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惡人也很累
青芷忽得察覺自己說漏了嘴,正想匆匆掩過,奈何向夜闌反應的極快,根本不給她岔開話題的機會,隻得如實交代:“太後娘娘曾叮囑,二殿下的意思,便是她的意思,無論二殿下說些什麽,奴婢都要如實去做。”
向夜闌柳眉微蹙,接著追問:“他都吩咐你什麽了?”
“二殿下囑咐,您多半是要講小公子收為義子,那他便是四王府的長世子,您定無法容得奴婢的存在,所以命令奴婢想辦法害死小世子,等事成以後,奴婢便可以安枕無憂的待到生產以後,到時,二殿下會幫奴婢金蟬脫殼,送奴婢回到祁哥兒身邊。”
青芷的臉上寫滿了心虛,足見她這人絕對沒有傷害向長恒的心思,甚至可以說她根本沒有這個傷人的膽量。
可就是這樣沒有膽量的人,受了薄承闞的蠱惑,差點害死與此事完全無關的向長恒。
薄承闞的私心也委實是太過明顯,根本不需要去細致推敲,便能揣測出他的心思。
向長恒的存在哪會威脅到青芷,真正被威脅的,分明就是沉不住氣的他薄承闞。
交代過了自己所知曉的所有信息,青芷不抱希望地頷首試探:“王妃曾許諾交代過這些事以後,會放奴婢一條生路,奴婢鬥膽一問,不知王妃如何決定……”
是生是死,在此。
要向夜闌來說,裝個惡人也是很累的。
所以逼著青芷一定要去死這個事兒,她也不是很有興趣。如今撬出來了幕後主使,那就是該尋仇就尋仇,該履行承諾,那就履行承諾。
“答應青芷姑娘的事,我當然不會反悔,隻是我想問上青芷姑娘一句,你自己是如何想的?”
青芷霎時間臉色煞白,自以為從話裏讀出來了向夜闌的心意——這是在讓她交代遺言了!
大徹大悟的悔恨就在這一瞬,青芷猝不及防地跪在向夜闌身前,赴死之心萬般堅定:“奴婢自知已經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本就不該妄想求得王妃的原諒,奴婢覺得自己一死,絕不冤枉!唯獨不願未出世的孩子,同我一起去死,奴婢願為王妃做牛做馬,隻求王妃能容奴婢生下孩子以後,將他交給祁哥兒,到時王妃無論如何賜死奴婢,奴婢都認!”
向夜闌緩緩的在心裏打出一個問號,是自己所表演的惡人形象太過刻骨銘心,讓青芷走不出來了?
“那要是讓你同這位祁公子生活在一起呢?”
青芷望著向夜闌懵怔著,既不敢相信向夜闌的問題會如此簡單,更忍不住懷疑向夜闌是在暗示“讓自己與祁江死在一起”,如此一來,更是不敢出聲了。
隻要不把祁江卷進去,她倒也願意認下全部了。
“青芷姑娘是不是,對我所問的事有點什麽誤會?”
向夜闌實在有些無奈,自己如今看起來便這麽嚇人?難不成還能比那位西宮太後和二皇子加起來威逼利誘的還要嚇人?
“無論此時是治你的罪,還是讓你留下,亦或是直接放你離開,於四王府而言,都要承擔京中的風言風語,四王爺被你嫁禍此事,更是難逃京中百姓指點。我今日放了你,可以,但之後的安排,你要聽我的。”
向夜闌忍不住在心底苦笑三兩聲,再不和青芷解釋清楚,隻怕這姑娘真的要為了保護這位祁公子,在自己的麵前“慷慨赴死”。
“王妃如何安排,奴婢都聽。”
青芷的下唇在緊張之下被咬出了血珠,她如今也是狠了心,無論向夜闌如何安排,她都認!
“天色這麽晚了……”向夜闌瞥了一眼屋外的漫漫夜色,“青芷姑娘,你知道這位祁公子的老家在哪,對吧?”
“奴婢知道。”青芷怯生生地點了頭。
“既然如此,南諶,你去府上挑幾個身上沒有差事的侍衛,護送青芷姑娘去這位祁公子那兒,確認兩人搬過家以後,再回京。”
向夜闌毫不猶豫的定下了後續安排,饒是南諶再怎麽自知自己揣測不透向夜闌的心意,也被向夜闌的決議嚇了一跳——就這麽放了?
“王妃……”南諶欲言又止。
“你放心,我有我的主意。”
向夜闌拍了拍南諶的肩膀,執意把此事交給南諶來做:“如果能把這兩人接到京郊一並保護起來,那便更好了,南諶,你先去挑選合適的人手,趁著天亮前把青芷姑娘送出京城,等你辦好這件事,我再向你慢慢解釋。”
其實話說到這個地步,南諶已經隱隱揣測出了向夜闌的大致安排,二話不說,便去挑選合適的人手。
“青芷姑娘,這是給你準備的路費。我派人和你一起出京,並非是為了監視你,或是在你離京後做些什麽手腳。我放了你,那勢必要得罪二殿下,你又知曉他的罪證,他定要費盡心思來滅你的口,有這樣的舉動,也是逼不得已。”
向夜闌簡單挑了三兩件幹淨利落的傭人衣物,連帶著些許趕路用的盤纏,一並遞到了青芷姑娘的手上:“長恒他沒事,現在應該已經睡下了,青芷姑娘,你沒殺人,一切還來得及挽回,你還有得選。”
青芷姑娘沉默不語的捧著包袱出神,一片啞然,似乎比震耳欲聾的咒罵批判還要讓青芷感到內心上的折磨。
向夜闌之所以為青芷留了一名,又為人卸下了曾經“殺過人”的心裏負擔,恰是為了拉攏青芷,不僅要讓青芷記得自己的好,還要讓青芷記得,薄承闞才是那個要殺她的人!
如果日後向夜闌扳倒薄承闞,那作為人證,她一定會為了自己的餘生安穩,以及償還此時心中的內疚,義無反顧的站出來,為薄昭旭佐證,曾有這麽一個兄長,費盡心機的想要毀他的名節,要他的性命。
“青芷在此,謝過王妃大恩大德。”
青芷選擇恭恭敬敬地跪在自己麵前,向自己叩首相謝這一點,也與向夜闌所猜測的不分毫厘。
接連叩了三個響頭,皮膚嬌嫩的青芷已經開始有些不堪重負,她揉了揉自己腫脹且泛起血絲的額頭,輕歎了口氣,適才站起身:“今生欠了王妃的,大抵是無法償還了,來世,奴婢希望能為王妃當牛做馬,便是做王妃腳下的一條門檻,奴婢也認。”
“這就……大可不必了。”
向夜闌難以想象那個畫麵感,恰巧此事南諶帶著挑好的侍衛返回,向夜闌順勢督促道:“現在就離開吧,這兩日能趕越多路越好,千萬不要停。”
目送青芷離開後,向夜闌癱在了椅上,宛如鹹魚。
“屬下隻怕王妃是放虎歸山,給自己留了一個後患。”
南諶出身於毫無人性的暗堡之中,懷疑青芷的為人也是無可厚非,他不起疑,反而有些“失職”。
“我倒覺得我這是給你們王爺留了一個後路。”
向夜闌伸了個懶腰,端坐起身:“她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若不妥善處理,怕是真會有人別有用心,去揣測你們王爺這個“私生子”,到時候,幾張嘴都說不清楚。後續如何處理,你們聽我安排也就是了,明天,找信得過的人,把向長恒送回到向老夫人那去,這幾日京中危險,不好讓他接著留下,最晚後日,我要離府去接你們王爺回京,你安排下。”
“不過天亮以後,我要先去見長朝縣主。”
南諶對於向夜闌的安排,一向隻有一個看法——照做就是。
向夜闌短暫睡了一時,便從榻上爬了起來,神情懨懨,與整一夜未合眼,倒也沒差出什麽差距來。
可她如何能在這種時候安眠。
差人送走向長恒以後,向夜闌突然派人去叫醒了府中上下所有人,南諶原以為向夜闌是有什麽大安排,卻未料到向夜闌隻是演上了一出戲,四王府失竊的戲,而且還有意把動靜鬧得更大,傳的滿城風雨。
該是多大的膽子,才敢在四王府偷東西走人?那青芷姑娘不可避免的需要背負偷了王府東西溜走的罪名,逢人一聽,瞬間開始懷疑所謂青芷懷了薄昭旭的子嗣是真是假,稍微一細想,便能聯想到青芷是懼怕薄昭旭回京,否則謊圓不下去,所以才偷了些值錢的物什,匆匆離開。
否則薄昭旭帶著戰功回京,她留在府裏,豈不是享不完的榮華富貴?何必連夜帶著東西逃跑?
這還不算,向夜闌見王府失竊的風聲逐漸傳遍京城,又“稍稍”的添了一把火,開始傳言青芷離開四王府以後,向二王府的方向跑去了。
“王妃為何要打草驚蛇,讓二殿下知道您已經知道了此事?”南諶苦於琢磨向夜闌的想法,忍不住直接發文。
向夜闌正在隔著屏風梳洗打扮,一時有些分不開身,隻得用三言兩語去解釋:“不用些辦法拖住他,哪能留的出時間給青芷姑娘聯係祁公子?說他薄承闞是個慣犯,一點也不冤枉他,到時候陛下為了讓他平定眾議,定是要讓他把人交出去,可無論人在不在他府上,他都很難說清此事與自己無關,不過按他的口才,恐怕要越抹越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