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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夢中未比丹青見(三)

  他們選擇留下,便必須麵對所背負的一切,利用尚未結束,他也不曾做更多的解釋。那些巧取豪奪的戲碼,他一輩子都沒打算讓她知道。


  容祈成功利用且歌得到太子金鑒的圖樣,成功使且歌主動交出鬱王爺當年的屯兵圖紙,隻是他和秦子洛一直在找的兵符並沒有下落。看著且歌的反應,他隱約知道,且歌隱瞞了什麽。但是他並沒有把這些告訴秦子洛,隻是不願除他以外的人,在且歌身上動心思。即使他卑劣的利用了,但他的每一步又盡量將且歌排除在外,但若是這些事情由別人來做,卻並不一定。


  先皇病危之際,因為過於風平浪靜,容祈覺得不大正常。那日聽說且歌要去東宮找顧且行拿秘劄,因擔心顧且行為難且歌,他不合時宜地去了。他把她帶出來,因為過於想念,抑製不住地想與她親近親近,然後發現了秘紮上的隱情。


  他知道先皇會死,他卻沒有出言提醒。


  顧且行登基後,依然想辦法拆散他們,容祈被派去漠北,回來的途中遭遇山洪,差點就死了。且歌的發帶握在手中,他憑著堅定的意誌活下來,身軀殘破不堪,就差那麽一口氣,真的就爬不出來了。


  秦子洛的意思是,既然要裝死,就裝得徹底點,不要讓且歌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可他堅持要扮成無命跟在她身邊,秦子洛不解,他第一次剖白了自己的心聲,他說這一年來,因為有了且歌,他才覺得自己活得像個人。


  過去他一直在為別人而活,為別人寄予在他身上的希望而活,他沒有想過累不累,有沒有意義,但且歌可以讓他會心的笑,讓他能釋放普通人該有的情緒,有時候甚至讓他感覺後悔。如果他死了也就罷了,隻要活著一天,便不能沒有她,那種做人的感覺太好了,他已經不能滿足於空虛地活著。


  且歌隨顧且行去行宮狩獵,他寸步不離跟在她身後。趁她沐浴時,故意在溫泉裏放了條小蛇,那蛇不會危害性命,隻是能讓且歌暫時安睡。他太想她了,想能像以前那樣抱抱她,無奈的是,被且歌發現了,還把且歌嚇住了。


  顧且行把且歌帶到蒲州城,牽她的手,說她是自己的娘子。容祈當時便生氣了,覺得自己的東西讓別人惦記了。他趕了牛車送他們回營地,故意讓顧且行駕車,自己和且歌並肩躺著,有多久他們沒這樣安靜地呆在一起,一起抬頭仰望天空,懷著相似的心情。


  他看著她睡著,完全無視在前麵趕車的顧且行,給她蓋被子,即使是就在她身邊,也無時無刻地不在想念。這小丫頭就像一顆明珠,他想把她的光芒都遮蓋起來,這樣便沒有人發現她的好了,隻有他自己才能欣賞才能享用。


  當天夜裏,他用迷藥放倒了營地的侍衛,然後把顧且行拉出來暴揍了一頓,心裏才覺得爽快了些。當時顧且行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惜顧且行打不過他,他也沒暴露自己的身份,出完氣就走了。


  之後且歌過得並不好,她被太後欺負,他去救人,打算把且歌送走,永遠離開這個地方。然後等他完成了自己該做的事情,再去找她陪她。可是且歌不幹了,衝動之下把身上的舊疾引了出來。容祈終於找到給且歌治病的辦法,義無反顧地決定為她去死。


  傷害她的時候,他怎麽可能不心疼,越心疼便越不能手軟,長痛不如短痛。


  在決定給且歌用藥的前一天,容祈在嬌華殿裏看了她很久,他以為那便是他們最後一次相見。這輩子,他沒為自己真正選擇過什麽,唯一的一次便是為且歌去死,總歸且歌知道了他做的一切,要原諒他是個大工程,即便是原諒,也得他有命活著才行。他覺得且歌的今天都是他造成的,他理所應當為她買單。


  一眼對視,她驟然浮起冷笑,她裝的不痛不癢,他靜靜地看著,心裏不舍如針紮,瞬間仿佛疼穿了個一個洞。他就要離開她了,永遠永遠,而容祈也沒打算讓且歌知道自己的死訊。或者有一天她知道了,會像平日裏一樣,以一句“罪有應得”評價他。


  那樣也好。她能忘掉這些恩怨,他能輕飄飄地離開她的世界,不留痕跡的不留創傷的離開。她總會在未來的日子裏痊愈,顧且行是真的喜歡且歌,容祈在心裏這樣安慰著自己,顧且行會對且歌更好,絕對比自己好得多,他還有什麽可不放心。


  容祈從來沒有在心裏衡量過,自己究竟有多麽喜歡且歌,也或許喜歡這種事情根本分不出程度。他喜歡她,便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他喜歡她,是他此生做的最深刻最有意義的一件事情。


  他看著且歌和顧且行輕鬆談笑,看著那樂觀堅強的女子,當真熬過了他費勁心力給她的傷害,他知道以後她一定會活得很好。他們相識不足一年的時間裏,他帶給她的大多不夠真誠,但人生還有很多個一年,他在她的生命中隻是路過。


  容祈釋然地轉身離去,明日他便要告別這世界,這個頗為荒誕的人生。他還需要去做番訣別,告別自己的母親。他陪秦老夫人吃飯,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妥,他沒說兒子不孝之類的矯情話,既然是最後一次陪老娘吃飯,那便好好地吃飯。


  可事情卻再次出了他的意料,初一代他去死了。


  初一跟在容祈身邊八年,受了許多苦,默默奉獻守候。也許容祈確然夠冷漠,初一的死固然令他心痛,他心裏更擔心的,卻還是且歌的安危。


  那幾日十五很傷心,她對容祈哭,她說初一姐喜歡了容祈那麽多年,為什麽他一點都不願察覺。容祈用麵無表情和沉默做回應,有的時候一個人要喜歡自己,究竟該如何才能不辜負,喜歡是很執著的事情,就像他本沒打算喜歡上且歌。喜歡是需要回應的,可若是喜歡的那個人就是沒有回應,自己又能怎麽樣呢。


  那時容祈並不能真的理解初一的心情,他唯一有點感觸的是,他把初一連累死了,盡管初一和十五乃至他自己,都時刻做好了要死的準備。他忽然萌生了撐不下去的想法,很想離開這個地方,想跑得遠遠地圖個清靜。


  且歌醒來後,失憶了。


  那天且歌去醉影樓混日子,太後決定綁架甄心換甘霖的清君策,順便一道將且歌解決了。事情是從陳畫橋那裏傳出來的,容祈不大關心清君策的好賴,他隻是琢磨著,趁這個機會,可以帶走且歌。


  且歌去了桑海,他雖然想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他說甩手不幹就能撇清楚的。他知道秦子洛打算綁架大昌使者的行動,便提前去了桑海,想去給那使者提個醒。


  此時容祈和秦子洛對待許多事情的看法已經不同了,因為他覺得造反是個挺沒有必要的事情,顧且行雖然同他是個情敵的關係,但他那皇帝其實做得還可以。憑容祈對秦子洛的了解,那皇位換了秦子洛去坐,不一定會比現在好。


  而造反,是得傾盡多少人的一生去做的事情,且這傾盡是樁枉費,除了天下易了姓氏,所有的事情還是該怎麽樣就怎麽樣,那之前必也少不了一番血流成河。容祈不是什麽善人,但也不是個惡人,況且他本就不愛血腥,對權謀複仇造反之事沒什麽真心實意的興趣,便生了些冷眼旁觀的想法。


  回到桑海時,巧碰見了且歌,而她當時打算劫持大昌使者的舉動,容祈一眼便看了個明白透徹。他很深刻地明白,且歌這是想回家。她想回家,她不想和自己呆在一起。


  容祈覺得自己該有點舉動,將他們的事情早早蓋棺定論了,她興許就不想跑了。可他又深知自己搞不出強買強賣那一套,一杯一杯將自己灌醉,大約醉了就管不了那麽多了。容祈當時的想法很猥瑣,每多喝一杯,距離抱得美人入懷的計劃就更近一步。


  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若是人他本就不醉,喝再多的酒也是無用。容祈把且歌按倒了,這次當真是要來真的,趁著她記憶亂這迷迷糊糊之際,就地法辦。他若是真醉了,也倒好辦,偏是個半醉不醉,激動而又清醒之際,且歌一句怕疼,輕飄飄給他說得心軟了。她怕疼,他怕她疼,而他此刻這個激動勁,這一下進去鐵定給她疼個半死。容祈連欲火焚身時生生滅火的魄力都有,可他偏還沒那個魄力,就這麽狠狠心讓且歌疼一下子。


  算了,她想回家便送她回家,她想怎麽樣便順著她怎麽樣。有些事情不是她忘了,他就該理所應當地撿了失憶的便宜,他要的是完完整整的且歌,要她真心實意的點頭。


  那幾日,為了時刻保持警惕,免得在睡著的時候出了紕漏,大昌使者丟了,或者且歌跑了,他隻能靠喋心散撐著。不睡,挺累。


  他們回皇城,路遇秦子洛密謀搶劫大昌使者,容祈撇下且歌,跟著劫匪走了,因為他覺得自己有那麽點責任把這個使者找回來。


  而他剛從秦子洛手裏把大昌使者弄回來,顧且行便一道聖旨將他打發去修皇陵,從此被拘在地下,不知何時才能與且歌相見。對於拘禁一事,容祈倒是也不擔心,因他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親自去一處商鋪購買喋心散,以作暗號。如果到了日子他人沒有出現,所有在秦瑋名下的商鋪便會集體哄抬物價,以百姓民生來保他自己的安危。


  在他的設想中,顧且行將他放出來是遲早的事情,他隻是擔心且歌這段時間被顧且行霸著,莫要出了什麽差池。不想秦子洛為了救他,狗急跳牆搞了出刺殺,容祈再回皇城時已是一片大亂。


  又是翻折騰,且歌要出家了。


  那天容祈風風火火地趕去慈安堂,打算跟且歌好好把前塵往事說道說道。但且歌非但不配合,一番冷嘲熱諷,他本打算出手直接將且歌搶走,把人綁起來,耳朵豎起來,逼她不聽也得聽,誰料一出手,竟然誤傷了吟風。


  吟風死了,且歌恨死容祈了。吟風死得委實夠冤,容祈殺得更冤。但事情,真真無從解釋了。


  容祈沒有好辦法讓她消氣,也想不出什麽可以安慰她。當她拿著剪子要捅他的時候,容祈忽然覺得,自己早就該死了,初一死的時候他就該死了,當時他若死了,現在哪還有這些破事啊。


  她要真是恨自己恨到要捅死自己的地步,那便給她一次機會。容祈抓著她的手,胸口對著那隻剪子,掌上用力紮進皮肉。


  且歌根本沒有殺人的能力,她也就坑蒙拐裝傻賣愣那點本事。容祈頭一回在且歌麵前倒下,他被影衛帶走,家中一躺便是大半月。


  自醒來,容祈就被顧且行差遣著滿世界跑,根本沒有時間去看望且歌,倒是鬱如意替他去看了幾趟,說過得還可以,他便也稍稍寬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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