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施妙計(下)

  夜涼如水從天降，竹影疏落，遺落滿地碎銀。


  一抹身影在曲廊裏如同疾風般穿行，落在了一處門前。房內隱約有著水聲，便靜靜地靠在了門旁，眼中有光閃爍了幾下。紫檀鏤花門扇裏投出來的柔和光芒，勾勒出他臉部線條分明的的完美輪廓。當聽到裏麵女子的喃喃低吟時，唇畔浮起一陣意味不明的笑容。


  直到房中再無水聲，他毫無預警地推開了房門，驚嚇了正在穿衣的女子。


  “皇上。”


  “怎麽是你？”鷹隼般的眸子淩厲地盯住剛剛沐浴出水的女子，雖然傾城絕世，但不是他預想的那個人。華貴清俊的臉不由微微一沉，“葉愛卿呢？”這明明是他的房間，嵐月怎麽會在這兒洗澡？


  “皇上，瞧您這話問的。”方才楚天羽衝進來時，嵐月剛裹住身子，此刻衣衫不整，一抹酥胸半遮半掩，她卻渾身不覺，凝視楚天羽的眸光火辣而熾烈。楚天羽不由皺了皺眉。


  “長夜漫漫，孤枕難眠。葉大人是正常的成年男子，自然需要佳人相伴了。難道皇上連葉大人的私生活也這般關心？”嵐月走近他，嬌柔的聲音中帶了幾分慵懶，隱隱有蠱媚的味道。


  嵐月微傾了身子靠近他，沐浴過後的淡爽幽香便一縷縷地鑽進他的鼻息。楚天羽暗自握緊了拳。


  氣氛，就這麽尷尬了。


  驀地，身後傳來猶帶笑意的聲音，“皇上找我？”


  楚天羽轉身就看到了葉寧，她手裏的托盤上盛了幾碟色彩誘人的小點心，軒眉一挑，丹鳳雙眸氣勢淩人，語氣不善道：“你去了哪裏？”他的整張臉立刻變得如冰山一樣寒冷，雖與他隔著一段距離，葉寧都能感到寒氣逼人。


  “哦，回皇上。嵐月剛剛說她餓了，臣就去廚房找了些吃的。”葉寧笑意不減，揀了塊兒點心便放進嘴裏，含糊不清地繼續道，“味道不錯，皇上要不要也嚐嚐？”她從方才在門口出現，笑容就一直綻在臉上，看著對方灰頭土臉，窩火無處發泄的模樣，她真想不顧形象地放聲大笑。


  “哼！”織錦緞的寬袖一甩，餘怒未消揚長而去，隨後門外傳來他暴怒聲，“擺駕，回宮。”


  房間裏的兩人皆未出去，而是大聲回道：“恭送皇上。”然後，便再也忍不住抱一起大笑起來。


  半晌，當門外重新歸於靜寂，葉寧仰起臉抓著嵐月的雙臂，無比真誠道：“嵐月，謝謝你。”


  嵐月抿了抿唇，美眸氤氳，裏麵似有星光閃動，“說什麽謝，要說謝的人應該是我，你不僅收留了我，又讓我如今管理茶樓，自力更生。這莫大的恩情難以為報。”


  葉寧搖了搖頭。她當初替這些姑娘們贖身，並不是純粹發自善心，而是為了找董丞相的晦氣。後來收留這幾個姑娘，也是為經營茶樓考慮的，如今女兒香做得風生水起，也多虧了這幾個姑娘聰明能幹。所以算起來，兩相不欠。


  她放開嵐月在桌前坐下，想了想，有些遲疑道：“我方才讓你這樣做，你不好奇？”她定定地凝住嵐月，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麽。剛才寶笙將嵐月帶過來，她有些難為情地開口希望嵐月今晚能在她房間洗澡。本以為嵐月會問出一大推的原因，誰知嵐月卻是什麽也沒說，很爽快地便答應了，這著實讓她大為意外。


  “起初不太確定，不過等皇上衝進來的那一刻，我便全懂了。”嵐月在她旁邊坐下，笑得意味深長。


  “這麽說，你都知道了？”她扯動唇角，笑得有些發僵。


  “身為青樓女子，見過的男子成千上萬，若還分不清你是男是女，我這花魁也白當了。”嵐月似喟然歎息，不易覺察地又一變，“你能女扮男裝考取功名，一心入朝為官，必有難言之隱，放心，嵐月會替你保守秘密的。”


  “嵐月，謝謝你。”


  “這有什麽，我為你做的這些不及你幫我的萬分之一。”


  驀地，似想到什麽，葉寧懊惱道：“照你這樣說，秋霜、冬雪、碧荷、流朱她們豈不是都知道我女子身份了？”


  嵐月托腮望著她，莞爾一笑，“那也不盡然。我是平日有所留意，再加上今晚的事情，所以才敢斷定。”


  她這才舒出一口氣，興頭一過，忽的想到方才雖避過了楚天羽的試探，可以後當真要如履薄冰地過日子了。搖了搖頭，伸手抵住了光潔的額頭，葉寧心中一陣唏噓不已，楚天羽果然是修煉千年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