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大雪覆蓋街道時, 除夕快到了。
這是他唯一一次在外頭過節,為了不冷清,陶興興致勃勃的準備大顯身手, 買了爆竹和紅紙,在大門口寫下春聯。
爆竹聲中一歲除, 春風送暖入屠蘇。
紅色的紙張張揚著喜慶,陶興十分滿意自己的作品,做飯雖然不擅長,還是請了周圍的婦人幫忙做幾個大菜, 又凍上餃子,準備除夕吃。
一切準備就緒,陶興對著屋內的人喊, “耳朵捂好沒?我要放爆竹了!”這種活必須親自幹。
“好了好了!”曾湖庭擱下筆捂好耳朵, 就聽到屋內嘭的一聲響,然後就跟炒豆子一樣劈裏啪啦的聲音,煙灰味道從窗戶飄進來,曾湖庭忙去搶救剛剛寫好的文章。
放好爆竹,陶興意得誌滿的進門, 臉上帶著興奮,果然放爆竹也能緩解壓力。
“咦, 你剛寫的策論?我瞧瞧?”他看到被鎮紙壓住的文章,翻看起來。
“不是策論,寫的一篇小記。”開窗通風的曾湖庭道,“你瞧瞧有什麽要修改的地方。”
陶興開始翻看文章, 整篇字數不算太多,大約五百。從他們出家鄉開始趕路說起,然後講述到路經一個客棧, 從發現窗戶的痕跡再到發現小賊,最後成功捉到現行。其中,小賊的狡猾,掌櫃的護短,商人的煽風點火表現的淋漓盡致,饒是陶興是事件經曆者,還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下文。他一口氣看完,立刻又從頭看第二遍,連讀三遍後,長長出一口氣,“好緊張,好想知道結局。”
“湖庭此文,已得三味。”
“誇的我都羞愧。”自己寫的文章他不能辨別好壞,隻能靠外人,如果連陶興都這麽說,應該是真的。
“我說真的,不是騙你。”陶興仰頭,“才一兩個月你又有進步,都快把我甩出去。”自從來到京城後放鬆的神經又緊繃起來,“學習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古人誠不我欺。”
他也不過是放鬆幾天,差距就很明顯,放眼全部的考生中,一點點差距就又會降低多少名次?
“我最近用光三塊墨,五六刀紙,當是白寫的嗎?”曾湖庭故作驕傲的抬手,右手又酸又疼,付出的努力又有多少?不過看陶興這麽沮喪,他還是說,“年後我們便一起學習,總不會讓你孤單的。”
“有同伴真好啊!”陶興突然感歎起來,“互相照應真不是白說的。”
“聽你發這感慨,似乎有人沒人照顧,怎麽了?”曾湖庭跟他一起出屋去廚房熱飯菜,同時下餃子吃。
“諾,東屋那個,被我撞見好幾次守著池塘哭,哭著說想家了。”陶興歎氣,“次數多了,我都不敢往池塘走了。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畢竟他也隻能幹巴巴說幾句寬慰人的話。
“那他的家人怎麽不跟著上京呢?”剛說完這話,曾湖庭輕輕拍自己,“我這話就是何不食肉糜?該打,又不是每個人都有錢供家人生活。”為節省開銷,考不中還要省錢租院子,京城居大不易每個時代都通用。
“同是考生,咱們給他送餃子,聊做思鄉之意。”陶興突然出了個主意。
“好啊,反正這麽多也吃不完。”他們放在露天凍了豬肉餃子白菜餃子豆腐餃子好幾個口味,準備好幾天的分量。說幹就幹,熱水燒開下鍋出鍋也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端著熱氣騰騰的餃子,他和陶興去敲了東屋的門,一直沒有動靜。
“沒人?”陶興撓頭,“今天也沒看到他出去,難道沒聽到?”他又大力拍門,突然聽到裏頭一聲茶杯摔地的脆響。
“出什麽事了?”曾湖庭把餐盤放下,側耳傾聽裏邊的聲音,除了剛才茶杯聲,就沒其他聲音。
“難道是劫持?”陶興即刻腦洞大開猜測到。
“要是劫持我們兩塊就是送菜。”曾湖庭喊口號,“再拍門,沒動靜撞門啦!”
“裏邊的人聽到了嗎?再不開門就撞門啊!”他大力拍門,終於兩人對視一眼,開始撞門。
他們鬧出這麽大動靜,旁邊連個出來看的人都沒有,不過也沒人阻攔他。飽經風霜的木門在大力出奇跡下終於吱呀一聲倒下,壽終正寢。
進屋子一看,裏麵積了好多灰塵,桌子擺著用過的碗筷,屋裏的人半躺在地上麵朝下,茶杯茶壺碎成好幾片。
“兄台?兄台?”因為不知道名字,陶興試探喊著,確定他沒有回應才上前,合兩人之人把人翻麵,那位兄台又是慘白又是發紅的臉才露出來。
“人燒暈過去了。”曾湖庭在他額頭一探,肯定的說。
“啊,真麻煩啊!”陶興嘴上抱怨著,實際上已經主動把人背上,“最近的醫館在哪兒啊?”
“出巷子左拐一裏。這裏是居民區,醫館不遠。”曾湖庭從後麵托住,“今天是除夕,不知道開門沒。”
“果然什麽店鋪都能關門,隻有醫館希望一年四季都開著啊。”陶興分出心思調侃,同時使勁把滑下來的人推上去。
曾湖庭想起接住人,陶興咬牙說:“我可比你大,力氣也大多了。”絕不能失了男子氣概。他挺起胸膛一步步朝外走。
到醫館時,幸好他們還留個學徒看店,看到有人上門求醫搖搖頭,“果然師父說就算過年也要留人守著。”他熟練的診脈和翻看眼皮,“風寒,應該是凍著然後發熱,先熬藥吃著,熱降下去就沒事了。”已經抓好的藥他拿出藥包,讓三碗水煎成一碗。
助人助到底,他們重新背人回去,一個熬夜一個鋪床,總之等衛言醒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他眨眨幹澀的眼睛,“娘?”
“這裏沒有娘,隻有一碗苦藥,喝吧。”衛言聽出是隔壁鄰居的聲音,臉色一紅,自己掙紮著爬起來,“我自己喝。”總不能讓人喂,這點偶像包袱要有。
陶興就看著衛言噸噸噸喝完藥連個結巴都不打,正要感歎他不怕苦,衛言一吐舌頭,“什麽味道?”
合著是沒味覺了。
喝完苦藥衛言睡下,又給衛言留下食物,二人才回了自家,熱好的飯菜都涼了。
“也算一個有意義的新年啊。”陶興溫了半盞果酒,舉起酒杯,現在吃年夜飯還來得及。
“隻願明年,事事順心。”曾湖庭同樣舉起酒杯。“不曉得父親他們在做什麽?”
“肯定比我們吃的好啊!小四手藝那麽好,一定是熱飯熱菜,還有新的方子。”眼淚都要從嘴角留下,陶興哭了。
“不如給他們寫平安信?我們過的也不錯啊!”窗外突然開始下起雪來,雪花飛舞,此情此景,思念的人是否在看同一片雪花呢?
“他們肯定比我們過的好啊!”小四攤手接下雪花,“京城繁華,好吃好玩的不知道多少……我什麽時候能開店到京城?決定了,新年願望就是早點把分店開到京城。”
“怕不是要等大哥先考中狀元?我聽說京城的貴人特別多,也特別厲害,沒背景的開不起來。”小二搖頭。
“那就順便祈禱大哥早點當大官!給我撐腰!”小四不服氣的瞪小二一眼,咋的,沒有夢想的鹹魚!
小二摸鼻子,“不跟你計較,我叫陶伯母來吃飯。”他三兩下翻到隔壁的柵欄處,喊了一嗓子,陶母就從屋裏出來,一邊答應一邊關門。
“真笨。”小四再次瞪他一眼,不知道陶伯母腿腳不方便嗎?她從院子裏繞出來,去隔壁親親熱扶住陶母,兩人說說笑笑走過去。
陶母早年喪夫後一心拉扯兒子,損了身體,年老之後推薦就有些不便,走路慢,小四扶住她她的重心自然朝著小四去,但落在別人眼裏就不是這樣的。
比如朱沉毅,心裏酸的要死,還要硬憋住,隻能眼睜睜瞧著小四跟人家親熱。
他們住的這麽近,從朱沉毅的角度就是突然間陶興在這裏進進出出,隨機陶母就搬了過來,兩家人還十分親密,時常一起吃飯什麽的。提問,會讓兩家人突然親密起來是為什麽呢?當然隻有兩家變一家。
現在連除夕都要一起過,朱沉毅那叫一個酸啊。他就想不明白,難道是自己不夠好嗎?還是自己的功名不夠高?
果然就像娘說的,女人嘴上說著什麽不嫌棄貧富,實際上心裏頭算的清清楚楚嗎?
朱沉毅發酸時,小四已經順利進門,然後一回頭就瞄到他的表情。她心頭膩歪,幹脆就把門牢牢關上。
有話不說期期艾艾等著女方開口,算什麽男人?!
他們家裏還等著過年呢!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高考呀!祝各位不論是高考還是平時考都能考的都會,蒙的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