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曾湖庭沉吟:“我想到時候先見他們一麵。”他更想弄清楚芳姐為什麽跑路。


  “那也成, 您說個日子,我去安排。”劉三爽快答應。


  兩件事情都說清楚,他起身去送劉三他們離開, 還沒出院子,曾濟庭氣喘籲籲的跑過來, 人還沒站穩先問,“你沒事吧?”


  他警惕的盯著衙差,果然跟他們說的一樣,都走到家裏了, “各位,大家有話好好說,我相信我兄弟不是壞人, 如果有什麽事, 一定是誣陷的。”


  劉三笑著說:“你為什麽這麽肯定?”


  曾濟庭拍著胸脯道:“我跟他是從小一塊長大的,他什麽樣子我還不清楚?我敢耽誤,他是個好人。”


  “你擔保挺有用的。”劉三笑道,簡單的把事情經過講了出來。


  曾濟庭聽著一驚一乍,他萬萬沒想到, 就短短幾天沒見又發生這麽多精彩的故事。他張著嘴送走劉三他們,緊緊扯住曾湖庭的手, “怎麽不告訴我啊!”


  “現在你不是知道了嗎?”曾湖庭掙脫,“喂,你怎麽一副聽故事的表情啊?!”神色興奮,眼睛閃閃發亮, 嘴就沒合上過。


  “這難道不是故事嗎?”曾濟庭喃喃:“清晨遇險,奮力周旋,機智擒凶, 拿到懸賞,這,簡直就是遊俠一樣的故事!”


  他曾經藏過幾本遊俠的話本,故事情節都是這麽發展的。按照故事慣性,接下來就該出現美人了?!

  曾濟庭思路詭異的一歪,美人呢?

  曾湖庭看他表情就曉得他思路已經撈不回來了,正色去搖他肩膀,曾濟庭又躲,大笑著跑開。


  直到他問曾濟庭怎麽會過來找人,曾濟庭一卡殼,麵對他認真的目光,隻好挑重點把原因說了出來。


  曾湖庭很平靜,“原來是這樣,你回來就有話直說吧。”


  “我倒是可以直說啦,”曾濟庭小心窺視他的神色,終於還是把那句話問出來,“你不生氣嗎?”換成是他,一定氣炸了。並不僅僅出於被人汙蔑,還有親生父親都不相信自己的氣憤。


  “老實說我還真的沒有生氣。”曾湖庭攤手,“他現在對我就是一個不相關的人,他說什麽想什麽跟我沒關係,我還會少塊肉嗎?不會!所以何必在乎。”


  曾濟庭聽的似懂非懂,“是這樣嗎?”這難道就是看開?可是他作為朋友兼兄弟,真的好生氣啊!他眼珠一轉,眼睛落到放在桌子上的銀錠子,“這兩錠借我可好?”


  “啊?”曾湖庭不知道他的話題怎麽突然轉到借錢,還是拿起銀錠子給他,“你要用?”


  “就借一個時辰!”曾濟庭馬不停蹄的又跑了,看著他的背影,曾湖庭隻能喊,“小心啊別摔了。”小路不好走還跑那麽快。


  他卻不知曾濟庭心裏有了打算,迫不及待想去實現。


  曾濟庭一路跑回自己家門前,在斜拐角順氣,又整理衣擺,這才準備進門。他還不知道,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大廳已經快開成孩子的教育大會。作為“反麵典型”,雖然別人什麽都沒說,隱晦的眼神卻時時落在曾宣榮頭上。


  曾宣榮忍無可忍,怒道:“那個不肖子早就跟我沒關係!他的光我一分不想沾,他闖的禍也別想我收拾!”


  恰巧曾濟庭聽到這句話,樂了,他露出此生最誇張的笑容,“好事啊大好事!”他亮出手裏的兩錠銀子,繞場一圈,力求讓每個人都看到他手裏。


  “濟庭你拿著官銀晃悠幹什麽?”雖然官銀比較少見,也不至於當個稀罕物來現吧。


  曾濟庭心道想唱戲立刻有人搭台,他把官銀擱在懷裏,故弄玄虛,“你們猜猜這裏哪裏來的官銀?”


  “官銀不就是,去找官府兌換的,還能從哪裏來的?”這問法,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曾濟庭收起銀子:“這是從湖庭那裏帶過來的。”


  有人倒吸一口冷氣,嘴快的說:“他不會是去搶官銀了吧!膽子這麽大?”


  “呸呸呸,盡胡說八道,搶官銀就等著幾百人把咱們大溪山村圍個嚴嚴實實吧!說話也不靠譜點!”反駁的人細細思索,眼睛一亮,“這不會是賞銀吧?賞銀也是官銀。”


  “猜對了!”曾濟庭故意拖慢聲音,嗓門放大,一字一句的說:“湖庭幫著逮住一個案犯,這次是官差們過來送賞銀的!”他又亮出銀子,底下清清楚楚刻著,官銀十兩的字樣,沒人敢冒充。


  曾濟庭把他聽到的故事,突出重點,閃避問題說了出來,在他的講述裏,曾湖庭儼然一代遊俠,藝高人膽大機智又不失勇敢,聽的人一愣一愣,如果他要轉行說書,一定很多人捧場。


  曾宣榮聽著,宛如被人打了響亮的一耳光,臉漲的通紅,額頭一跳一跳的憤怒直衝頭頂,他捏緊拳頭,幾次想要衝上去喊別說,又緩緩放下。


  他得撐住,萬萬不能讓人看了笑話。沒錯,就算不肖子有出息,還能抹殺掉他前十幾年的教育?這麽想,明明他才是那個該居功至偉的人。


  說來說去,最應該怪的還是二弟,聽風就是雨,一回來就胡說,才讓他誤會。


  曾宣榮堅決不肯承認是自己的問題。他站起來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他前腳走了,後腳有人問曾濟庭,“這次那孩子考的這麽樣啊?”他剛才問曾宣照,曾宣照太極拳打的好,滴水不漏。


  曾濟庭一高興就說漏嘴:“他考的可好了!他.……”突然打個冷顫,背後有目光冷冷射來,用


  餘光一看,他爹正在脖子上一抹。


  曾濟庭脖子一涼,立刻說:“想知道啊?自個問去。”反正不能從他嘴裏說出來。


  就算沒打聽出來,也能猜到成績不錯,他們四處交換目光,他們想,看來是有人家裏的風水不行,換地方立刻就考中了。
……

  曾湖庭自然不知道這背後的糾葛,知道了他也不關心。


  他得到芳姐的消息,自然要去談個究竟。跟劉三說好的時間,他便出現到衙門的門口。


  這次負責登記的門房沒攔他,還殷勤的引人進來,特別準備茶點,直到劉三把他帶到側院去。


  一打開大門,裏邊的男人就猛的撲過來,“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你們就算是衙門,也不能隨便關押人!”


  劉三嗤笑:“放你出去?苦主來了,你把這話再說一遍?”他倒退出去,隨手關上了門,如果想說點私密的話也不會妨礙。


  門一關,屋子就暗下來,這應該是平時放雜物的屋子,臨時被清理出來,隻有一架床鋪和一架案幾。


  劉三是好心,他卻事無不可對人言,推開了窗戶,能讓人清楚看到室內。


  “屋裏沒凳子,我也不讓你坐了。”


  他說了進來第一句話。


  “真沒想到我們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麵,本來,這應該是我們算分紅的日子吧?因為考試耽誤了,所以少算了一次。”曾湖庭掐著指頭算日子,真是碰巧。


  芳姐丈夫真名早就被人忘記,平時很多人都叫他的諢號“老錢”,此刻老錢緩緩撐起身體,試圖解釋:“我們不過是回鄉探親,這也不行嗎?”


  “探親用的著關鋪子?探親用的著搬家帶走家具?我容忍度很高,但是我不蠢。”曾湖庭淡淡的說,“還是你覺得,我去問隔壁的芳姐比較快?”


  “問就問!我不過是探親而已!”老錢還是不鬆口。


  “連老婆都沒法讓你改變主意,看來我真是不得不信啊。”曾湖庭做出改變主意的樣子,“也罷,那還是去問芳姐的表妹吧!叫什麽名字來著?讓我想想……叫什麽雪梅是吧?”


  老錢神色不斷變化,他跟芳姐對過口供,可沒有跟雪梅對過,萬一雪梅說漏了嘴……不不不,雪梅如此伶俐,一定不會說錯的,他可萬萬不能被詐出實話。


  “其實你該想想,你是為什麽出現在衙門裏?想通了,你自然就會開口?我是怎麽知道你的行蹤呢?為什麽還能找上門去呢?你先好好想想罷。”曾湖庭這次毫不猶豫的站起來,順手帶上了房門,隻留下老錢呆愣在原地。難道是那人想翻臉不認賬?畢竟配方這東西,到手就能複製,他也沒有利用價值了。


  曾湖庭推開隔壁芳姐的門時,她正在發呆,眼神愣愣盯著窗欞上的花紋,對外界沒有感知似的。聽到有人進來,眼珠子滾了滾,聚焦到來人身上。


  “曾小哥,是我對不起你。”她喃喃的從喉頭滾出字眼,開了這個口,剩下的話傾斜而出。


  “是老錢說要賣了配方,我本來不同意,可對方給了一大筆銀子,我弟弟又恰好輸了錢.……”芳姐痛苦的低下頭,她不忍心弟弟被人追債,等她回應過來,已經在契約書上按了手印。


  一個俗套,又有用的計劃。芳姐並不貪錢,但對親人她狠不下心,自然屈服了。


  “你就沒想過等我從府城回來嗎?也許我能解決這個問題?”曾湖庭突然發問。


  芳姐囁囁的說,“我沒想過,總之一切都是我的問題,曾小哥要怪就怪我吧!”是她一時糊塗。


  事情都弄清楚,曾湖庭歎口氣,“你跟對方簽的契約呢?”事情發生過去十多天,配方已經泄露,他隻能看看有沒有能補救的。


  “在,在老錢那裏。”


  “去老錢的房間。”同樣的話他不想說兩遍。


  芳姐開門,去見隔壁老錢。老錢緊張窺視他的神色,不情不願的叫出契約。上麵果然寫著,芳姐自願以五百兩的價格,把目前芳姐小食鋪在經營的六種小吃配方一一交出。


  “五百兩!真是賣了個好價錢!老錢夠雞賊啊,按手印的還是芳姐。”曾湖庭把契約收好,另外取出一份他抽空寫好的加盟店計劃書,他隻有一點想法,之前趁著休息補充完善。


  “雖然現在這東西用不著了,我還是念給我曾經的合夥人聽聽。”


  他曾經計劃以五十兩一家的加盟費,讓加盟商在每個縣城和鎮子上獨家經營,帶著統一管理統一經營的方針,聯合總店,先把整個福城縣的小食包攬,在逐步擴大到府城和其他縣城。五百兩?連一個月都用不到就能賺到!


  “現在一切都被你們毀了。”他長長出一口,“念在最後的情分上,你們如果願意指認買家欺詐,我就不指認你們。”因為,內心的折磨已經足夠讓他們日夜難安。


  隻認錢的人,對他們來說沒賺到就像丟了錢。曾湖庭日後的分店會一家一家的開,每次他們看到就會心裏像火燒那麽難受。


  本來這錢有他們一份,本來他們可以享受大宅子和仆人伺候,本來他們還可以受到所有人的崇拜,現在通通沒有了!


  這世上最難受的,就是我本來可以。


  曾湖庭踏出屋子,踩進一片陽光裏,四月的太陽已經很是刺目,他不由得抬起手蓋住視線。


  劉三守在屋子外邊,他雖然放人進來,倒也生怕曾湖庭衝動傷人什麽的,結果少年不僅沒衝動,還用了殺人誅心這招,攪和的以後老錢和芳姐都過不好。


  最關鍵是,劉三不好意思的承認,他該死的心動了!他一直曉得芳姐小食鋪生意好,一年就能賺到七八十兩,如果真的能包培訓包配方,後續不斷更新小食,五十兩是血虧價啊。


  一想到銀子,劉三心動火熱,忍不住問了出來。


  曾湖庭特意站在庭院裏,遠離了老錢芳姐,“本來是這樣的。”


  “本來?”


  “現在配方賣出去,芳姐小食鋪的招牌就等於倒了,再想經營起來,最少一年的時間。唉,做還能能做加盟,不過,劉三哥等得起嗎?”


  “等得起啊!”劉三一拍大腿,“必須等啊,這麽好的機會放過,我娘子回去都得指著我腦門罵。”


  “劉三哥能等,咱們就說定了,到時候加盟做起來,縣城或者鎮子,隨意你挑選。”曾湖庭有意跟他套個交情打聽個人,答應的很爽快。


  劉三興奮的搓手手,他決定等回家就讓娘子把老底都取出來,就等著加盟賺錢。


  這時,曾湖庭才說出他的目的,他取出那張契約,“留劉三哥,我想打聽打聽,這上麵的張守業,是個什麽來頭?”


  劉三哥看了契約,沉吟著說:“我比你虛長二十來歲,就先叫你一聲兄弟,這個張守業,惹不得啊。”


  “喔?”他瞬間來了興趣,“他是什麽來頭?”


  “曾兄弟,這些話咱們出了這個門,我可是不認的。”劉三壓低聲音,同時看周圍有沒有偷聽,才說:“張守業本來是咱青平鎮上有名大戶的獨生兒子,家裏有錢的很,他老子掙下的家業,換成銅子一個個扔,能扔一年。”


  “張守業長大成人,接手他老子的生意,做起事來慣常是這個手法,先砸銀子,銀子砸不通就是砸人家的鋪子,要麽招牌倒了要麽吃食裏吃出蟑螂,很是攪和了許多家,”劉三意味深長的補充:“他就是個屬王八的,逮著吃的除非打雷絕不鬆口。”


  “隻是商戶的話,不敢這麽囂張吧?”曾湖庭沉吟著提出疑問。


  “曾兄弟果然機智!他的姐姐嫁給了本縣的縣丞,聽說是個出名的母老虎。你也知道七品知縣八品縣丞的說法,張守業背靠縣丞,膽子也特別大。你沒有切實的證據,告不倒張守業。況且秘方已經失去,這事,算了罷。”


  “我要是算了,日後的合夥人豈不是各個都這麽做?哪怕做個樣子呢?”曾湖庭攤手,“總要警告他們一番。”


  “呼,那我放心了,警告的話,我覺著還是沒問題。曾兄弟想的對,總要有個威懾。”劉三越發覺得自己跟著曾湖庭加盟是個好主意。


  因為他不懂訴訟的流程,劉三熱心幫忙,先要通知到被告方張守業,兩邊沒有和解的意思,就各自寫狀子遞給知縣老爺,不能越級上告,越級杖三十,民告官也是杖三十。


  而官差們通知張守業,有人告他時,張守業正在看新鋪子。


  他買了小食秘方,自然是為了做生意,最近就在人流量最大的大街上。聽到傳話,還掏了掏耳朵。


  “我沒聽錯吧?有人告我?”他不可置信。


  “是啊,張少爺,那秘方的原主人要告你。”


  “我很久沒碰到膽子這麽大的人了,難道是我張大膽的名字失效了?”張守業興致盎然。


  “張少爺要去衙門跟他和解嗎?”


  “和解個屁!看來是我最近手太軟,有人想來捏軟柿子。人就是賤骨頭,不挨兩下癢得很。”張守業冷哼,“不和解,咱們上公堂!”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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