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初衷
薄昭旭站在府門處,瞥了一眼南諶,哭笑不得道:“又是你的手筆?”
此時的南諶左手抱了兩根農家栽種的大白蘿卜,右手捧著一顆渾圓的大白菜,分明是剛從富麗堂皇的皇宮中走出,可這讓人左看右看……
都像是剛從菜市打結回來!
“這——姑且可以算是!”向夜闌承認的坦坦蕩蕩,“這、這也挺好的嘛,你看,省了你再花這幾天的菜錢了。”
“幾天?”
薄昭旭又瞥了一眼南諶腳下的各類蔬菜豆子,甚至還有幾筐土雞蛋與估摸不出斤兩的粗米。
這話音還未落呢,便又有一個老夫人遞給南諶一些自家栽種的瓜,看一眼薄昭旭,就用袖口抹一下眼淚:“老婦山西許氏,見過王爺,不知王爺貴為皇嗣,竟生活在如此水深火熱之中,這是老婦自家栽種的青瓜,還望王爺不要嫌棄,千萬別垮了身體。”
這哭的也太浮誇了吧!
向夜闌本來還想大大方方的承認一下,這弄得她臉色都有點掛不住了——這些人竟然這麽敬仰薄昭旭的?
“妾身覺得自己還能搶救一下自己的回答……要不您讓我解釋一下?”
從薄昭旭嘴角的笑意裏看,向夜闌覺得自己多半要完。
“狗腿子”代表性人物南諶手腳麻利地關上了府門,反手還上了一套不需要加的銀鎖,生怕她躲長倆腿跑了。
“南諶,你親自去京中看看。”
“是。”
向夜闌脊背發涼地跟在薄昭旭身後,聯想到了某些被抓現行的過去。
經過了極其煎熬的小半刻鍾,南諶將最新一期《軼事》帶了回來。
“別別別!”
向夜闌眼疾手快地衝到了南諶的身前,眼看就能從南諶的手中搶過那紙《軼事》,結果被薄昭旭從中截胡,用手指抵著她的額頭挑釁道:“不過是看兩張紙而已,本王自己便可,不必驚擾王妃,回去坐著吧。”
後知後覺的一琢磨向夜闌才反應過來,她好像也沒寫什麽太過火的東西……吧?
隻能說是她太容易在薄昭旭的麵前心虛。
薄昭旭嘴角帶有笑意的弧度不曾變過,隻是臉色愈發陰沉,似乎不多時後,就會有一場霹靂。
“四皇子險遭人暗算駕鶴西去,四王府中眼線遍布全府,陛下對他懷疑,兄長對他排擠,這究竟是父愛的喪失,還是……嗬,不錯,王妃還真是好文采。”
向夜闌抬腳決議先溜為敬,卻被薄昭旭攬著腰“捉”了回來。
笑中暗藏玄機的男人將她抱在腿上,又將頭版的幾個字指給向夜闌來瞧,嘴角輕輕勾起,如同噩夢般低語:“王妃這是覺得,本王很可憐不成?那本王都可憐到了這個地步,還不曾短過王妃的吃穿,可真是用情極深,王妃是不是該……身體力行的回報本王一些?”
“不、不了吧,王爺三思,三思一下……”
向夜闌被薄昭旭擁的嚴實,連能躲藏的地方都不存在。
她可謂是藏了一身的不自在,仔細想想,薄昭旭的審訊室恐怕都比此時的懷抱要安全許多。
“妾身這不是為了給你出氣,你看,這就叫——帶節奏!不出三日,全京城都會覺得您遭父兄排擠,如果再有人對你出手,這就是落實了有人迫害你!就,民心很重要的,您了解一下?”
向夜闌越說越起勁:“萬一陛下一聲令下要給您貶去個寧古塔之類的,百姓肯定坐不住,覺得你受了莫大的委屈,肯定會給你向陛下求情的嘛。”
“真不知你這女人到底在想些什麽。”
薄昭旭苦笑著搖了搖頭,始終未有鬆開手的打算。
敏覺如向夜闌,盡管薄昭旭方才看起來就像極在調笑她,但眉峰微蹙,好像有些繃起的思緒。
想來遭皇帝如此對待,換誰都要神情低落些時日,薄昭旭藏得要更深,不是那般容易察覺。
但在薄昭旭笑起的那一刻,向夜闌察覺到了薄昭旭的神情中久違的放鬆。
“姑且算你幫了本王的忙罷。”心情見好的,薄昭旭稍稍提點了她三兩句,“父皇越是防備本王,就越會將本王留在身前,否則若是本王脫離了他的掌控,豈不是要更麻煩?本王這幾日便在府中與你作伴,你可開心?”
薄昭旭對向夜闌沒有什麽期待,比如希望向夜闌撲在他懷裏嚶嚀:“開心。”
至少別是搖頭搖得同撥浪鼓似的。
薄昭旭索性決定不給這女人氣他的機會,輕柔地在人唇角落了一吻。
“本王知道你開心。”
向夜闌再一次悟到了薄昭旭臉皮厚的本質,真是要虧她方才還十分心疼薄昭旭這男人。
南諶始終守在原處,更襯托出他對於待命的死板,隻要薄昭旭不讓他離開,那他就會原地駐足。
對於旁人來說,絕對是十分衷心的表現。
可對於向夜闌來說……
她臉皮薄啊!
好在剛才的南諶好像讀懂了一些空氣中的曖昧,識趣地自己背過身去,假裝自己隻是在瞧自己身後的落日。
“殿下許久未這麽開心過了。”南諶隨口向薄昭旭提道,“陛下聖旨下得突然,恐怕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有人在背後挑唆,還請殿下早做打算,至少……要能保全自己。”
“南諶,本王在你眼中,幾時如此愚鈍了?”
薄昭旭嗤笑一聲,似是聽到了什麽極其有趣的話。
“怕是你與本王王妃相處的太久,也沾了她那點遲緩的小聰明。陛下身為九五,於人有所防備,不足為奇,但將矛頭指到本王的身上,就是那人的不是了。你隻需做好你的本職差事,本王自有底牌。”
敞開談過以後,南諶鬆了一口氣:“屬下明白了。說起本職,王妃一直想托屬下做些事,不知王爺如何想?”
“本王將你調去她的身邊做事,她便是你的主子,聽與不聽,你自己決定便是。”
薄昭旭心覺向夜闌應當掀不起什麽風浪,但仔細一想,他始終都在低估向夜闌的本事。
這女人命令南諶去做些什麽,都不足為奇。
“她命你去做些什麽?”
“這……”南諶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屬下不願自誇,但屬下是您認定的輕功了得,至於武學,姑且也算拿得出手的,若是幫您練兵做事,抑或是幫王妃做些雜事,哪怕是王妃命屬下殺人,屬下都不會多言半個字。可王妃竟然命屬下去打聽京中傳聞……”
傳聞都是好聽點的說法,南諶甚是惆悵地揉了揉額角。
“倒像是她能做得出來的事。”薄昭旭竟也未幫南諶說情,“做與不做,你心中自有些分寸,回去吧。”
“是。”
南諶的確是已經有了自己的決議,自上官嬈被逐出府中以後,向夜闌幾乎是每日都要嚐試讓南諶相通,可惜效果甚微。
他這人就不適合幹用腦子的差事。向夜闌哀嚎著。
不過自某一日開始,南諶就突然開了竅,幾乎是在一夜間想通了上官嬈的所作所為,以及自己差點成了殺人的刀。
南諶在這之後才對向夜闌有所改觀,隻不過這差事,還是有點難為他這個莫得感情、刀口舔血的男人了。
“今天打聽到什麽了?我記得聽你們王爺提起過,你打聽消息的能力還不錯,是時候展示一下你的能力到底如何了!”
向夜闌把瓜果盤親自端到了一邊,算是對南諶的“尊重”。
畢竟審核工作內容,還是要正式一點的!
“是……”
南諶遲疑了半刻。
“城西李二,於子時二刻,偷了長嫂吳氏家中的母雞,連夜煲湯下鍋,拒不承認罪行,城南孫大強,擺攤缺金少量,遭城南百姓唾棄,生意似乎要做不下去了,城北丟了三顆鴨蛋,還丟了幾匹布料,應當是有人做了慣犯,偷了許多家的東西,至今未抓到人。”
這……
向夜闌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甚至覺得南諶是臨時編出來唬她的。
就這?
“你表現很好。”向夜闌強顏歡笑道,“不過你特意跑到那麽遠的地方,就太辛苦,對不對?所以你下一次可以考慮考慮從身邊下手,看看有沒有那種比較,嗯……讓別人想關注一點的!”
盡管南諶這會應下了,但指望南諶開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院裏的仆從忽然抬了兩壇酒進來,向夜闌忙打斷了南諶接下來的偷雞匯報:“你們是不是送錯地方了啊?你們王爺沒在我這。”
“奴才們知道王爺不在,王爺今兒個出去辦事了,得晚上才回來呢,這是送給王妃您的。”為首的那個仆從諂媚一笑,“您是不知道,武縣主前些日子隨太後娘娘出京禮佛七日,路上討了幾壇花釀,今日回京,專門為您送過來了。”
“可……”向夜闌剛要說她喝不來這個。
“王妃您便放心吧,這花釀出來的酒,本就不能算酒了,不過是糖水添個酒味,您若隻小酌幾杯,連王爺都瞧不出來。東西便給您擺在屋內了,有事您就吩咐。”
還有這好事?
向夜闌喝不慣這會兒辛辣的酒,如今得了武梓熙的好處,便順著人意思小酌幾杯,想著同她早前喝過的果酒應當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