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主考官話音剛落,不遠處又有一處考棚塌陷,曾湖庭聽著劈裏啪啦響起一片的聲音,猛的抬頭,塌陷蔓延到他所在的地段,漏雨的那處嘩啦一聲倒塌,半個屋子倒了。


  曾湖庭隻覺腦後一陣奇異的風聲,在腦子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已經站在了牆體的側麵,眼睜睜看著木板倒下來,正巧砸到他的腳邊。


  他倒吸一口氣,剛才要是晚幾秒鍾反應過來,這板子就要砸到頭上了。


  主考官一看他愣神的功夫,這邊又發現一起倒塌,不覺頭痛。考棚的安全是知府負全責,發生這種事故,他跑不了幹係。


  如何處罰都是後話,現在隻能等勉強捱過考試時間,千萬不要再出事了!想到這裏,他抬手看躲過一劫的考生,“無事?”


  “無事!”曾湖庭答應到,去看桌上的考卷,萬幸他已經整理好放進盒子,棚子倒塌並沒有造成影響。


  “大人自便,學生已經答完題,不需更換考棚。”


  主考官點點頭,現在考棚不足,他省一樁事,還有其他地方需要巡邏,主考官安撫好考生,轉道去了其他地方。


  曾湖庭看著天色,有些擔心濟庭,他那邊會不會出事?

  殊不知濟庭也在擔心,他們玄字號隻能聽到模模糊糊的雨聲,還有軍士們急切的巡邏,讓他提心吊膽生怕發生什麽事情。


  好容易等到考試時間結束,銅鑼聲在眾人耳中如聞天籟,紛紛等著收卷密封,密封好之後,這才冒著雨出了貢院。


  貢院外圈,等候的親朋撐著雨山,眼睛緊緊盯著大門,朱紅色的大門一開,紛紛歡呼起來。


  “出來了出來了!”


  魚貫而出的考生們大聲喊著自己的親人名字,集合後搭乘馬車離開,不管怎麽說,這一場府試總算是結束,是好是壞,就留給以後的自己操心吧。


  曾湖庭出來的早,在屋簷下等著濟庭,濟庭急急的出來,一碰麵就問,“沒事吧?”


  “我聽到天字號那邊好像有棚子塌了,嚇死我了,你可千萬別出事啊!”曾濟庭緊張的四處檢查,生怕發小被砸到。


  曾湖庭自然不會說什麽,“是我隔壁的考生,眼瞧著就這麽塌了。”


  曾濟庭唏噓,“這是意外,誰也想不到的。”


  曾湖庭在心頭想,這恐怕不是意外,府試前都會檢查整修考棚,漏水可以,卻不會塌,這裏頭肯定有人偷工減料沒查仔細,又碰到難得一見的大雨,怕是要遭。


  不過嘛,跟他關係不大。


  貢院外隻有攢動的人頭,曾湖庭等到人群散去,才看到一邊等候的父親,撐著雨傘急急的走上來,“沒事吧?我們在外邊擔心壞了,考試還順利?”


  “順利,順利,回去再說吧,還不知道要下多久雨。”曾湖庭接過傘。


  “馬車在那頭,下雨了馬車可不好租啊!”曾宣照歎息,“多花了一倍的錢。”都知道下雨又趕著回家,自然要漲價。


  曾宣照真是心疼銀子,來了府城後多花了多少冤枉錢!

  他們雇了兩輛馬車,濟庭和他父親已經先上車,湖庭正想上車時,餘光看到有個青年急急上前拉住一位老婦人的手,“娘,你怎麽趕來了?不是讓你留在客棧嗎?”


  老婦人說,“你最後一天考試,突然下雨我不放心。”孩子什麽都沒帶,做娘的自然擔心。


  青年急的跺腳,娘年老體弱,又是大風大雨的天氣,他們難道隻能等著雨停嗎?


  “這位同科,要不送你們一程?”遙遙的傳來一句問候,青年抬頭,街道的拐角有兩量馬車停在一邊,後邊那輛有人探頭正在跟他說話,兩人的目光一碰撞,青年連忙點頭,撐著傘遮住娘的大半,急急上了馬車。


  “多謝多謝!”青年一上車,一連聲的道謝。


  “相逢就是有緣,不過是搭個馬車而已。”上車之後,作為家長,曾豐年溫聲道,他認出那老婦人就是之前在客棧碰到的,果然他猜的沒錯,是考生的同窗。


  曾湖庭剛才碰巧看到那青年,很快認出他就是那個“七文錢”,說不定他們還是同鄉,於是主動邀請搭順風車。


  曾豐年也點頭同意,於是他們上了車。


  “你們去哪座客棧?”


  “城北的如意客棧。”青年回答。


  如意客棧距離曾湖庭他們租住的客棧不過兩公裏,十分順路。他告訴車夫地址後,車夫一揚鞭子,青蓬馬車噠噠噠踏進了雨簾中。


  這馬車頗為小巧,搭乘了四個人難免就走的慢些,風時不時吹開車簾灌進來,雨水打濕了腳麵,曾豐年才發現,孩子的靴子都濕透,正一滴滴往外冒水。


  貢院裏比外頭還嚴重呢,他心頭一緊正在發問,發現湖庭使個眼色,他隻當有外人在,閉上嘴巴。


  曾湖庭笑著問,“這位同科,還沒請教你……”


  “在下陶興。”


  “陶兄!我名曾湖庭,看陶兄比我年長,叫我湖庭就行。”


  這名叫陶興的青年點頭,“湖庭。”


  兩人都不是很熟悉,隻能清淡的聊著天氣。但是曾湖庭越來越覺得這名字很耳熟,遲疑著問,“我聽著陶兄的口音,似乎是呈州的福城縣?”


  陶興詫異的點頭,“正是。”


  曾湖庭笑逐顏開,“那就不會認錯了,陶兄怕是今科縣試的案首吧?我總覺得在哪裏聽過你的名字。”就是想不起來。


  “湖庭莫不也是福城縣人?”


  “巧了巧了,居然還能碰到同鄉!我正是來自福城縣的青平鎮。”曾湖庭回答,他鄉遇故知啊。不過他早該想到的,他跟陶興都是走的官道來,同鄉的可能很大。


  陶興的神情放鬆了些,“我是在青平鎮十幾裏外的同樂鎮。”兩個鎮子相差不遠。


  曾豐年點頭,“夫人教育得法啊,看來成才指日可待。”好巧不巧,他們能碰上,絕對是有緣。


  互相道了姓名和籍貫,陶興放鬆的挪動身體。之前上車是不得已,現在知道對方的信息,他也不擔心自己被害。


  曾湖庭沒有問別的,隻是隨意問,“陶兄打算等到放榜嗎?”


  陶興點頭,“是的,來回不易,想等到放榜再走。”況且府城機會多,這等榜的半個月他也能找點活幹。


  “正巧,我也打算等到放榜後,”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如意客棧門口,“如果以後有需要幫忙處,陶兄請直言。”


  “自然。”陶興從馬車上跳下去,攙扶著老婦人進了客棧裏。


  如意客棧不算高檔,招牌陳舊,隻不過打掃的幹淨,掌櫃的此刻站在門口招呼燒熱水讓客官洗漱。


  曾湖庭等人走了,才長舒一口氣,“可算是能動腳了。”他擰了擰衣服的下擺,直往下邊滴水。剛才他不清楚陶興打算怎麽給他娘解釋,愣是一點沒提考場裏的事情。


  “考場裏漏這麽凶嗎”曾豐年細心打量孩子,衣服穿的深色,吸水就看不出來。


  “嗯,天字號漏水的厲害,我寫完題目,水都漫到腳麵來了。隔壁的考棚,我眼瞧著就塌了。”曾湖庭把考場見聞一五一十說出來,深深慶幸自己選擇早點做完題。


  曾豐年聽著心驚,“萬幸你沒事,就是背後恐怕有人要遭殃了。”


  “知府大人剛剛調任,前一任的人手恐怕是想做點什麽,現在弄巧成拙了。”出考棚塌陷的事情,必定會一路上報的。


  不過嘛,現在連童生都不是的曾湖庭,操心也沒用,還是先好好回去洗個熱水澡。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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