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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心性惡劣

  “你費無疾的頭顱,也忒不金貴了些,隔幾日便拿出來做賭注,真當予不會取了你的腦袋?”帝辛眯著眼睛,俯視費潛,神情古怪。


  費潛說的太篤定了,好像此行專程為了向帝辛證明自己造出的兵刃舉世無雙一般,帝辛都真當他是年少輕狂,為了顯示自己的成就而出言不知輕重了,卻不知費潛是帶著惡意,圖謀毀掉他的寶貴收藏。


  “不如此,怎能證明臣信心之堅?可惜臣別無長物,唯有這頭顱一顆,拿出來做保。”費潛一本正經,請子回呈上短刀,供王上品鑒。


  帝辛接過來的興趣都沒有,瞄了一眼子回手捧的那柄短刀,險些恥笑出聲。隻見其歪歪扭扭,簡陋無比,不僅沒有劍柄,隻是纏著一條麻布,甚至連鋒都沒開,完全就是一個醜不可言的金屬片嘛!

  “費無疾,你可知予之劍乃是世間絕頂大匠十數人,集天下至為堅固之金石,曆時一年有餘方才鑄造完成?此劍鋒銳無雙,斷在一擊之下的兵刃不計其數。你辛苦打造的那兵刃若是一擊而斷,可莫要哭鼻子!”


  帝辛正色出言,還算好心地警告費潛,從腰間解下佩劍,那是一柄鑲嵌寶玉金珠,華貴非常,其上古樸玄奧的紋路又凸顯幾分威嚴莊重的君王之劍,薄如蟬翼,寒光攝人,帝辛輕輕一彈,頓時發出鳳鳴一般的清脆震音,在殿堂之上悠悠回蕩。


  好劍!費潛看得都有些眼饞了,這寶貝放到後世能換好幾棟樓了吧?可惜再好的劍,也是終將淘汰的青銅鑄造工藝,必然會輸給鐵刀,雖然劍鋒上寒意凜冽,充滿殺機與血氣,在費潛眼裏卻已經淪為工藝品一類了。


  要是被砍斷了,太暴殄天物了啊,費潛眼珠一轉,想改口了。他把目標轉向子回,偷瞄著他腰間佩劍,剛才這家夥貌似很明白地表達了對鐵刀的鄙夷,這個見證鐵器擊敗銅器的重要曆史時刻,幹脆交給他好了。


  “王上,何須動用君王之劍,這柄——嗯,臣下之劍足以一試!”還沒等費潛想個由頭坑他,子回這家夥竟然主動往槍口上撞了!

  不知是真的對自己的劍充滿信任,實在看不上這難看的破刀,還是看不慣費潛信心滿滿,不知天高地厚的態度,子回抽出自己的佩劍,準備讓費潛見識一下商王朝高端的青銅鑄造工藝。


  好人啊!費潛笑意陰險,踮著腳,眼神古怪地拍了拍子回的肩膀。


  “既然子回大人有心,那便如此,不過若是斬斷此劍,惹得費無疾鬧起來,可要你自去安撫他。”帝辛輕笑著,準了子回的提議,全然是已經篤定了鐵刀必然毀掉。


  “謹遵王命,嘿嘿,無疾公子,得罪了。”


  在費潛詭異的注視下,子回一手握刀,一手持劍,開始醞釀雷霆一擊。帝辛以手支頤,目光渙散,似乎對結局注定的試驗興趣缺缺。


  “鏘——”,刀劍交擊,發出一聲刺耳的震鳴。而在同一時間,另一聲沉悶的脆響隱藏其中。


  帝辛騰的坐起,探頭望著愣在原地的子回,難掩驚色。子回呆若木雞,直勾勾的盯著手上隻剩一半的佩劍,茫然的回頭四顧,半晌才在一邊的燈台下找到另一半。


  “斷……斷了?”


  帝辛從上首一個大鵬展翅,一撲而下,奪過子回手中鐵刀,對著燈火仔細端詳,隻見這其貌不揚的鐵片竟然沒有太大

  損傷,隻有兩處米粒大的缺口而已。


  “王上,臣這頭顱看來又保住了?不知您是否還要以王劍試之?”費潛躬身微笑道,偷瞄著子回的餘光裏寫滿欠揍。


  帝辛聞言回神,下意識捂住自己視如心肝的君王之劍,可是突然心頭又升起幾分複雜念頭,低頭看看自己的寶劍,再看看那鐵刀……突然有種敝帚自珍,被當眾打臉的羞恥感,一向珍愛的寶劍有些索然無味了。


  “費無疾,這是為何?”帝辛手指摩挲著鐵刀粗糙的表麵,像是在愛撫美人玉麵一般溫柔。


  “王上,銅劍鋒利,卻脆,而鐵劍雖不利,卻勝在堅韌。兩者相擊,便如一隻尖銳的木矛與一根沉重的圓木相對刺去,高下乃是定數,”費潛拱拱手,用誘惑的口吻說道,“而更為要緊之處,臣此前也曾說過,便是這世間鐵石數量遠遠多於銅。鑄造一柄銅劍的成本,足以打造數把鐵劍,試想改換鐵製兵刃,不僅成本低廉,足以裝備全軍,且更為堅韌耐用。”


  “如此看來,予之利劍,隻能存於廟堂,供後世祭祀了。”帝辛搖頭一歎,有些悵然,在替陪伴自己征伐天下的寶劍惋惜。


  “王上,如此神兵束之廟堂太過可惜,不若賞賜給臣好了。”費潛嬉笑著說道。


  帝辛橫了他一眼,倒轉劍鞘拍了他一記,而後將自己的寶劍與鐵刀並列,輕輕敲擊,神色複雜。見他如此,費潛擔心帝辛因為不舍戀舊之類的因素,而對鐵器的使用不夠重視,連忙再給他打一記強心針。


  “王上,民間耕作,多以獸骨磨製工具,使用銅製工具的也在少數,而此兩者皆易磨損,不堪使用。農人珍稀成本,不舍勤加使用,翻地除草多用手工,效率低下。而鐵器卻堅韌耐磨,且成本低廉,足以使農人廣為使用,深翻地,勤除草,將大大提升糧食產量,使倉廩豐盈。王上,到時兵士手握利器,後備糧草充足,何愁不能蕩平天下?”


  帝辛目光凝固,神思遐想,嘴角漸漸勾起了笑意。


  “好啊,你費無疾今日到此,說了這一番好處,想必是來要人來了?”


  “正是,這柄鐵刀不過是臣帶著那些糙漢胡亂為之,遠稱不上精致,若王上能調撥一批能工巧匠,建造真正的工坊,將產出更為鋒銳的利器。別說斬斷銅劍,就是劈開頑石也不在話下。”


  “如此,予便調集王畿全數匠人,供你差遣,”說著,帝辛把那柄“曾經的珍寶”扔給了費潛,而把那鐵刀插在了腰間,“世間第一柄鐵刀,當位列廟堂,以為紀念。至於此劍,便賞你了,待到工藝成熟,先為予造一柄新的君王之劍來——若是沒有斬斷頑石的鋒銳,予便拿來斬你的腦袋!”


  “臣——拜謝王上!”費潛喜不自勝,手捧王劍大禮叩拜。


  帝辛皺皺眉頭,少見費潛這樣莊重恭敬,有些莫名其妙,旋即釋然,隻道是為了君王傾舉國之力支持他而感激涕零。


  他卻不知道費潛的小算盤——這是什麽,君王佩劍,四舍五入就是尚方寶劍啊!雖然現在沒有“見此劍如見君王”的說法,可不妨礙他日後造勢,把這把劍宣傳出這樣的特殊地位嘛。帝辛要是問起來,費潛大可以委屈地說,這可是為了抬高王上的威嚴啊,怎麽能怪咱呢!

  嘿嘿,以後誰敢招惹咱,就拿這劍捅他!


  “臣還


  有一事請奏——國中鐵石不足用,家父兩三日購進,便將左近的鐵石收羅一空了。”


  “嗯?你放才不是說,世間鐵石之數遠勝於銅?”


  “嘿嘿,臣是這麽說的,不過那些鐵石卻是在東海之畔。臣狂妄,已將那裏視作王土,自然將其中鐵石也視作王上所有。”


  “你——是想說動予,再次征伐淮夷諸部?”帝辛挑起了眉頭,麵露猶豫。


  “王上聖明!”費潛再拜,“非是征伐,而是……收回上蒼賜予王上之地。”


  “此事……予會考量。至於你,不用行這些虛禮,此時你再恭謹也沒用,”帝辛低頭瞅瞅費潛的腦瓜頂,突然露出了玩味的怪笑,“思量之下,才驚覺你這無賴小兒心懷不軌,莫非是因著予輕視這柄鐵刀,便存心想教予親手毀了予之佩劍?若不是回主動接過,予怕已中了你的招!”


  費潛尷尬一笑,眨巴著天真的大眼睛一臉憨厚,企圖“萌混過關”。


  “嘿,少裝出這可憐之態,予如今已認清你這小兒心性惡劣,不得不管教!宣召,自即日起,你費無疾須每日入宮,受王後教誨,朝時至,午時歸。另,明日行獵,你必同往,陪侍祿父左右——若是到時你腹痛頭疼,予定親自前往,好生整治你!”


  “啊?王上,臣還要磨煉那些新軍,脫不開身啊!”費潛大驚失色,好不容易回家逍遙,他可不想再每天進宮點卯了,一來一回就要兩個時辰,累死個人啊!

  “怎的,你有異議?”帝辛俯視著費潛,陰險笑問,“回,你之佩劍因這小無賴心胸狹窄而毀掉,予給你一個泄恨的機會,打這小子五十板子!”


  不等子回訥訥地試圖拒絕,費潛一個頭磕在地上,大呼一聲“謹遵王命”,倒退著跑了出去。


  “哈哈哈……這無賴小兒,日後再敢耍弄小聰明,就打他板子!”帝辛看著費潛落荒而逃,捧腹大笑,半晌過後不經意瞧見一旁的地圖,才想起來還沒叫費潛替他解讀,“費無疾!你這無賴小兒,給予滾回來,你還未曾詳說這堪輿圖!”


  可費潛自覺細皮嫩肉的,怕被打板子,早就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費伯向來恭謹,生的兒子倒是個跳脫性子……回,將這堪輿圖掛起,捧一座燈來。”


  子回依言將地圖掛在幕上,搬過一盞銅燈。借著火光,帝辛湊近地圖細細觀看。


  “這……我大殷何在?”帝辛上下找了半晌,沒找到自家地盤。


  “王上,當是……這一處?”子回一臉匪夷所思,伸手指了指最東邊的角落。


  帝辛俯身,眯著眼睛尋找,才終於找到了“殷商”所在,他興致盎然的神情驟然凝固,沉默良久,而後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笑得眼淚都要溢出來了。


  “哈哈哈……予原以為殷商基業,地廣千裏,天下至大!如今方知,就是加上各個封國氏族,也不過彈丸之地,在這圖上連字跡都難看清,尚不及這天下的千百之一!”


  子回不知該作何反應,正要沒滋沒味的符合兩句,手裏的斷劍被帝辛探出兩指奪了去。


  “還不舍這廢劍作甚?叫費無疾給你專程打造一柄利器來補償!”斷劍被隨手釘在了淮夷二字之間,“去,傳予詔命,準他所請,教他勤加練兵,來年田獵之地,就選在東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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