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織夢之術
米杉兒迷迷糊糊的嚶嚀了一聲。
陸小棠再放下手的時候，就看見米杉兒一臉迷糊的揉著眼睛從桌案上抬起頭來。
陸小棠往前走兩步，坐在米杉兒的麵前：“睡醒了？”
米杉兒點點頭：“剛才迷迷糊糊的做了個夢？”
“什麽夢？”
米杉兒張口要說，但是看見陸小棠盯著她的灼灼目光好像要射出強光來，到了嘴邊的話又及時的咽了回去。
“沒什麽。”
陸小棠覺得米杉兒一定是夢見永純了。
但是不好意思說出來。
她冥思苦想的要引著米杉兒將夢境裏發生的事情說出來。
米杉兒卻忽然抬頭問陸小棠：“你說，重策死了，永純是不是就會變成滄國的下一個皇帝。”
陸小棠點點頭：“當然，永瑢郡主那模樣肯定沒法君臨天下了，這個滄國帝君的皇位鐵定就是永純的了。”
米杉兒的磨牙聲頓然響起。
陸小棠被這詭異的聲音嚇了一跳，轉頭驚悚的望著米杉兒：“幹嘛忽然磨牙？”
米杉兒將旁邊的彎刀插到腰上，起身往外走：“滄國皇帝沒一個好東西，永純這個王八蛋八成當了皇帝必然也要剿殺我措韃部族人的，我先去砍了他以絕後患。”
米杉兒是北疆部族的潑辣女子，說做就做，沒有緩和餘地。
陸小棠是想攔住她，可惜手裏沒有神兵利器沒敢攔。
米杉兒衝到銅宮大獄裏去砍人。
陸小棠匆匆去找海蘭銅宮的少主。
去了之後發現那位少主大人正在帷幔重重的水盆前麵看什麽。
侍衛通報給孟古青。
孟古青才伸手攪亂了那一盆靜水，坐在木頭製成的輪椅上被人推著轉過身來。
陸小棠要進去，孟古青揮退了身邊給他推輪椅的人才讓陸小棠掀開帳幔走進去。
“織夢之術我已經初步掌握，你看，啟動織夢之術必須結印，也就是變換手勢來操控幻境的變幻。”
陸小棠在孟古青麵前竭力的展示自己已經掌握了的結印姿勢。
那邊孟古青眼睛望著她的手指飛速變幻，點點頭：“既然已經成功了，不妨你就為我來織一個夢好了。”
陸小棠一愣：“但這是有很大風險的，萬一在操作過程之中不慎出現突發狀況，你可能就會……”
“你太羅嗦了。”
孟古青不等她說完就自己轉動輪椅往銅宮深處走去。
陸小棠站在孟古青的身後，看他將輪椅驅動的就跟用自己的腳一樣，不僅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也真是料不到，這個孟古青年紀輕輕地，怎麽就會殘廢成這個樣子。
而且，就算是殘廢了，又是什麽人為他下了風蝕之毒呢？
仔細去想想就會發現在這個少主的身上有很多需要注意的事情。
其實她從一開始就覺得這個少年是一個很有故事的人。
此次若是能夠成功為他入夢，豈不是能知道很多關於這個少主的秘密？
陸小棠算來算去覺得這也是包賺不賠的買賣，便跟著孟古青進入帷幕深處。
銅宮巨大，裏麵沒有一絲風聲。
明亮的牛油蠟燭將銅宮深處照的如同白夜一般金燦燦的發光。
陸小棠看孟古青將輪椅停在桌子邊，便道了聲得罪，接著一掌劈到了那個少主的後頸上。
大概是動作太快，也許是孟古青萬萬沒有料到她會動手。
所以一時措手不及之後，就是孟古青被擊中之後一下昏迷在輪椅上的結果。
陸小棠手指變換了幾個手勢，最後才閉上眼睛定神不動。
孟古青的夢境比陸小棠想象的要平靜很多。
他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備受矚目的孩子。
陸小棠入他的夢，是看到他這樣開始的……
四周黑寂，大漠飛沙。
巍峨的銅宮裏隻是傳來一聲響亮的啼哭聲，接著就是如同梭子一般飛逝的時光。
四歲。
那個穿著銀白色衣裳帶著黃金穗子項圈的孩子就坐在了隻有王族儲君才能坐的金座上。
已到中年的蘭格爾族族長在列位王子麵前將最小的兒子孟古青放在膝頭，神態慈祥，笑容和藹：“阿青，你喜歡坐在這個金座上嗎？”
稚齡的孩子點點頭，一雙漂亮的眼珠就像是溫潤而又價值萬金的寶石。
蘭格爾族的老汗王點點頭：“好孩子，你長大後，這個金座就是專屬於你的了。”
孩子懂事的點點頭，然後歡天喜地的去抱住父親的脖子：“謝謝父汗。”
“好孩子。”
老汗王用粗糲的手掌輕輕拍打孩子的後背，卻忽視了金座之下，十一個同樣生在銅宮，身為汗王之子的蘭格爾族王子。
那十一個兒子年齡雖然不同，雖然臉上都是帶著父慈子孝的笑容。
但是，他們眼中鋒利的芒光卻滿滿都是想要將那個孩子撕成碎片的欲望。
孟古青七歲，王妃病重。
十日後，王妃化成一尊灰岩石像。
他呆呆望著那尊石像，不可思議的問身邊的父親：“父汗，母妃為何會變成一座石像？”
他正當壯年的父汗仿佛一夕之間蒼老了十歲，鬢發生白，語氣疲憊。
他望著這個七歲的孩子，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孩子，這樣，你母親就永生不朽了。”
“可是，為什麽您其他的汗妃都好好地？”
老汗王一言不發，突然梗塞住了喉嚨裏的話。
過了許久，那老汗王才直起腰，對著左右的人開口：“送阿青殿下回去休息。”
從那一日之後，孟古青的生活開始變得昏暗。
一個沒有了母親的孩子在偌大的銅宮之中宛如一隻被折去了翅膀的蝴蝶。
其他的蘭格爾族王子矯健的成長，甚至可以肆意馳騁在大漠的風沙之中。
可是，隻有他，一直被嚴加看管，不許出銅宮，不能跟其他的王子接觸，除了前來送飯照料的奴仆，任何人都不能隨意接近他。
三年後，他在銅宮的家宴上難得露麵。
可是，就在偶爾一次露麵的時候，他卻發現在自己精神奕奕的父汗身邊坐了一個美豔的新汗妃。
那個頭發挽起，帶著火狐裘帽子的年輕女人懷裏抱著一個繈褓，滿臉的幸福和些微犀利的得意從唇角逸散出來。
老汗王跟列位到場的人宣布：“蘭格爾王族汗王之位世襲罔替，曆代王位接替者都是汗王最小的兒子，今日，大夥兒一起來恭賀下一任汗王的誕辰。”
孟古青覺得滿眼昏黑，不可思議的怔愣當場。
他的十一位王兄已經在這三年裏驟然縮減成八位。
而他卻在這一次家宴上才知道。
那位新出生的小王子被嗬護備至的寵愛著，周身侍衛更是多的如銅牆鐵壁一般。
他那幾位王兄在家宴散去之後忽然看見他，奇怪的上前打招呼--
“阿青，這些年你是去了哪裏？”
“我要回去了，改日在與王兄說。”
他不習慣也不喜歡跟人接觸，找了借口便要離開。
結果卻被自己的五王兄一把拉住：“阿青，我知道你現在無法繼承父汗的王位感到很憤怒，但是塞爾尼汗妃生下的格達諾小王子確實是我們最小的弟弟。”
他還想要說什麽。
他那位皇兄卻悄悄湊近他的耳朵，輕聲：“如果你還想繼承王位，除非小王子夭折才行。”
孟古青驟然抬頭，眼神犀利的望著自己那位王兄。
說這話的那位王兄卻是一臉淡淡的笑容，仿佛剛才所說的話沒有半點害人之意。
他一路失神的回到自己的寢宮，那些侍衛依舊如同看管一個犯人一樣看管他。
可是，次年，隨著格達諾小王子的健康成長。
看管他的人反而漸漸減少。
直到，漸漸恢複到往常的時候。
汗王突然舊疾複發，列位銅宮中的小王子齊齊聚集在汗王的病榻之前。
然而那個汗王的口中卻是一直叫著格達諾小王子的名字。
列位王兄將那個剛滿周歲的小王子接過來放在父汗的病榻之前。
沒過幾天，那個被幾位大王子從塞爾尼汗妃麵前強行搶走放在父汗病榻前的孩子便染病夭折了。
塞爾尼王妃萬念俱灰，在一個大風沙的夜晚獨自離開銅宮。
等到幾天之後再找到塞爾尼王妃的時候，塞爾尼王妃已經變成了一尊雙眼怒瞪著蒼天，唇畔流血，臥倒在沙地上的石像。
這種會遇風化成石像的毒讓王宮之中人人自危。
就連將要死去的老汗王都不能瞑目。
汗王死後，新的汗王措手不及的落在了孟古青的身上。
偶然的一次機會，他的幾位王兄邀他出去狩獵。
他欣然應允。
可是，就在出發的前一夜，幾位王兄為他送來了一隻鷹。
那隻鷹的腳腕上拴著精鋼製成的鏈子，姿態雄壯而目光犀利，是一隻好鷹。
他用匕首將牛肉割下來放在那隻鷹的嘴巴邊。
那隻鷹卻猛地啄了他的手一口。
當時便血流如注。
銅宮裏的大巫前來為他包紮。
其中卻偷偷混進來一個穿著水藍色玻璃紗的女人。
陸小棠在他的夢境裏瞬間就辨認出那個女子是離人。
離人衝他微笑，而且一邊幫他包紮，一邊輕飄飄的開口：“我的主人曾經告訴我，如果你收到的禮物傷害了你，那麽送你這個禮物的人一定不安好心。”
孟古青十一歲，蹙眉凝視離人。
離人輕輕仰起頭：“年輕的汗王，為了您能一直坐在汗王的金座上，您應該將那些虎視眈眈的豺狼都殺掉。”
孟古青豁然皺眉，猛地拔出匕首割下了離人的半片衣角：“低賤的奴才，膽敢詆毀王室宗族，來人，給我把她拖下去重重的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