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蠱惑
薄承闞的話聽起來格外尖酸刺耳,與其說在誇讚這女人,倒不如說他在挖苦人不知禮數。
“不錯,這是朕新立的謠妃,算你小子有眼光。”
皇帝好像聽不出來薄承闞話中的挖苦似的,將懷中的謠妃摟得更緊,像是刻意將此時的寵信呈現給眾人。
向夜闌覺得這事還挺令人乍舌的——這謠妃簡直活活就是一禍水標配啊!
看來她的明日頭條已經出現了?
“妾身見過諸位殿下。”
謠妃從皇帝懷中掙脫,客客氣氣的行了一個禮:“妾身不識規矩,日後還請諸位殿下多多包容。”
“謠兒,這是什麽話!”皇帝倒是先不滿了,“你才是那個做長輩的,你怕什麽?應該是你包容他們不懂事才對!就算是讓他們包容你,那也是應該的!”
好家夥,向夜闌更加認定了這就是禍水標配……
估計要不是皇後沒落人什麽把柄,不然隻怕這皇後的位置都是這謠妃坐著玩的東西了。
謠妃含蓄的抿唇一笑,卻在不經意間向薄昭旭拋了個媚眼,以至於向夜闌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
這也不應該啊?
然而謠妃如同不怕被人發現似的,大大方方的瞥起了薄昭旭的側顏,如絲媚眼中含情脈脈,好像薄昭旭才是她的夫婿似的……
向夜闌一個勁的在心裏咕噥著“這事和自己無關”、“薄昭旭的事和她沒關係”,況且薄昭旭也根本沒回應過謠妃的視線。
可她怎麽心裏就這麽不舒服呢?
這謠妃看誰呢?
向夜闌掩麵輕咳了數聲,算是對謠妃不該存在的這道視線的提醒,幸好這謠妃也算是識趣,悶笑著斜瞥了向夜闌一眼,便將視線轉了回去。
偏偏就這麽一眼,讓向夜闌不舒服到了極點。
她一時間心中生出了點好奇,莫不是原身與謠妃入宮前曾認識,甚至有些什麽鮮為人知的過節?
不至於吧?
“今日叫你們幾個入宮,並非全是為了引見你們認識朕新納的謠妃。家事雖然要緊,但畢竟國事才更要緊……”
醉意熏熏的皇帝端著極其認真莊肅的腔調,以至於向夜闌很好奇這老皇帝別是要現場表演一個原地退位。
事實證明向夜闌實在是太抬舉老皇帝了。
“如今老四你也成家了,手裏攥著的那些東西,該放放就放放吧,你也年紀不小了,也該把重心放在開枝散葉上,整日不著家中,何時才能讓朕抱上皇孫啊。這樣罷……父皇便替你做了主,這幾個月,你就不要再來上早朝了。”
老皇帝這一招又陰又毒,到底是要從薄昭旭的手中搶走些東西,偏偏讓人挑不出可以反駁的地方。
向夜闌不甚在意這些,卻又頗為在意薄昭旭的想法。
“兒臣全聽父皇安排。”
薄昭旭意氣風發的笑容下似乎多了幾分向夜闌難以琢磨的清冷,可單去分辨薄昭旭的笑容,好像也隻能看出他的從容。
就好像老皇帝的確隻是準了他的假,沒什麽過多的意思。
“父皇說的有理,四弟的確該以家事為大,分明已是成了家的人,整日浸在前朝中,旁人還以為是您苛待他,成心讓四弟與弟妹不能夫妻團聚似的!”
薄承闞上趕著來第一個落井下石。
誰讓這本來就是薄承闞心心念念的事,如今這便是承了他的心意。
皇帝和藹的笑意瞬間消散,皺眉責問道:“你有什麽可笑的?你不過是還未成家,否則朕也不會留你在身邊這麽久!你也老大不小了,朕明日便讓禮部為你挑選適齡的姑娘,你也給朕在家好好待著。”
老皇帝對這兩個兒子忽然間生出的防備,明眼人都瞧得出。
以至於這桌家宴在皇帝話音落下後登時變了味兒,各揣各的心思,唯獨向夜闌有些頭疼——老皇帝這也太像個難應付的上司了……
“陛下。”
謠妃嬌笑著晃了晃皇帝的胳膊,分明是瞧見了薄昭旭為向夜闌夾了菜。
“臣妾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要不您讓臣妾先回去休息,好不好啊?”
“胡鬧!”老皇帝哪有生氣的模樣,“你高低也是朕的寵妃,朕又如何能讓你一個人回去,依朕看,這今日的家宴,便散了吧,愛妃,朕陪你去見太醫。”
向夜闌望著碟子裏的吃食,瞬間覺得血虧。
她還沒吃飽呢!
然而向夜闌的意願哪抵得過昏庸老皇帝的命令,她人還沒走呢,便有打掃餘宴的宮女上前來收拾走了碗盤,又親眼注釋著那宮人漠不在意地將自己精心挑選的吃食倒進了廢棄食桶裏……
退一步,越想越氣。
老皇帝此時離去的背影簡直就是昏君標配,一手摟著嬌滴滴的謠妃,一手為謠妃親自掀起垂簾,倒像是被用什麽法子迷了心智,多少沾了點神誌不清。
“愛妃,你先在宮中歇著,朕去為你尋太醫。”
說罷,老皇帝就要離開。
謠妃踩著扭捏的步子追到了老皇帝的身後將人抱住,柔聲道:“陛下,臣妾不難受了,臣妾隻是肩膀疼,若是有人揉一揉便好了……”
老皇帝自然會了她的意,為美人揉起肩角。
“愛妃說的不錯,這兩個小子果然滿心都是爭奪朕的皇位,枉費朕當初對他們那般疼愛,終歸是養了豺狼!還好得了愛妃提醒,朕才看透了他們的狼子野心,能得愛妃如此,算是朕的福分啊!”
這活脫脫一個中了邪的模樣。
“臣妾哪敢妄議前朝是非,終歸還是陛下慧眼識珠,能得您這樣的皇帝,才是百姓的福氣。”
謠妃有些不自在地拂開了皇帝愈發不老實的手。
“可臣妾覺得您這樣處置,還是有些不妥。萬一那四王妃真懷了四殿下的子嗣,四殿下豈不是更要急於篡位了?所以臣妾認為,您最好還是將二位殿下手中的兵權收回自己手中,再尋些借口,將他們外封出去,這才能一勞永逸啊。”
“愛妃說的是,可此事一時急不得……還是從長計議吧。”
皇帝推脫著謠妃的建議,畢竟這真要外封出去,離了他的眼皮子底下,他豈不是更難掌控他們的一舉一動了?
謠妃佯作生氣的嬌哼一聲,皇帝當即於心不忍的擔保道:“愛妃莫要著急,待過些時日,朕便擇封地將他們送出去!”
這才總算哄得謠妃陪了笑臉,老皇帝所想之事還未如願,便有掌事的太監來傳:“稟陛下,前朝陸尚書求見,請您走上一程。”
皇帝委實不舍的望了謠妃一眼,長歎一聲埋怨道:“早不來晚不來,倒真是一點分寸都沒有!”
話是如此,但皇帝還是隨上了掌事太監的腳步去見陸尚書。
老皇帝前腳剛離開,顧言晁便如觀賞景致“誤入”宮闈一般走了進來。
“謠妃娘娘好大的本事,竟是一出手就牽連了兩位殿下,若是假以時日,看來這宮中也無人是您的對手了。”
一來宮中婢子識趣,二來謠妃眼神實在凶狠,區區瞪上一眼,便默契地退出了殿內,為二人留出談話的地方。
“怎麽,顧大人覺得本宮做的不對?”謠妃冷嗤一聲,“他自己做錯了事,難道還不準人一報還一報?你當初隻叫我控製四殿下,可沒說不能牽連二殿下,再說,這可都是皇帝的主意。”
顧言晁被人如此奚落,竟反而笑出了聲來。
他該如何將眼前狂妄自大的謠妃,與昔日匍匐在他腳邊的喪家之犬上官嬈放在一起比較?
“沒什麽,你開心便是。”顧言晁輕笑道,“孽做多了,是會遭反噬的,上官嬈。”
“上官嬈”這個名字如今已經成了她的禁忌,在顧言晁提起的那一刻,周遭氛圍便降至了冰點。
謠妃端著茶杯的手止不住的顫抖,甚至想將茶水潑到顧言晁的臉上。
“妾身不知顧大人說的是誰。”
謠妃臉色陰鬱地扭過頭去,嘴角緊繃的笑意極其不自然。
“妾身隻知道罪有應得,他們會遭報應的。”
她自以為有了壓製顧言晁的地位,卻不知顧言晁正拿她當做一個不識好歹的跳梁小醜,正在心中暗自嘲弄,不過在表麵為她留了些許薄麵而已。
“不錯,不錯……”
顧言晁可不想看到神情猙獰的謠妃在他麵前發起瘋來,自然是維護著謠妃分文不值的尊嚴:“您說的是。”
深知自己與上官嬈這等不用腦子的女子談不到一起,顧言晁轉身便要離去,謠妃卻在這時按捺不住。
“顧大人,如今我的地位,已經不是昔日可以比擬的了,你不要以為自己三言兩語,便能讓我畏怕,我很感謝你的所作所為,可今時不同以往,您可該好自為知啊。”
話說了出去,謠妃心裏也就安逸了許多,總算是占了一時的口舌之快,她哪能不覺爽快。
顧言晁終究是黑了臉,隻漠然撂下一句提醒:“您也好自為之,謠妃娘娘。”
若是什麽能讓顧言晁的計劃產生變動,謠妃絕對是那個最大的變數。
謠妃怒氣衝衝地將茶盞摔向了地麵,他們又怎知自己有多鍾意薄昭旭……
可她不知京城已經變了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