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拆線

  宮夏晚上沒有吃東西,不管劉媽說什麽,都不肯碰跟中午相似的菜色。


  “宮小姐,你就吃一點吧!這是趙大廚特意給你做的,少爺不知道的。”劉媽坐在床邊,撫摸著宮夏的頭。


  宮夏聽著別人的勸說,又是一陣委屈:“劉媽,他不相信我,他不相信我!那個鐲子我根本就沒拿!”她一下子撲進劉媽的懷裏,淚水打濕了劉媽肩頭的布料。


  劉媽歎了口氣,撫上了她的背:“宮小姐,我相信你!”


  宮夏聽到這句,不由得閉上眼睛,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自淩麗琴在宮夏的房間發現了自己的鐲子之後,宮夏就減少了在外麵大廳的頻率,不是被叫到,肯定是不會出去的。


  冷溢城跟月侑冥見到她的次數就更加少。


  書房內。


  冷溢城在看著這個月的報表,月侑冥抱著半個西瓜,筆記本放在腿上,一邊看視頻,一邊吃西瓜。“哈哈哈哈哈,誒呀這個視頻太搞笑了,噗哈哈哈還好——誒,溢城,要不要吃西瓜?”


  兩個人雖然剛打過架,但是他們畢竟認識了這麽多年,打個架跟調情差不多,根本不算什麽。


  “不吃。”冷溢城從文件裏抬起頭,“你能不能注意點,筆記本上都是你的口水。”語氣裏帶著一股嫌棄。


  “誒呀,沒關係,又不會壞。”月侑冥又往自己嘴裏送了一勺西瓜,“唉,話說好久都沒看到宮夏了。”


  聽到宮夏這個名字,冷溢城徹底放下了手裏的文件。“你是不是覺得,那個鐲子是宮夏拿的?”


  月侑冥讓視頻暫停,然後托著自己的下巴:“我跟她才相處幾天?我對她了解不多,不知道感覺做不做得了數——我覺得她不是那種人。可是一聯想到,之前你們之間的事情,還是有些糾結的……”


  月侑冥在自家死黨出事的時候,有跑回來去醫院看他。那個時候好友已經脫離了危險,在病床上死氣沉沉地躺著,他怎麽跟他說話,他都不理。他都害怕他從此以後都是這個樣子,無悲無喜,隻能在床上躺著了。前兩天在冷家看到宮夏,他以為冷溢城已經找到報複宮夏的法子了,所以自己跟著摻和了一腳,沒想到宮夏這個女人的性格,還挺和自己的胃口的……


  冷溢城聽著他說“以前的事”,腹部的傷口似乎又在隱隱作痛。那次的教訓太過深刻,他好久都不敢跟別人做親密動作。“宮夏……”他喃喃念著。


  他是不是應該相信她一次,萬一這次,她真的是被冤枉的呢?


  轉眼,宮夏已經一個星期沒有見到冷溢城了。她一個人坐在花園裏曬著太陽——要是再不見太陽,她的頭頂大概就要長出蘑菇了。


  她手上的傷口,也差不多該拆線了。裏麵應該是長好了,有時候都會覺得裏麵癢癢的,又不敢撓。她看著手上的紗布,還真有點像熊掌。


  她舉起手,擋住從頭上傾瀉而下的日光,蒼白的臉上綻放出迷人的笑容。


  下午,家庭醫生就過來給她拆線了。


  縫針的時候,宮夏被打暈,而且是打過麻藥了,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事情都解決了,現在要看著那根已經長入肉裏的線被硬生生拔出來——想到這裏,宮夏的背上的雞皮疙瘩緊急集合!

  家庭醫生是個中年男子,也應該是個很厲害的人——因為他話不多,而在宮夏的腦子裏,沉默的人一定是個很厲害的人,你看司令員旁邊的警衛員,你看裏的影衛,哪個話多了?哪個是草包了?

  宮夏坐在椅子上,看著醫生從醫藥箱裏拿出一次性刀片,手指忍不住開始揉捏著自己的牛仔褲。她腆著臉,嗬嗬笑著:“醫生,拆線會不會很痛啊?”


  家庭醫生不說話,穿著大白褂的身體微微彎曲,一雙手一直在忙碌著。


  宮夏自找沒趣,隻能安安靜靜,等待著他的審判。


  她是真的好怕好不好!


  就在她等待淩遲的那一刻,門“哢噠”一聲開了!在這麽安靜的環境裏,甚至還產生了回聲,把宮夏嚇了一大跳!她抬頭,卻在看到來人的時候,又把頭低了下去。


  冷溢城現在來了幹嘛?看人拆線就這麽好玩嗎?

  ——或許是特地為了自己來的呢?過來陪著自己,怕自己害怕的呢?

  ——呸呸呸!他會有這麽好的心?那太陽都會從西邊出來好嗎!


  宮夏冷哼一聲,才不去看他!

  “少爺。”家庭醫生看來已經準備就緒了,端著盤子,裏麵放著自己要用的東西。


  宮夏抬頭看向那個盤子,裏麵每一樣東西都在反射著森冷的金屬光芒,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嗯。”冷溢城一個單音節的字,算是答應了,“準備好了?”


  宮夏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這句“準備好了”是問醫生還是在問自己。


  “是的,少爺。”家庭醫生畢恭畢敬地回答。


  宮夏看著家庭醫生:好了,他現在不是厲害的人物了,他也是食物鏈底層了。


  “那開始吧。”冷溢城那麽沉重的語氣,讓宮夏有種感覺,她不是在拆線,是在舉行祭祀,而她就是那個可憐的貢品!她一臉驚嚇地看著互動的兩個人。他們倆是當自己不存在麽!

  家庭醫生抓起宮夏的手,開始一層一層地解開她手上的紗布,而在此過程中,冷溢城一直緊緊盯著家庭醫生的動作,生怕自己錯過了什麽細節。


  ——冷溢城你承認了吧,你肯定是來偷師的對不對!宮夏腹誹著,一臉不屑地看著冷溢城。


  可是等她真正看到手心的傷痕的時候,突然又開始恨起冷溢城來。那道傷口一共八針,像一隻蜈蚣似的,盤桓在自己的手心。這麽深,肯定會留疤啊,留了疤,這得多醜啊!

  一想到當時的那種痛苦,宮夏恨不得衝過去揍冷溢城兩拳。


  家庭醫生戴起橡膠手套了!

  家庭醫生拿起手術刀片了!


  家庭醫生帶著橡膠手套拿著手術刀片往自己這邊靠近了!

  宮夏看著那個刀片離自己越來越近,忍不住怕得閉上了雙眼,突然,身邊的人一個大力攬過她,把她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身前。


  周圍一片漆黑,宮夏隻能感受得到冷溢城的呼吸,和家庭醫生在自己手上的動作。


  宮夏僵直了身體,不敢動彈,倒不是因為貪戀這個久違的擁抱,而是怕這個醫生一時手抖,又在自己手上添一道傷口。


  宮夏感覺到醫生拉住了線頭的一端,然後就感覺到冷溢城放在自己背上的手慢慢收緊。她微微抬頭,卻被他按了下去,周圍依然一片黑暗。


  像是過了很短的時間,又像是過了很長時間,冷溢城放開了她,她立即低頭去看手心的傷。


  拆掉了線,還是很醜。她突然有些傷心起來。她對比了一下自己的左右手,果然,真的是醜爆了,以後跟喜歡的人牽手,就隻能牽左手了……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瞥了眼冷溢城,發現他正盯著自己的手心發呆,若有所思。她一個下意識,就想要把自己的手心收起來,握拳握到一半,一股鑽心的疼。


  “臥槽好痛!”她不由得捂住自己的手。


  聽到她呼痛,冷溢城想都不想,立即拿起她的手,仔細端詳著。真的很醜,不知道這個疤以後能不能去掉。


  ——要是能去,不管付出多少,都要給她去掉。


  宮夏現在還不想跟冷溢城和好,所以想要從他的手心裏抽回自己的手。冷溢城怕對她的傷口造成二次傷害,最終還是放開了手。


  “謝謝。”宮夏對著收拾東西的家庭醫生道謝。


  “不客氣。”在冷溢城麵前,這個醫生的話變得多了。他就再也不是宮夏心中的高嶺之花了!“傷口恢複得不錯,但是依然要注意,不能碰水,最近天氣比較熱,小心傷口發炎。”


  家庭醫生又交代了幾句,最後才背著醫藥箱離開了房間。


  至此,房間裏隻剩下宮夏和冷溢城兩個人了。


  兩個人都不肯先說話,不大的房間裏都能聽到兩個人的呼吸聲。


  宮夏是鐵了心不想跟人說話,她抬頭瞪了眼站在旁邊的男人,最終還是站起身,去浴室洗把臉。手心的傷讓她一直不能擰幹毛巾,就隻能用冷水搓把臉,然後用幹毛巾擦幹。


  “宮夏。”冷溢城叫住即將消失在門後的宮夏,“痛不痛?”


  宮夏定在原地,似乎在思考怎麽回答他,良久,她轉過身來:“痛不痛?你說痛不痛?你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為什麽沒有想過,從最開始的時候就不讓我痛呢?”


  冷溢城被她反問得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看著她,原本滿腔的柔情蜜意,現在隻剩一身的火藥味。


  “我隻是想告訴你,你當時捅我的那一刀,比這個痛好幾百倍。”


  捅刀……宮夏聽著冷溢城的話,萬萬沒想到這具身體的主人恨冷溢城到那種程度,冒著犯罪的危險,捅了冷溢城?


  ——就算警察不追究,冷溢城這種加倍奉還的人,怎麽可能放過她?

  怪不得最開始的時候,冷溢城一口一個“你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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