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爭鋒相對

  “景秀,拿去找人裱起來,裝到院門上去吧。”


  靜靜的站在窗邊,宣紙平鋪在書案上,待風將墨跡吹幹,黃徵濤出聲喚道。


  都景秀聞聲推門而入,瞧著桌上的字,頗有些詫異的道:“少爺,這是你的字?”


  “怎麽了?”黃徵濤轉身,問都景秀。


  都景秀搖頭:“隻是發覺少爺今天寫的字和以往不太一樣。”


  黃徵濤笑了,要真寫出以往的字,那他另一個身份可就真要被人認出來了。


  可是那個身份這麽早暴露出來也不是好事呢。


  “景秀,黃家大少爺怎麽能是桃花公子呢。”金閔羲剛好從窗外經過,忍不住提醒了句。


  順帶繞過回廊,進入屋中。


  都景秀拍拍腦袋:“呃~我忘了……”


  “……”金閔羲。


  黃徵濤失笑了,親自動手,將宣紙卷起,交與都景秀:“記住拿去找人裱起來。”


  “哦哦哦哦。”都景秀應著,走了。


  “……”金閔羲。


  他一個這麽英明神武的侍衛,主子身邊的得力助手,怎麽會有這麽個傻不拉幾的隊友……


  “少爺,吳王府的人又來求醫了。鹿邯和柏弦去洄香樓時,被吳王府的人截住……”金閔羲湊近黃徵濤,小聲道。


  “我說了,沒興趣,不治。”黃徵濤將一柄精巧的匕首藏在靴子裏。


  金閔羲點點頭:“可是,少爺,那鹿邯和柏弦怎麽辦?”


  “自己顧自己,跑不回來,我少養兩個人,還省銀兩了。”撫平衣角的褶皺,黃徵濤向門口走去,“走吧,去綠鬆堂,有的東西,也該要回來了。”


  該是我的,終究是我的。


  不是我的,以後,也會是我的。


  你不去搶別人,別人就會搶你的。


  你不去清除你所走之路的障礙,到時摔倒的,隻會是自己。


  這個世界,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暖暖的陽光照在門口,照在黃徵濤身上。


  一身紅衣烈烈如火,卻始終驅不散包圍在他身上的嚴寒與黑暗,灼熱奔放的紅在他身上,偏生穿出了似妖似魅的感覺。


  單看背影,便已是攝人心魂。


  禍國之子。


  說是禍水藍顏也不為過。


  金閔羲愣了愣,隨後快步跟上。


  吳王府。


  正廳。


  四人兩兩對坐著。


  待客的茶水已經斟過幾巡。


  然而,王府的正主還未現身。


  鹿邯邊柏弦百無聊賴的四處看,毫無顧忌的王府人麵前討論著。


  從正廳裏的字畫,茶具,到自己正坐著的椅子,兩人喋喋不休的算著這個正廳的價格。


  銅錢、銀子、銀票、金子等等和錢有關的詞語不停在正廳裏響起。


  隨著時間越來越長,兩人看四周的眼神越像看一座座金山……


  坐在對麵的樸懺冽和吳軾坃,從麵無表情,到臉色發黑,到臉部肌膚出現皺褶,最後的,麻木。


  鹿邯和邊柏弦的容貌被帷帽遮擋著,看不真實,但他們卻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從帷帽裏迸射出來的灼熱的光線,在光線之下,他們甚至覺得自己也變成了座金山……


  嗯,真的,很閃很閃。


  “王爺,聽鹿爺和白少這麽一說,我才知道,原來我們吳王府這麽有錢呢~”一男子推著輪椅進入正廳。


  輪椅上坐著的,顯然是這吳王府的正主。


  吳毅帆。


  推輪椅的,是吳王府的管家,曾經隨吳毅帆征戰沙場的軍師,金雋冕。


  為了方便吳毅帆的出行,王府每間屋子都不設有門檻,統一的采用了斜坡設計。


  “王爺,金雋冕。”


  “王爺,金雋冕。”


  樸懺冽和吳軾坃連忙起身行禮。


  吳毅帆擺擺手,示意他們坐下。


  “還是這麽的乖嘛~”金雋冕嘀咕道。


  “……”樸懺冽、吳軾坃。


  “吳王,好久不見。”


  “別來無恙哈~”


  真當好久不見了,自上次把他倆連拉帶拽的丟到吳王府後,距這次已經是兩個多月了。


  相比於吳軾坃和樸懺冽,鹿邯邊柏弦兩人就顯得隨意多了,懶洋洋的站起來,行了個禮,又自顧自的坐下。


  行的禮也不是普通百姓見皇族的禮儀,隻是個普普通通的拱手禮罷了。


  吳毅帆等人也不計較,看樣子也是習以為常了。


  金雋冕推著輪椅,把吳毅帆推到主座的位置。


  吳王府的正廳是不設有主座的,同樣也是為了方便吳毅帆的腿。


  “公子說了,你的病,他沒興趣。所以,你們再怎麽請也沒用,公子決定的事,隻有公子自己能改變。”


  直接開門見山,邊柏弦本來就不是個說話繞個九拐十八彎的主。


  “你!”樸懺冽騰的一下跳了起來。


  邊柏弦昂頭瞥了樸懺冽一眼:“這麽激動幹嘛,坐下,長得高了不起啊。”


  “哼!”


  鹿邯優雅的撩起帷帽一角,露出精巧潤滑的下巴,繼而是紅潤的雙唇。茶盞端至唇邊,紅唇微啟,輕泯一口。


  動作無一不優雅,無一不高貴,那種貴氣是與生俱來的,渾然天成。


  放下茶盞,鹿邯看向吳毅帆:“吳王,不是我和白少不幫忙。你手下都把我們‘請’到吳王府這麽多次了,公子都無動於衷,真要想給你治,早就治了,又怎會拖到現在。”


  “這種人你倆還跟著他!”吳軾坃唾棄。


  鹿邯輕輕一笑,有絲涼薄的味道,聲音慵懶卻透著寒意:“可爺我就是跟定了,那又怎樣?”


  這是不悅的意思了。


  邊柏弦也不高興了,冷哼一聲:“本少愛跟誰就跟誰,與你何幹?”


  “白少!看清楚這裏是哪裏,別亂說話!”樸懺冽猛地一拍桌子。


  邊柏弦也不是吃素的,冷聲嗬道:“你以為本少稀罕留在這兒!”


  鹿邯不溫不揚的說到:“吳王,既然王府不待見爺,那爺先告辭了。”


  說罷,鹿邯和邊柏弦同時起身,齊齊朝門口走去。


  吳軾坃樸懺冽衝到門口,兩人一左一右攔在兩邊,手按上腰間的佩劍。


  “敢走!”


  吳毅帆坐在輪椅上,無聲的看著,麵無表情,看不出其心中所想。


  金雋冕同樣無言,安靜的站在吳毅帆身後。


  金雋冕身為曾經吳王身邊的軍師,能在吳毅帆身邊做事,那定力與心性自然非一般人可比擬的。


  邊柏弦氣息一凜,停下腳步:“又要打架?”


  說話間,素手已抬起,食指與中指間,夾著鋒利的刀片,薄薄的刀片在陽光下閃著金屬的光澤。


  微閃的金屬色,襯得那手煞是好看。


  不過,卻是那種絕命的美。


  鹿邯靜靜的站著,但周身內力卻運轉著,氣息翻騰間,將帷帽黑紗的邊角吹起。


  站在鹿邯對麵的吳軾坃看得真切。


  看到那嘴角揚起,帶著諷意,以及,涼薄。


  和桃花公子如出一轍的笑。


  若說黃徵濤的笑是藏梢的劍,鋒芒內藏;那麽現在,鹿邯的笑便是出鞘的劍,鋒芒畢露。


  然而,鹿邯的笑,終是少了點內斂,少了黃徵濤笑時將自己置身事外的無謂。


  吳軾坃暗暗心驚。


  正廳裏蕩起戰意。


  雙方竟有拔劍相向的跡象。


  金雋冕即使出聲:“誒誒誒,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和氣生財嘛。”


  每次這四個一碰頭,較起勁來,那是不把房子拆了也停不下來的。


  戲雖好看,但也還是收了吧……


  隨後,吳毅帆說話了。


  “回來。”


  吳軾坃樸懺冽看了眼前兩人一眼,放下按在劍柄上的手,不情不願的回到吳毅帆身邊。


  當和事佬了?

  邊柏弦眼睛一瞟,不屑的撇撇嘴,卻也是放下手,將手中的刀片收起。


  鹿邯周身危險的氣息也收斂了下去。


  “原來,這就是吳王府的待客之道?”


  “還是說,這待客之道隻對於我們?”


  “那爺我還是倍感榮幸呢。”


  “每次都是如此,下次爺我來不來好呢?”


  “吳王府這地這麽凶險,爺回去還是和公子說聲,讓他別來好了。”


  “畢竟,小命比較重要。”


  一聲聲,一句句,鹿邯一句一頓,尤其是最後一句,說得慢而緩,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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