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歎 故人歎二十九 北鬥長蛇
“成兒啊!你不陪著定兒,來找為父做什麽?”羅藝看著自己這個兒子,對他的來意也猜了個七八分。
昨天靠山王飛馬快書,除了帶來了秦瓊於瓦崗寨造反的消息,其實還有一份調令,要調的正是北平府的雙槍大將丁彥平。這份調令表麵上說是要丁彥平去協助楊林攻破瓦崗,其真實用意,無非是想看看他羅藝是否真與秦瓊串通。他若同意調人,那北平府自然無事,若是不同意,雖然北平府暫時不會有危險,但東征之後,恐怕就要狼煙四起了。所以,他必須讓丁彥平去!而瓦崗寨受楊林圍困,這消息十有也有人通知了羅成,所以羅成才會來找他探聽虛實。
事實也正如羅藝所猜想的那樣,瓦崗寨非但派謝映登將此事通知了羅成,更是希望羅成能過去救援。因為此時的瓦崗寨已經被楊林的北鬥長蛇陣圍了個水泄不通,而瓦崗寨內,由於楊林行動過快,眾寨主根本還沒到達,瓦崗寨就已經被圍困了。現在的瓦崗寨,寨內隻有下瓦崗寨原有人馬和去救程咬金的秦瓊等人,隻能閉門不戰,困守待援。而外麵姍姍來遲的眾寨主,因為通曉兵略的不多,根本攻不破北鬥長蛇陣,眼看著瓦崗寨即將陷入缺糧的危機,王伯當這才急忙讓謝映登來北平府求援,希望羅成能有破陣之法。可王伯當不知道的是,羅成也不知道如何破陣,但羅成知道他父親羅藝當年與楊林對陣過,說不定會知道破陣之法,所以便來探探口風。
“爹,孩兒想問問您,您可聽說過北鬥長蛇陣?”羅成的來意也果然如同羅藝所料,說話單刀直入,直接問的就是楊林圍困瓦崗用的北鬥長蛇陣。
“聽過。”羅藝的回答讓羅成心裏一喜,但緊接著臉又頓時一僵,“但是沒見過。成兒啊!你應該知道,但凡兵陣,隻有知道其如何運轉,才能找出破解之法。當年楊林來攻打北平府,根本就沒動用一字長蛇陣,為父又如何知道怎麽破?”羅藝看著羅成,心裏也是糾結,因為他內心並不想讓羅成去。眼下北平府情形不同往日,稍有不慎便可能萬劫不複,他可不敢冒這個險。可是秦瓊又是他的侄子,若不救,日後這事被他夫人秦勝珠知道,恐怕少不了和他鬧。
“不過,為父倒是知道有個人,或許能破此陣。”羅藝話鋒一轉,反正羅成也找不到此人,說了也無妨。羅成急忙追問道“此人是誰?”
“前中書侍郎第四子,蕭灼。”
“他?”羅成驚訝道。當初在洛陽時,蕭灼就曾請他和蘇定方喝酒,可那時他氣不過被蕭灼利用,所以根本沒去,卻沒想到這人還有這本事。
“嗯!開皇十四年時,先帝曾檢校三軍,那時楊林曾在校場布下一字長蛇陣,邀請眾將討論破陣之法,結果竟無一人能破。而當時十四歲的蕭灼,卻說長蛇陣雖然精妙,卻有個致命的缺點。眾將問他是何缺點,他卻隻是上前和靠山王耳語了幾句,之後楊林就對蕭瑀誇讚道蕭大人有子如此,真乃我大隋之幸!而後楊林便將長蛇陣一改再改,這才有了現在的北鬥長蛇陣。所以說,就算是蕭灼,能不能破此陣也是未知。”羅藝說完,看了看羅成,果然一臉的失望之色。
“原來如此。那這些爹又是怎麽知道的?您又沒去過長安?”細心的羅成還是抓住了父親話語中的一些漏洞。
“為父是沒去過,但你義父當時在場的……”羅藝說到這裏,見外麵走來了傳令兵,便不再提此事,問傳令兵道“何事稟報?”
“回侯爺,蘇將軍派人送來軍報。”
羅藝伸手接過,拆開一看,確實是蘇定方親寫的奏報,說是燕雲北境突厥軍隊有異動,因秦用正在養傷,所以請求讓羅成去鎮守一時。
“成兒啊!定方書中說北境突厥有異動,要為父派你去鎮守,你可願去。你若去,就去定方那裏領道軍令,盡快趕過去,若是不願去,也去說一聲。”
“是,孩兒遵命!”沒尋到破陣之法,羅成也不想再多留,羅藝見他有些意興闌珊,也佯裝沒看到回了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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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兄,其實也沒什麽大事,你看我們這些燕雲將士,說是燕雲將士,其實也有些人家在中原的,還有些就在洛陽附近,所以蕭兄此次回去,我想托你幫忙帶幾封家信。”烈虎軍統領府內,蘇定方正在陪蕭灼喝酒,說是陪,但蘇定方是一杯酒都沒喝,好在蕭灼懂得為什麽,也不管蘇定方,隻自己慢慢在那自斟自酌。
“幾封?”蕭灼小酌一口,又抬頭問了一句。這種事朝廷都有信差專職去做的,他本來可以不管的,但是朝廷信差幾乎一個月才能往返一次,如今又是六月底,也難怪蘇定方會托他帶信。
“不多,一二百封。”蕭灼一聽,手中酒杯停在了半空,調侃道“一二百封?對你這手底下有幾萬人的人來說確實不算多。拿來吧!”
蘇定方剛取來信,帳外遠遠就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剛到帳外,人聲也已響起,“兄長,北境能否差他人前去?你知道,定兒她……?”
羅成一踏進門,一眼就看見蕭灼正端坐在屋內,心裏是又驚又喜,原本要說的事更是早已忘的一幹二淨。轉而問蕭灼道“你是?蕭灼?”因為洛陽的一麵之緣,羅成倒是還記得眼前人是誰。
“難得小侯爺記性好,還沒忘了在下,當日在洛陽在下請小侯爺喝酒,小侯爺不肯賞臉,今日又相遇,可願同飲一杯?”蕭灼拿起一杯酒遞於羅成,羅成卻是想了想,最終還是接下了。
“小侯爺,你剛才說北境派別人去?也不是不可以,我讓萬鈞……”蘇定方剛說到這裏,羅成立刻開口截斷道“兄長,我剛才想了想,萬鈞是你的親隨,還是不要讓他去的好,倒是我,多帶帶兵也能更好為我爹分憂,還是我去吧。”
“那好。”蘇定方見羅成願意去,也沒多說什麽,拿出印信交給羅成後,又將一個包袱推到蕭灼麵前,道“給,就這些了,也不重,累不著你。”
蕭灼笑了笑,一手攬過包袱,又端起酒杯道“小侯爺要去北境禦敵啊?在下祝你凱旋而歸,來!”
羅成見蕭灼喝下,也跟著喝了一杯,之後才開口問道“多謝美意。蕭公子,我聽說你挺懂軍陣隊列,不知能不能教教在下,也好讓我能早日凱旋啊!”羅成有求於人,說話也謙虛了起來。
聽說?蕭灼一臉狐疑的看著他,真不知道羅成這聽說是聽誰說的。蘇定方?自己好像都沒和蘇定方討論過這方麵的事啊?還能有誰呢?
“蕭兄,你懂行軍布陣?”從軍多年蘇定方一聽就來了興致,當即就坐回桌案提筆研墨,準備將蕭灼今日所講都記錄下來。
“也不能說懂吧!”蕭灼一見這情形,也不好意思說一點不懂,隻是謙虛的說道“因我幼年與宇文承都交好,故而見識過驍果衛的隊列。而且家父與韓世諤將軍又是世交,所以見得也比一般人多了些。”
“蕭兄快說說,你都見過哪些軍陣?陣型如何?陣眼排布如何?又是如何運作?”蘇定方有些迫不及待,各種催促道。
“這個從何說起呢?”蕭灼剛說完,羅成接話道“不妨說說北鬥長蛇陣如何?”
羅成這一問,蕭灼倒是沒表現出什麽,反倒是蘇定方扭頭朝羅成看了過去。楊林調用丁彥平的事他是知道的,自然也知道瓦崗被圍困之事,所以羅成此時不問其他陣法,卻獨獨問北鬥長蛇陣,不由得讓他有些擔憂。難道羅成想去瓦崗救援?那他還說要去北境?
“北鬥長蛇陣?讓我想想。”蕭灼想了想才開口說道“這陣法本為一字長蛇陣,是靠山王慣用陣法,主要用於圍困戰將,對於大型軍陣作戰其實並無大用。之所以名聲大噪,除了靠山王本人的聲望之外,還有就是其從未被人所破。陣法除蛇首蛇尾各有兩員大將鎮守之外,其陣型主要由盾兵,槍兵,鉤鎖兵三種列成十四排成陣,若依次數之,當為盾、盾、槍、索、槍、盾、盾、盾、盾、槍、索、槍、盾、盾。最外側兩排盾兵,其作用一是抵擋外部敵軍救援,二是呼應內側盾兵;盾兵後麵槍兵,意在協助外側盾兵增加其殺傷力,同時隨時補接內側槍兵,對被圍之敵殺傷;再往內則是鉤鎖兵,這一排士兵,主要是用於對付陷入陣中的騎兵而設。繩索套鉤,以柔克剛,戰騎突圍最懼怕的,不外乎如此。而這陣型最凶險的,卻還是最內側的這四排盾兵。定方兄,蛇一般如何進食?”
“若為毒蛇,先以其毒毒殺獵物,而後將獵物整個吞下,於體內消其血肉,方才吐之;若為蟒蛇,則將獵物絞殺,再將獵物吞食,消食之法毒蛇無異。”蘇定方回答道。
“所以啊,這陣法的凶險,並不全在於蛇頭蛇尾,而是在於其內側蛇腹的盾圍。可惜往昔與老王爺交手之人,皆重視老王爺多於重視陣法,每每有衝陣者,也多是以擒賊擒王之勢強取蛇頭,以至於皆陷入陣中被絞殺。”對於這一點,蕭灼也是唏噓不已,唏的是老王爺不惜以己為餌的氣魄。噓的是那些闖陣者的思維策略,明明他一眼就看明白的東西,那些久經沙場的戰將卻看不明白,或許真是當局者迷吧!
“蕭公子的意思是說,要破這蛇陣,必須繞開楊林?”羅成最關心如何破陣,自然對蕭灼話中意思揣摩的更多。
“也不是說繞開,恐怕也很難繞開,除非刻意牽製。這一字長蛇陣,其首尾兩員大將不過隻是兩顆毒牙,其用意根本不是斬殺衝陣之將,而是阻擋其衝擊之勢。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一旦敵將衝陣之勢被擋下,這兩員大將便會分散開去,長蛇陣也就如巨蛇張口,將敵軍一口吞下。到時候,鉤索繩套將戰將拉下馬,長槍利刃戳傷其肢體,鐵壁盾圍就變成了再難撼動的銅牆。”蕭灼說到這裏,話鋒一轉,問道“兩位將軍戎馬多年,對於如何對付盾兵,可有心得?”
被蕭灼這麽一問,羅成和蘇定方都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是羅成開口回答道“若是對付少量盾兵,有戰馬衝擊,又無繩索阻礙,我倒是有把握衝破陣型。可是沒了戰馬,又深陷重圍,長槍這種以技見長的兵器恐怕很難施展,若用短兵相鬥,無疑是以己之短,搏人之長。除非……”
“除非什麽?”蕭灼不禁對羅成另眼相看。
“除非有力撼山河者,強行撕開盾圍,方可從蛇腹殺出,死地逢生!”羅成看著蕭灼,本來他還不相信蕭灼能破長蛇陣,可是蕭灼道出長蛇陣如何運作後,他不得不佩服蕭灼。因為蕭灼所說的長蛇陣對敵之法,正和謝映登對他講述的一樣大將阻敵,鉤鎖牽墜,長槍刺阻,鐵壁銅圍。初到瓦崗寨的十八寨眾人不知深淺強行闖陣,結果半數葬身陣中,餘眾盡皆被俘。所以羅成此刻特別想知道自己這個方法能不能奏效。
“小侯爺說的沒錯!要破這蛇陣,第一種方法就是要有力撼山河者強行破開盾圍,於蛇腹之中破腹而出。至於第二種……以前還好用,現在就不好說了。”
“為何?”羅成急忙問道。隻因強行破陣他剛才雖然想到了,可是下一刻他就知道這種方法對他而言幾乎沒有作用,不是因為找不到力撼山河之人,而是他想到的人,根本用不了。秦用,羅士信,這兩個是他首先想到的,可是秦用此時根本不能下床,如何能陪他去破陣!所以不可取。而羅士信為人憨直,恐怕根本不知道往哪兒衝,而且羅士信此時正被圍在瓦崗寨之內,他也根本見不著。
“這第二種方法,說起來也簡單,就是蛇打七寸。前麵我們說過,一字長蛇陣,其蛇頭蛇尾各有兩員大將為毒牙,可以說蛇頭就是蛇尾,蛇尾就是蛇頭,也就是說有兩個七寸。但也正如其名,一字長蛇!此陣除首尾大將指揮之外,中間並無指揮之人,所以要打這兩個七寸,除了要牽製住蛇頭蛇尾的大將之外,還要以兩路兵馬,同時衝擊兩處七寸之地。使長蛇分作三段,頭尾無從指揮之時,蛇身又不能相連,此陣便可破解。不過,當年長安演武之時,我將此法一語道破,老王爺便將一字長蛇陣整改,於是就有了今日的北鬥長蛇陣。而今年清明時我在蘭陵又見到老王爺,才知昔年馬鳴關守將秦彝正是用此法險些破陣突圍。隻是當時秦彝手下沒有勇將能拖住蛇首蛇尾守將,以至於老王爺及時補救,才將其絞殺。”
秦彝?蘇定方與羅成對望一眼,兩人都知道此人是何人,隻是他們都以為蕭灼不知,就都沒有開口說破。
“而這北鬥長蛇陣……”蕭灼離開座位,來到蘇定方身邊,看到蘇定方對他之前的表述,非但用了文字記錄了下來,更是繪出了圖形標明了陣型排列。於是伸手接過筆墨,在紙上長蛇的蛇身上劃了六道橫線,將原本的長蛇切成了七段。“這陣法雖然改成了北鬥長蛇陣,但也就是將原本的蛇身改作了七段,故曰北鬥。而每段關節之處分別由楊家太保鎮守,從而使每一段蛇身都可以隨時脫離本體,自成一體,而且其人數,也會因指揮者增多而再有添加,因此對敵時也更加靈活。所以再衝擊七寸的話,很可能會羊入虎口。定方兄,你覺得這陣法該如何破?”
蘇定方凝神思考了一會兒,手指也隨著思緒撫過圖形長蛇陣,蕭灼所說的變化被他一一納入腦海,仿佛眼前的繪圖已成為真的北鬥長蛇陣一般。“陣型既然已趨於靈活,若要想阻止其相互策應,就需要切斷彼此之間的聯係,要做到這一點,最好的方法就是以六路人馬將其殺斷,而這六路人馬還必須足夠多,否則必然畫虎不成反類犬,破不了陣不說,反而會被自成一體的陣型絞殺。可布陣者既然敢用此陣,必然對被圍一方的人馬數量有所了解,被圍一方除了六路兵馬,還要有人去牽製蛇頭蛇尾,若真這麽多兵馬,又何必再動用此陣。”
“也就是說,兄長也不知道如何破陣?”麵對羅成的提問,蘇定方隻能無奈的點了點頭。之前的一字長蛇陣,他想到的破陣之策與蕭灼也算不謀而合,可是當一字長蛇陣變為北鬥長蛇陣之後,原本的弊端已不再有,他一時也想不到該如何破解。
“方法自然是有的。隻是太過取巧,定方兄想不到也正常。”蕭灼拉蘇定方回到酒桌,又取出一枚銅錢,說道“定方兄,你自覺槍法如何?”
“尚且可以吧!”蘇定方答道。
“那好。你若能用筷子擊中這枚銅錢,我就告訴你怎麽破陣!”蕭灼說完,屈指一彈,銅錢嗡的一聲被彈到空中。說時遲,那時快,隻見兩根筷子以迅雷之勢刺向銅錢,不偏不倚,兩根筷子的細端,剛好抵在錢眼之處。而兩根筷子的主人,除了蘇定方,另一個自然就是羅成。
“好!若是你二人前去破陣,老王爺的一世英名必然要毀於一旦了!”聽了蕭灼這話,蘇定方卻隻是笑了笑,又看向了羅成。本來他還有這不敢確定羅成會去解瓦崗危機,但剛才那一幕,他已有八分把握羅成肯定會去。
“定方兄,其實不管是一字長蛇陣,還是北鬥長蛇陣,都有個最嚴重的缺點,隻是這個缺點,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我也是在蘭陵時聽老王爺再擺長蛇證才發現的,不過因為破陣條件苛刻,所以也就沒對老王爺說。”
“有多苛刻?”蘇定方此時對於如何破陣的興趣,顯然高於羅成。
“先前小侯爺說過,蛇陣之中,以技見長的長兵器難以施展,其實不然。一字長蛇陣雖然改為了北鬥長蛇陣,但隻是改變了其對敵方式,其兵甲方麵並無改善,尤其是盾兵。古往今來,盾牌演變至我朝,已是隻覆蓋大腿至胸腔這一部分,小腿以下卻是為了方便行動而漸漸被忽視。試想若有兩位槍法絕倫之人互為倚重衝入陣內,對內側盾兵傷而不殺,隻刺傷其腳踝,會是什麽後果?”
“梗刺在喉,芒刺在背,拔之無暇,留之作痛!”蘇定方恍然大悟道“若如此,便無需六路兵馬,隻需兩路兵馬擋住頭尾的支援,持槍之將隻需在蛇腹之處製造更多的傷兵,整個陣型便會從內部,影響到整體的運作,最凶險的地方反而成了最致命的地方!”
“正是如此,陣中士兵若殺之,便為棄卒,前後皆可補之。但若是不殺,傷兵非但不利於陣法進行,更如芒刺在背般成為拖累,而隨著這種芒刺越來越多,陣法也就越來越難運作。隻是,要想進入蛇腹破陣,正如我先前所說,這兩人非但要槍法超絕,還要能敵得住蛇首兩顆毒牙的鋒芒。老王爺雖年逾七旬,恐怕也非尋常之輩能易與吧?”
“不止老王爺,還有丁老將軍,他也被調去了!”蘇定方恍若隨意地說了一句,似是在感歎老驥伏櫪。但說者無心,聽著有意,羅成卻聽的一陣心驚。之前聽了蕭灼與蘇定方的交談,他就已經在腦中盤算著找誰陪他一同破陣。他表哥秦瓊?此時還被圍困在瓦崗寨內,在毫無商量之下便能配合默契,這不可能!王伯當?倒是在考慮之列。但是現在他義父丁彥平又去了,這就棘手了!丁彥平雖然已近六旬,但手中雙槍堪稱一絕,北平府眾將中,能破其槍法之人,除了他父親羅藝之外,更無二人。若丁彥平被調去,又與楊林同守一處,他真沒信心能衝進蛇腹。
“蕭兄,既然此陣盾兵有缺陷,那將盾牌加大護住士兵腿部呢?”既然知道了破解之法,蘇定方也嚐試著做出補救措施。
“定方兄,你想做什麽?”蕭灼看蘇定方一臉凝重之色,覺得他應該不是隨口一問。果然,蘇定方隨即就說了出來,“蕭兄有所不知,我燕雲西北兩境,常有小股北胡騎兵出沒,剛才聽蕭兄說這陣型可抵擋騎兵,我就在想能不能將這陣法缺陷補上,用來抵擋北胡戰騎。”
“這個也不是不可以。早在春秋戰國時期,中原之地其實也多用大盾,那時作戰兵器多以青銅為主,其鋒利程度不比今日。後來隨著冶鐵鍛造得到改善,作戰兵器也偏向鋒利輕便,相比之下,大盾就顯得越來越笨重,也就慢慢改作了現在這種比較輕便的盾。定方兄若想重用大盾,有幾個問題卻是必須要注意。其一就是士兵的負擔,盾牌加大,士兵負擔也就跟著增大,同時其戰鬥和靈活能力也就降低。而其二就是殺傷力。盾牌若小,士兵可一手持盾,一手持刀,攻守兼備。可若用大盾,士兵另一隻就很難再手持刀刃,陣型攻擊力自然就下降。靈活與殺傷俱失,那這陣型還有何意義?”
“那若是以大盾原地防守呢?戰馬衝陣,遇障礙多為一躍而過,鮮有衝撞踐踏者,若在盾牌後配置重刀手,但有敵騎衝過防線,刀鋒過處,令其人馬俱碎,如何?”
誰想蕭灼聽完卻是久久不語,不是他不認可蘇定方的提議,而是他已經想到那是種什麽樣的場景。人馬俱碎!這種士兵若是出現在戰場上,怕是任何人都要為之戰栗!而其殺敵手法,堪當古往今來從未有過的殘忍!
蕭灼沉默著,蘇定方等待著,羅成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接話,更何況他心有他事,於是便匆匆請辭離開。對此,蘇定方也不攔他,因為蘇定方清楚,羅成根本找不到能和他並肩闖陣之人!羅成認識的那些人當中,若說槍法不錯的,他相信有,但是能敵過楊林或丁彥平的,他敢說絕對沒有!而羅成,想必比他更清楚這一點。
“定方兄,既然要加配刀手,那就又牽扯出兩個問題,刀的問題!”蕭灼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想勸說蘇定方打消想法。“若要達到你所說的效果,首先操刀士兵必然不能是普通士兵,必須是百裏挑一,千裏挑一,甚至萬裏挑一者方可,其腕力必須能一刀下去,刨馬解人,否則刀體嵌入馬身,輕則刀身折斷,重則刀毀人亡,防線頓失。其二,這種刀其刀鋒必須足夠長,足夠鋒利,最低要求也要削肉斷骨。而刀身越長,也就更容易折斷,所以這種刀如何鍛造?用何種材料鍛造?就成了最大的難題。而據我所知,我朝如今,恐怕並不能鍛造出你所需要的這種殺器!有以上四點,如果真有這麽一隊人馬,卻隻用來戍邊,你不覺得太浪費嗎?”
蕭灼說完,兩眼直盯著蘇定方,直到沉默許久的蘇定方臉上露出一股愁容,他才終於聽到了一聲“嗯!”
“確實是難!”蘇定方撓了撓頭。他一心想著如何彌補陣型缺陷,卻沒想到牽扯出來的問題竟然那麽多。而且也確如蕭灼所說,這種兵馬若用來戍邊,那確實是極大的浪費。
————後續劇透
“請您繼續!”蘇定方囑咐了仵作一句後,自馬車上取出了一把長長的大刀,走向了包圍著他的將軍。而聽了他這一句話,仵作原本有些顫抖的手,慢慢竟不在抖動,開始繼續為竇建德縫合屍首。
“蘇定方,你膽敢為竇建德收屍,可知該當何罪?”屠獻裏憤怒問了一句。
“群雄逐鹿,勝者王侯。如今夏王已身死,他有何惡跡?居然連入土為安都不被允許?世人所捧頌的唐王,難道就是如此胸懷?”
“大膽!你身為竇建德餘黨,本就是朝廷要犯,竟還敢在此詆毀唐王,受死!”蘇定方是何人,屠獻裏自然知道,但也正因為知道,他才急著動手。因為現在斬殺了蘇定方,無異於是幫他自己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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