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歎 故人歎三十 一念成錯
落日餘暉,奔波了了近半月之久的柴紹總算回到了晉陽李府,不過看著闊別已久的府門,柴紹卻不敢由正門而入,而是由後門進了府門。
“嗣昌,你糊塗!恩公他們造反,救出程咬金之後事情必然敗露,那楊林手握重兵,豈會聽之任之,必定會就近調兵圍剿。倘若瓦崗兵敗,名冊落於楊林之手,我們李家恐怕難逃滅族之禍!”
由於李淵暫不在府,柴紹便先將濟南府之事告知了李世民,結果卻被李世民一頓痛斥。不過李世民在氣柴紹簽了投名狀的同時,心中更多的還是焦急,他明白柴紹當時是受情勢所迫,就算當時換了是他恐怕也會如此選擇。可是秦瓊那些人畢竟是謀反,若日後一旦事敗,投名狀被朝廷所得,李家必然受到波及!但話又說回來,秦瓊也算對李家有恩,若是就此去檢舉揭發,卻又難脫忘恩負義之嫌。
“二哥!我就是知道後果,所以才先回來的。”李世民心急之處,柴紹又怎會不知。“正如二哥所說,恩公他們救人之後,事情必然敗露,到時楊林肯定圍剿瓦崗。可是濟南府到十八寨各寨的路程,近的要三五日,遠的甚至十多日,先不說他們短時間內如何聚齊,單是單莊主一家去瓦崗寨也要半月之久,就算我去通知了二賢莊,這段時間內,怕是瓦崗寨也早已被楊林攻破了!若真是如此,恐怕查抄李家的聖旨,都已經在路上了!所以我才先回府,找嶽父商議此事該如何處置!”
聽柴紹一講,李世民方才驚覺自己所慮不足,心中惟願瓦崗能堅守住,至少要堅守到單雄信的家眷到達瓦崗才好。於是急忙開口安慰道“嗣昌,父親現在並不在家,你先休息片刻,我這就去告知父親。”
李世民急匆匆要出府,快到門口時,正好遇到在李家暫住的袁天罡帶著李淳風和李元霸外出回府,便開口問候道“袁道師,初來關隴之地,可還住的習慣?”
本來按照李世民的性格,是不喜歡這種遊方道士的,但袁天罡卻和他所討厭的那種道師有些不一樣,他猶記得當年他五弟李元霸在家裏多麽令一家人頭疼。那個十幾個教書先生,十幾個武師都沒能教會一個字、一套拳的傻小子,袁天罡僅僅一個月就教會了李元霸一套錘法。因此,袁天罡在李家一直頗受尊敬,即使是李世民此時見了他,也不敢有失禮數。
可對於李世民的問候,袁天罡卻避而不答的回問道“二公子如此匆匆而行,可是有事?”袁天罡昨天剛到晉陽,作為一個道士,他除了教習自己的兩個徒弟課業之外,自然要拜訪晉陽當地的道觀之類的,沒想到這剛一回來,竟然碰著了李世民外出。
“世民有事要去找父親商議,少陪道師,還請見諒。”李世民行禮告辭,忽又記起這位袁道師頗善擅長占卜看相之術,於是又開口問道“袁道師,聽聞道師觀人麵相即可測人吉凶,不知可否為世民卜上一課?”
“嗯?”袁天罡驚疑了一下,隨後說道“二公子的吉凶不用占算,世間若論大吉之人,二公子當屬第一。”
袁天罡這話並非敷衍李世民,而是因為李世民的命相實在已在他的占算能力之外。世間凡夫俗子,其命相皆看自身造化,善緣善果,惡緣惡報,偶有頓悟者,參天悟道方可擺脫輪回,修得正果,成就仙籙。另有天界仙主星君,托世之後其命運則由司命星君掌編,隻為嚐一遍人間疾苦。而世間修道之人,縱然如他這種達至知天命境界,對這種人的命運也是無法占看的。而李世民,正是七殺星君托世,命格根本就在他占算之外。不過以七殺星君在眾星君中的排位,他怎麽也不相信眼前這位會那麽年輕就歸位。
命宮若現殺破狼,天下易主勢難擋!
袁天罡在心裏默念著,帶著李淳風和李元霸朝著住處走去。他來晉陽的目的,其一是來接李元霸,其二也是為了來看看這位七殺星主的命格變動。因為李世民雖然是七殺星主托世,但現在卻還隻是李家的二公子,無官無祿之下,其命格根本沒有顯現。而當七殺命格顯現時,也是這天下大亂之時。
“多謝道師。”李世民以為袁天罡礙於客人的身份而故意敷衍自己,也懶得再多問,辭別之後就趕往晉陽府官邸。
到達晉陽府官邸之後,李世民聞得其父李淵正與裴寂和劉文靜宴飲攀談,便要過去將李淵叫出來。然而剛邁出一步,晉陽府外便傳來一陣陣馬蹄聲,李世民駐足凝望,就見數十名金甲衛士疾速而至,為首之人威風凜凜,劍眉虎目,宛若戰神臨世一般向自己而來。。
宇文承都!他來這裏做什麽?李世民心中驚恐萬分,幾度懷疑是不是瓦崗已被攻破,宇文承都是奉命來查抄李家的。卻不知半月前濟南府唐壁在將秦瓊等人的投名狀送於楊林時,還送去了一封密函,密函內言及了秦母壽宴時的參與之人,尤其是羅成和柴紹更是被重點提及。而楊林接手後,當即急送洛陽,朝廷為防止晉陽府真與瓦崗反賊暗通,所以才令宇文承都攜兵符連夜趕來晉陽,著令李淵親自查處二賢莊。
“晉陽留守李淵接旨!”宇文承都聲音高亢,驚的屋內李淵與裴寂三人慌忙而出,率領晉陽府內官員盡皆跪拜在地。
“聖上有旨,潞州府單雄信於瓦崗造反,著令晉陽留守李淵,即刻抓捕其家小斬首示眾,以正國法!”宇文承都念完,將聖旨遞交李淵後,又拿出兵符,厲聲道“李大人,陛下欽旨還請速速執行,本將軍奉陛下之命,攜領晉陽兵馬協助大人抓獲叛黨。”
宇文承都看似義正言辭,其實卻是在告知李淵,查抄二賢莊之事關乎李家存亡,不可遲疑!因為他來時就已受命隻宣旨不必出示兵符,為的就是看李淵如何行事。但是宇文承都不相信李家作為皇室宗親會做出反叛之事,這才拿出兵符提醒李淵。
“有勞將軍了。”李淵嘴上客套著,心中卻是疑惑不解。二賢莊的單雄信他自然知道,此人一直頗有俠名,深受百姓愛戴,所以他這些年對此人也是睜隻眼閉隻眼,任憑他行俠仗義,隻要不危害百姓就行。可是現在朝廷特意下旨要他去抓人,他就不能不辦了。而且朝廷又差宇文承都親自監督,大有他不查處二賢莊,宇文承都就查辦李家的架勢。
李淵這邊接旨後便開始差遣兵將,外邊李世民則早在聽了聖旨後,就趁著眾人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官邸,一刻不敢停歇的朝著李府趕去。
“嗣昌!快去二賢莊報信,再晚就來不及了!”李世民見著柴紹,不由分說便拉著他就往外走。
“二哥?怎麽了?”柴紹奔波了十幾日,原本打算洗漱一下,明天再去二賢莊的,哪想到還沒沐浴完就被李世民拽了出來。
“宇文承都來了,現在就在晉陽府,陛下要他監督父親抓捕單雄信家小。”李世民一邊說著,一邊幫他把衣服披上。
“怎麽會這樣?”柴紹當場愣住。他自信自己已經快馬加鞭趕回來了,卻不明白宇文承都為何會和自己趕了個先後腳,難道說秦瓊一行人救人失敗了?不然朝廷沒道理那麽快得知啊!
“我也不清楚。不過你也別太擔心,朝廷若已握有實據,宇文承都必然不會多此一舉。為今之計,你要趕快去二賢莊才是。記住!報信之後千萬別回來,立刻去長安去找大哥,此事隻有你牽扯在內,李家又是外戚,隻要抓不到你,李家就有周旋的餘地。至於秀寧,此事風頭過後,我會安排她去長安找你。”李世民一邊說著,一邊拉著柴紹來到後門。柴紹見李世民已將一切準備妥當,當即上馬直奔二賢莊而去。
“這位公子,你有何事?我家莊主不在家,若需救急接應,容我去告知老夫人。”二賢莊管家單福見到柴紹,以為對方是遇到了困難,前來二賢莊求助的落魄俠士。
“年兄且慢,我是晉陽府柴紹,你家莊主已在瓦崗造反,他托我通知你們趕快收拾家資,前去瓦崗與他會合。”
“晉陽府的?李淵是你什麽人?”
被單福這麽一問,柴紹當下一陣懊悔,當年李淵受十八子事件牽連舉家遷往晉陽,途中曾誤殺了單雄信的兄長,就因為這個過節,他每年受命去濟南府拜壽都不敢和單雄信同去,而是去找王伯當同行。如今他來二賢莊報信,因為焦急而一時忘了此事,此時經這管家哪還敢說自己是李淵的女婿。於是轉口道“年兄且慢,我這裏有貴莊主手書,可證在下所言不虛。”
柴紹說著伸手去懷中要取書信,然而手觸衣襟之時,才驚覺因自己洗漱的原因,衣服已經換了一新,加之來時過於匆忙,書信竟被落在了李家。“年兄,在下所言,俱是實言,請務必信我!”
柴紹說罷,當即跪地請求。可是因為沒了書信,加上柴紹身份特殊,單福根本不放他進府不說,更招呼家仆以為大莊主報仇為由要將柴紹打殺。在經過一番纏鬥之後,柴紹終究雙拳難敵四手,負傷之下隻好暫避而逃,結果隻這片刻耽擱,那邊李淵與宇文承都已率兵而至,致使單雄信一家老小二十餘口,盡數於次日斬於市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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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府南城外的孤村酒肆內,一個青年男子正在飲酒,這男子看上去大概三十多歲,平凡的樣貌略帶風塵仆仆,讓人一看就知道他最近一直在奔波當中。獨酌慢飲,頻頻北望,加上此時酒肆內就他一人,頗顯得他有些寂寥。
“籲……店家,先打桶水洗洗臉,再來壺好酒,三斤牛肉,再把水袋裝滿清水。”這時酒肆門外迎來三位客人,男子抬頭看了一眼,這三人此時雖然隻穿了一身單衣,但是從其馬匹的配置來看,三人應當是軍營中人。而為首說話者雖然兩鬢斑白,但精氣神十足,絲毫不顯老態龍鍾。
“哎呀!是丁老將軍啊!這大熱天的您還出來啊!”店主一邊笑臉相迎,一邊過去為丁彥平牽馬。
“軍情緊急,不能耽擱啊!”丁彥平感慨一句,隨即和兩個部下一同坐下,同時也回頭看了那男子一眼。兩人四目相對,男子依稀猜測著這丁老將軍是何人,卻並沒有開口去問,隻是以晚輩的態度對其稍施謙禮。
“義父慢走,孩兒來為你送行!”丁彥平剛剛坐下,正要解開衣衫散散熱氣,就聽見他們來的方向傳來一聲高呼,緊接著就見一個男子縱馬追來,三人回頭一看,丁彥平一眼就認出是自己的義子羅成。
“成兒,這大熱天的,你還追出來幹什麽啊?”丁彥平嘴上這麽說,但是看到羅成冒著中暑的危險來給自己送行,心裏還是很欣慰的。
“義父怎麽走的如此匆忙,也不等孩兒給您送行,若不是這六月酷暑,怕是孩兒都追不上您了!”羅成跳下馬背,與丁彥平和兩個將官一一見禮,隨後一同坐下,說道“義父啊!孩兒這不是聽說您被調去剿滅瓦崗嘛,剛好孩兒也要去北境駐守,想著能和義父道別一聲,也不違孝道啊!”
“你要去北境駐防?”丁彥平緊崩的心頓時一鬆。他此次去圍剿瓦崗,名義上是奉楊林調令而去,其實暗地裏羅藝就交待他攻破瓦崗之後務必保秦瓊一命。同時羅藝也說了羅成可能已經知道瓦崗被圍一事,讓他千萬別透露什麽消息給羅成,以防羅成年輕氣盛,做出什麽糊塗事。所以現在聽得羅成要去北境,他當然巴不得如此。
“是。前日定方兄長接到邊境奏報,說是突厥軍隊有異動,而秦用又有傷在身,所以讓我去鎮守一時。本來今日孩兒就要去的,卻聽說義父回來了,所以就想和義父道別一聲。沒成想您竟然走的這麽匆忙,孩兒差點就沒機會見您了。”羅成說著,拿出通關將令讓丁彥平看了一眼又收了回去。
“好!好!好!成兒,難得你能以家國大業為重,來!義父和你喝一杯,全了你的孝心。”
一杯酒下肚,暑氣頓時消了不少,羅成趁興說道“義父,您不在這些日子,孩兒一直在琢磨怎麽破您的雙槍,終於想到幾招,你看看行不行?”羅成說著,右手筷子向前一送,就刺向了丁彥平。
卻見丁彥平一揮手,同樣以筷子磕開羅成的招式,然後雙手一分,一根筷子迅速飛到左手之上,在亮出迎敵架勢,儼然就成了雙槍對單槍的局勢。
“再來!”丁彥平言說一聲,羅成又攻了過去,然而僅僅三招之後,羅成就覺得手上一疼,筷子也隨即掉落在桌麵上。
“怎麽還是不行,孩兒自覺武藝也不比您差啊!”砰的一聲,羅成一掌拍在桌子上,震的桌上酒肉都跟著動了動,看上去是真動了肝火。
以靜製動,後發製人,果然有名家風範!旁邊的那個男子在心中讚許了一番。雖然眼前二人以筷子代替長槍作戰,招式難免有所拘束,但從丁彥平老成持重的表現來看,即使兩人真刀真槍交手,羅成也未必能戰勝丁彥平。
“哈哈……成兒啊!並非你武藝不精,而是在於你的心境,你們年輕人總是按耐不住先動手,而義父這雙槍,注重的就是後發製人,治的就是這種冒進的人。來,這次義父先出手,換你來防守試試。”丁彥平說完,先刺出一招。而羅成經此提點,在接了幾招之後,果然覺得比之前壓力小了不少。同時心中也終於有所明悟,以前他與人交手,從來都是想著如何占盡先機,何曾想過這樣被動迎敵,居然也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妙處。
兩人轉眼又拆了幾個回合,每次都兩三招即止,羅成雖然輸的次數比贏的多,但對於破解丁彥平的雙槍也總算有了幾分把握。本想繼續熟練一下,丁彥平卻開口道“成兒,時辰也不早了,義父還要趕路,等回來再指點你吧!你也快去北境,邊關大事要緊。”
“是!義父!孩兒送您。”
羅成隨之起身,語重心長的道別之後,看著丁彥平三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豔陽之下,自己也牽出了坐騎追了上去。
“他不是要去北境嗎?跟著丁彥平去南邊做什麽?”酒肆內男子心中一陣不解,“掌櫃的,結賬!”說罷隨即丟下一錠銀兩,牽出自己的坐騎也追了上去。
————後續劇透
“老人家,你找誰?”錦若打開院門,見門外正站著一位麵目慈祥的老婦人,由於察覺到老婦人身上沒有什麽異常,錦若便禮貌性的問了一句。
“我來找蕭……李大人。”蕭母謹記著來時蕭瑀的囑咐,沒有見到蕭灼之前,也盡力壓製著自己渴望見到兒媳,和孫兒的衝動。
“娘!”正此時,蕭灼也走了出來,加上身上掛著兩個瓷娃娃,看上去頗有些滑稽。
“娘?”錦若看了看蕭母,又扭過頭去看了看蕭灼,驚訝最終轉成了欣喜,衝著蕭灼就喊道已經滿臉微笑的說了句“蕭歡,蕭樂,快過來給你們奶奶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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