
夜明珠點著狼頭圖案迷惑說道:“我好像……做夢的時候聽到你說它是你的恥辱。”
當然,她不會告訴他,她做了一個很美很邪惡的春夢。
淳於傅想起那晚的事情,側過臉去沒有說話。
夜明珠見他沉默,稍稍湊過一點,小心翼翼問道:“它到底代表什麽?我查過書了,炎煌國、坤滬國、西充國和龍軒國都沒有圖騰之說,你……到底是哪裏人?”
淳於傅冷冷流轉目光看向她。
夜明珠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個勁搖頭,以示不再八卦了,免得被他割了舌頭。
淳於傅捂著臂上的圖案淡淡說道:“小時候,家裏來了一個相士,說我父親將會有一大劫,將這圖案刻在兒子身上可以轉嫁禍患,於是,父親在芸芸兒子中,選中了我。那一年……”
他沉默了一陣子,仍舊淡淡道:“關心在乎我的人,全死掉了。”
淡漠的話語如同在說別人的事情,深邃的眼眸裏沒有怨恨,沒有痛惜,平淡得如一抹鏡子,沒有任何漣漪,捕捉不到任何情緒。
夜明珠沒有說話,輕挨過去摟住他的脖子,把頭靠在他的肩上沉默不語。
當日隻是心裏窩著一肚子才詛咒他有一個不幸的童年,沒想到,他真的有一個不幸的童年。怪不得他總是把自己束縛起來,冷冰冰地傲視一切。
淳於傅冷俏嘴角輕蔑問道:“你可憐我?”
夜明珠搖搖頭輕聲低喃:“我哪有資格可憐你?你知道的,我這個公主的命途很不堪。隻是……突然想抱抱一個人,你恰好在這裏而已。”
淳於傅慢慢提起手握住她的手心冷聲道:“這個壞習慣也要改。”
“改不了了。”夜明珠挨著他的側腦喃喃道,“遇上你之後,很多習慣都改不了了。”
淳於傅的喉結上下蠕動了一下,輕輕用拇指摁捏她的手心,沉默。
良久,夜明珠才回過神來,她忙縮回手,拿起擱在一旁的毛巾輕聲道:“我再給你擦擦……”
話音未落,她拿毛巾的手被突然站起來的他摁住,後腰被他的掌心輕輕一推,整個人向前撲去。
“啊……”夜明珠倉惶摁住他轉過來的肩膀,使勁往他肩上掐了一把,猛然靠近的臉,差一點貼上他的唇。
淳於傅沾水的手慢慢纏緊她的發絲,摁住她的後腦將她押到跟前合適的位置,蠢動的薄唇緩慢向她靠近。
夜明珠驚乍噎了一口唾沫,看著他縈繞薄霧的邪魅輪廓,紊亂跳動的心突然像被什麽控製了一般,舀了一窩清水,沉寂下去。
“你忘了我們的約法三章?”夜明珠低垂眼簾淡淡道。
淳於傅停頓了一下,帶著微微的粗獷喘息,貼近她的耳蝸曖昧喃喃道:“吻我。”
夜明珠側過臉去黯然道:“我不想做自欺欺人的事情,淳於傅,不要這麽殘忍好嗎?”
纏繞著她發絲的指尖僵硬了聲,他眼裏強烈的占有欲望頃刻間消失殆盡,一會兒,又覆上一慣的淡漠冰冷。
他收回手冷冷道:“到外麵給我采個果子。”
“嗯。”夜明珠應了聲迫不及待爬起來轉身跑了。
她帶著急促的呼吸跑到山洞外麵,停下來,掃看了一眼幽黑的山頭,大口大口的呼吸。
差一點淪陷給他。
好想淪陷給他。
可是,明知道沒有結果,何必淪陷給他?
不能再自取其辱了,否則難過的隻有自己罷了。
夜明珠吐了一口氣,然後大步往黑夜的叢林走去,她已經忘了他吩咐自己去辦些什麽,此刻隻想找個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
淳於傅穿好衣服後,穩步走到山洞外麵,冷目輕掃,淡淡道:“出來吧。”
手挽酒壺的賴藥兒旋即從樹上翻身下來,落到他的跟前,再扭頭往夜明珠遠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若有意味戲謔:“剛才看見明珠公主大汗淋漓、氣喘籲籲地從裏邊跑出來了,你們在裏邊到底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真是讓人想入非非呀。”
他又湊到淳於傅跟前使勁嗅了嗅,繼而納悶說道:“聞不到瓊雙欲露的味道,倒是藥味一股,喔,鴛鴦浴!”
賴藥兒往洞穴瞄了一眼戲謔道:“你三更半夜到這來,就是為了誘騙我進去是吧?還這麽賤,竟然帶著小公主在裏邊嘿咻嘿咻。好奇害死貓,我不會上當的。裏邊肯定機關重重,幸虧我賴藥兒定力十足。”
淳於傅冷盯著他淡淡道:“一路跟到這來,就為了說這些廢話?”
賴藥兒冷哼一聲向前走了兩步,再轉過身白了他一眼說:“你應該察覺出來了吧,我給她下毒了。”
“又如何?”淳於傅淡若問道。
“嘖嘖……”賴藥兒走到他跟前稍帶幾分鄙視說,“迂腐大哥,雖然你身上的同心蠱已解,但對於一個你用過的女人,這平淡的反應,似乎太羞辱人了。小公主很傷心的。”
淳於傅不以為然冷聲道:“她傷心與否,與我何幹?”
賴藥兒邈邈嘴,斜目睨向他輕俏道:“倒不如,我代你測試一下,她是否喜歡你?如何,你不介意我對她下手吧?”
“隨便。”淳於傅冷冷說了兩個字,淡若拂袖回到洞中去。
夜明珠獨自走在叢林深處,她討厭淳於傅這種忽冷忽熱的曖昧,在他眼裏,女人到底算什麽?
她更討厭自己,為什麽還不死心?非要一門心思栽在他身上,明知道他不在乎,自己又何必在乎?
“小學妹!”
聽到賴藥兒的聲音,夜明珠心髒無力地打了一個寒戰。
她捂著差點停止心跳的心髒,扭頭白了一眼瀟灑走來的賴藥兒責備:“人嚇人,嚇死人,你懂嗎?”
賴藥兒浪蕩不羈甩著酒壺不以為然說:“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也不驚。你在想哪個情郎,想得這麽入迷?一個女人太過好色,會被天打雷劈的。”
夜明珠氣急敗壞瞪了他一眼,眨了眨眼眸,好奇問道:“你不是說明天有事情,回去睡覺了麽,怎麽到這來呢?”
“跟蹤你過來的,信不信?”賴藥兒嬉笑問。
夜明珠旋即沉下臉來責備:“你才是頭號大淫賊,讓我給你偷那個齷蹉的酒,被人以為我是……可惡!”
“什麽齷蹉的酒?那是天下第一大補酒!”賴藥兒不以為然反駁,他努努嘴別過臉去說,“更何況,是你自己沒有打探清楚就一股腦去做事了,這是給你的教訓,做事之前務必調查清楚,別莽莽撞撞的。”
夜明珠不爽嘀咕:“就你最有道理。”
“公主。”賴藥兒突然嚴肅喊了聲。
“嗯?”夜明珠愣了一下,自從相互知識了身份後,他從不喊她公主,而是,還是這麽嚴肅的表情。
賴藥兒捎帶幾分凝重說:“我今晚是出來執行任務的。”
“啊?”夜明珠納悶地應了聲。
賴藥兒凝視著她的雙眼一字一頓說:“這一刻,你是我的敵人。”
“吖?”夜明珠好像走錯了時空,壓根聽不懂他在說什麽,更加是反應不過來。
“我在你身上下了毒。”賴藥兒沉聲道。
“什麽時候?”夜明珠本能地問了句。
“這個你無須清楚。”賴藥兒走到她跟前輕聲說道,“你可知道同心蠱的事情?”
夜明珠下意識倒退半步警惕問:“你……想借我對付淳於傅?”
賴藥兒見她這個反應,想來她並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同心蠱已經無效,本來他還想另外編了一個理由欺騙她,現在看來,不必了。
沉默了一陣子,他才淡淡道:“我給你下了醉心毒。”
夜明珠抿緊唇試探問道:“什麽東西?”
“致死的毒藥。”賴藥兒看著她語氣輕緩說道,“跟唐伯虎的含笑半步釘差不多。你站在這裏,隻需一個時辰,悄無聲息的發作,死去,絲毫感覺不到死亡的到來。但隻要你邁出一步,你的五髒六腑就會痛一分,尤其是你的心髒。”
夜明珠握了握顫抖的手心,背後忽冷忽凍,看著眼前的男子,沒有恐懼,隻覺心頭有什麽堵塞似的,想吐。
沉默了一陣子,賴藥兒緊接著解釋:“你死了,淳於傅自然活不了。但是,他身上有解藥,你若能回到他身邊,他的命可以保住了,你的五髒六腑卻已經被損毀,隻能躺在床上當植物人。”
他沉沉地吸了一口氣說:“我勸你,還是留在這裏吧,至少,最後的時間裏,我可以陪你快快樂樂地度過。”
夜明珠沒有說話,嚐試著想前走了一步,體內不知某處,突然像被針紮了一下,刺痛。
這下子她才微訝看向賴藥兒,他,亦是如此。
本是意料之內的事情,但是,心還是忍不住酸澀疼痛。
她微閉眼睛咬了咬牙,深深呼吸一口,繼而揚起鋒利的雙眸,不顧一切向前跑去。
“喂……”賴藥兒揚手喊了聲,她的身影已經隱入叢林深處,他沒有馬上追上去,嘴角微彎,笑得陰沉。
痛……撕裂的痛在體內各個位置炸開,想有個魔鬼住進了身體,一點一點,瘋狂地撕扯她的五髒六腑,吸她的血,啃他肉,喝她的骨髓。
“淳於傅……”夜明珠咬緊牙根在心裏呐喊。
要回到他身邊!
不顧一切回到他的身邊去!
她煞白的臉贅滿淋漓大汗,緊繃的牙關緩緩流出一刀血絲來,每走一步,如同踏著千萬把刀刃上,千刀萬剮的疼痛從腳尖蔓延至全身的每一個細胞。
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剜割的痛,一點點在增加,一點點在積累,心好像不會再跳了,五髒六腑似乎早就在疼痛中掙紮碎裂。
但她的目光卻還是那麽堅毅,那麽的倔強,跌倒了爬起來,不管周邊的樹枝劃破了衣服或者劃破了肌膚,擾亂了發髻,她隻有一個信念。
回去,一定要回到他身邊!
盡管隻有他能活下去!
他一定要活下去!
自己變成植物人也在所不惜!
“淳於傅!”夜明珠看見洞口前那矯健的身影,用盡最後的力氣竭斯底裏大喊。
淳於傅不緊不慢轉過身來,淡淡看了一眼狼狽不堪的她。
一襲白衣的他依舊清雅逸仙,如同初次見到那般,纖塵不染,他的眼裏沒有俗世凡塵的貪嗔癡,淡漠如水的眼眸流離在塵世之外,不為物喜,不為己悲。
“我回來了……”夜明珠幾乎是連撲帶滾來到他的跟前,用盡最後一口氣撲入他懷中。
淳於傅雙手自然垂在身側,淡淡道:“你不應該回來的。”
夜明珠揚起迷惑的雙眸,疼痛讓她看不清他是什麽表情,似是用著本能的意識喃喃道:“為了你……我不能……不能讓你死去……”
淳於傅冷若冰霜說道:“同心蠱早已解開,你我生死互不相幹。”
夜明珠的心撅然一痛,不似剛才那痛,而是絕望的痛,沒有根源,沒有止境。
他每一個冰冷的字眼都似推她下十八層地獄的劊子手。
他說什麽?
生死互不相幹?
不該回來,是要她站在那裏等死嗎?
蔑視,他不屑她這一路的奔跑。
他不在乎。
甚至,認為這是褻瀆?
“是我……”夜明珠忽地勾起一抹冷笑自嘲的弧度,猛然吐了一口黑血,驟然虛空的身子頹然向後跌去,“……自以……為是……”
淳於傅指尖盎動,眸色依舊淡漠,靜靜地看著她倒下去。
一襲黑影閃過,盈滿酒氣的凜風刮過,夜明珠墜落的身子沒有倒在地上。
賴藥兒看了一眼昏闕過去的夜明珠,再睨向淳於傅冷聲戲謔:“小公主真可憐,竟真的愛上了一尊石頭。好歹也是你的棋子,至於這麽狠心嗎?”
淳於傅不以為然說道:“是我的棋子,還是你的棋子?你們是什麽關係,自己清楚,她的生死,我何須在乎?”
“跟你說話真無趣。”說罷,賴藥兒便抱著夜明珠疏忽而去。
到了叢林深處,賴藥兒小心翼翼把夜明珠抱落樹下,再掏了一顆藥讓她吞噎下去。
“咳……”良久夜明珠才嗆醒過來了,她扯了扯眼皮,飽受痛創的肌肉還在痙攣,她艱難的睜開眼眸,迷糊中看見賴藥兒的輪廓,不由得渾身驚顫。
“莫怕,”賴藥兒擦了擦她額上的汗珠溫聲道,“我現在是學長,不是敵人。”
夜明珠無力軟了下去,閉上眼睛,微微喘息。
“看清楚了吧?”賴藥兒若有意味問道。
夜明珠皺了皺眼皮,迷惑睜開眼,沉默不語。
賴藥兒撅了撅嘴巴,一臉恨鐵不成鋼道:“你千辛萬苦跑回去,得到的是什麽?他明知道那一句話足以奪走你的性命,卻還是說出來了。怎的,你對他死心了麽?”
夜明珠動了動唇微弱低念:“為何……你……要這樣對我?”
賴藥兒理所當然說:“讓你看清楚他醜惡的麵目,讓你徹底死心唄。要徹頭徹尾的痛,才知道自己錯得多離譜,才會改過。身體上痛一時,總比你心頭痛一輩子好。”
夜明珠黯然垂下眼眸沉默不語,誰說這一刻,她的心不痛呢?
賴藥兒吐了一口悶氣問道:“傻瓜,你是真心喜歡他呢?還是因為他占有了你的身體,所以才對他死心塌地?女人就是這樣,一旦被男人馴服在身下,就一頭栽了下去,再也起不來了。”
夜明珠側目看了他一眼。
賴藥兒聳聳肩不以為然說:“別瞪我,我說話向來這麽露骨。你敢說,如果沒有肉體這層關係,你真的會愛他嗎?傻瓜,在男人眼裏,肉體隻是享受,沒什麽大不了的,換一個人,還是享受。”
“你說得好惡心。”夜明珠喃喃道。
隻因肉體的接觸才愛上他嗎?不是,這具身體本來不是自己的,他那霸道的占有也隻是為了療傷,除了肉體的疼痛,她沒有任何感覺。
從何時開始?第一次接吻?還是在井邊看到他的那一瞬間?抑或後來的事情?
記不起來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最後,海棠花,真的成了斷腸花。
“記恨我?”賴藥兒試探問道。
夜明珠輕作搖頭說:“不恨,是我自己太傻……”
由於剛才席卷全身的痛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說話的聲音越來越沒勁,漸漸地沉沒了下去。
賴藥兒看著她沒有說話,她低喃了一陣子就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賴藥兒伸手過去輕抹著掛在她眼角的淚珠輕聲道:“抱歉,手段毒辣了點。但是,你必須放下他,否則,如何帶你行走江湖?”
“今夜過後,世上再無東方明珠。”賴藥兒呢喃了聲,慢慢向她蒼白的唇靠過去。
“嗷……”賴藥兒腰間突然被重擊,整個人拋了開去,直接撞到樹幹上,撲倒在地上猛然吐出一口黑血來。
他艱難地試圖爬起來,隻覺左臂一陣吃痛,他擰緊眉頭扭頭看了一眼,忙把刺在左臂的銀針拔出來。
他扶著吃痛的腰靠樹站起來,抹了一把嘴角的黑血,睨向不緊不慢把夜明珠抱起來的淳於傅,微喘責問:“你是故意的……你果然動情了……”
淳於傅扭頭冷睨了他一眼冷冷道:“又如何?”
“咳咳……”賴藥兒難受地咳了兩聲,靠著樹幹冷笑自嘲道,“你對她絕情……隻是為了讓我給她解藥……你知道,一旦被我抓到你的軟肋,她身上的毒一輩子都清不了。”
淳於傅沒有理會他,抱著夜明珠冷冷轉身走去。
賴藥兒擰了擰眉頭冷沉說道:“她被我的醉心毒所傷,雖然吞了解藥,但是,若沒有我給她治療,她的五髒六腑等同廢物。你還要救她嗎?給我解藥。”
淳於傅不以為然冷聲道:“我的女人,自己救。你就慢慢等死吧。”
何宇隨即落到地上,手上的冷劍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
賴藥兒渾身痙攣了一下,他捂著劇痛的左臂,踉蹌逃跑。
何宇轉向淳於傅請示問:“公子,要追嗎?”
“不必。”淳於傅冷聲道,抱著夜明珠輕輕一躍遠去。
回到山洞的石室裏邊,淳於傅輕手把夜明珠抱落床上,再急切吩咐:“把血冰蟾取來。”
“……”何宇微吃一驚,好一會兒,才急切說,“公子,血冰蟾是……”
淳於傅扭頭睨向他一字一頓冷聲道:“取——來!”
何宇心急如焚搖搖頭說:“不可以的!公子,你好不容易才解脫了同心蠱的束縛,如果用血冰蟾救公主,她的命就永遠跟你連在一起,她會成為你的負累……”
“她必須活著。”淳於傅語氣冷厲道。
何宇滿心憂急說:“萬一被他們知道了,他們一定會想盡各種辦法利用她鉗製你……”
淳於傅淩厲叱喝:“趕緊取來!”
“是!”何宇打了一個寒戰,隻好無奈轉身跑去。
淳於傅轉過頭來看了看臉色煞白的夜明珠,指尖輕輕摁撫在她的冰冷的臉頰上。
他挽起她被樹枝劃破的手,深邃的眼眸傾瀉出疼惜的暖色。
他記得,她曾說,她最怕痛了。
他再撫著她的臉龐溫聲道:“誰動你,我定會讓他痛苦百倍,他會為今晚的事情付出一輩子的代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今晚,隻是他噩夢的開始。”
他俯身下去輕摟著她的身子喃喃道:“乖乖的,我守護你,以後,不允許你再被除我之外的任何人算計。你是……我唯一的掌心明珠。”
話音剛落,便輕輕吻上她的唇。
在半山亭上看到她從憑欄上跳下來的時候,她那水靈靈的笑容深深吸引著他,他從沒見過,竟有一個女子有這麽明澈的笑容,炫耀的笑容仿若一抹冬日的陽光溫柔他孤獨寂寞的心。
他也從來沒有想過,竟有一個女人的笑容能如此牽動他的心,以至於他日日回想。
她,就是照亮他黑夜的明珠。
翌日
夜明珠微微睜開眼睛,凝視了一陣子熟悉的白帳,身上還有些許疼痛的感覺,渾身軟綿綿的,再慢慢提起手來,看了看包紮的手心。
原來,不是夢。
“公主,你醒來了。”金菊走到床邊輕聲問道。
夜明珠緩慢扭頭看了看她,淡淡問道:“我是怎麽回來的?”
金菊搖搖頭說:“奴婢不清楚,公主徹夜不歸,奴婢不敢聲張,再進來的時候,你就在這裏了。昏迷,渾身包紮是傷。公主,發生什麽事呢?”
夜明珠微閉眼睛沒有說話,一場還沒開始的戀愛,就在徹心徹肺的疼痛中逝去了。
至少,這一刻還感覺到痛。
至少,自己還活著。
地球不會因為某一個人失戀而停止轉動。
呼吸,也不會因為某一個人而停止。
而且,同心蠱已去,彼此再無瓜葛。
至於那肉體的碰撞,本來就是神女無心,襄王亦無夢的。
何必為了別人的過錯,而懲罰自己呢?
夜明珠嘴角微彎,痛過之後,心頭像被灌進了一掬清水,前路,驟然清晰了。
她睜開眼眸,拉動隱隱作痛的筋骨伸展懶腰,繼而揚起一個珣爛的笑容微笑道:“金菊姑姑,我餓了,有吃的嗎?”
“嗯。”金菊輕作點頭微笑說,“午膳已經備好了,公主先洗涑一下,奴婢馬上去把午膳端來。”
“中午啦?”夜明珠微吃一驚,頓了一會兒,她稍帶急切問道,“今天不是……那個什麽比賽的……”
“喔,”金菊明白她的意思,連忙說道,“公主放心,奴婢已經派人通知陛下,公主今日身體不適,不過去了,陛下準了。剛才皇後過來陪了公主一陣子,奴婢沒讓她發現端倪。”
“謝謝。”夜明珠眯眼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