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我不後悔
陸小棠望著那些身穿黑衣銀甲的軍人跟他們背上裝置的滑翔機械，不禁皺了皺眉：“他們是從天上飛越鐵海的？”
老女巫點點頭：“鐵海的七重幻境都是設置在地麵上，千百年來，從來沒有人騰空而起，所以鐵海無人能輕易穿越，但是，若是從十丈高空越過鐵海，其實很容易到達銅宮。”
陸小棠眉宇間開始帶上愁色：“依照你的說法，重策帶來的人，可以像是入無人之境一樣摧毀銅宮。”
老女巫點點頭：“的確如此。”
“你們銅宮的防守能力也真是脆弱。”容寧開始瞧不起銅宮的防禦措施。
那老女巫卻開口：“但是，如果你們能在鐵海上迎戰，殺死重策，那麽銅宮就可以免去此劫。”
陸小棠將托著腮的手移開，揉了揉眉心：“說來說去，我們都需要一個可以輕易接近重策的人，讓那個人先去給他措手不及的致命一擊我們才好辦事，可是這個人我們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
“可以找到。”
門口突然傳來一個嘶啞難聽的聲音。
室內的人齊齊一驚。
轉頭，就看見有個裹著黑紗的女子從門口走進來：“重策對他師父毫無戒備，我們可以去請他師父。”
米杉兒一下就從地上站起來，厲聲道：“死者為大，我師父已經死了，你們誰都不能去驚擾她！”
米杉兒尊師重道，陸小棠也無話可說。
旁邊容寧說話輕飄飄的：“重策的師父都已經死了，死人還能對重策下殺手麽？”
那個穿著黑紗的女人抬手費力的將臉上的黑紗扯下來：“相信我，隻有他師父能殺了他！”
她臉上的黑紗一扯下來，在場的人就紛紛沉默了下去。
米杉兒眼神一暗，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半天才叫了她的名字一聲：“永瑢郡主……”
永瑢走路很費力，抬手扶著牆壁，點點頭：“相信我，重策隻對他師父有三分手軟，別的，對誰都是鐵石心腸。”
米杉兒一言不發，陸小棠抿直了唇瓣。
旁邊容寧雙手放在腦後，看了看米杉兒的臉色，又看了看永瑢的臉，覺得這件事情他還是不要插手比較好。
永純在旁邊席地而坐，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看著永瑢。
陸小棠輕聲跟永純說話：“那個，就是你的永瑢皇姐。”
永瑢郡主聽見陸小棠的聲音，轉頭看向永純，眼睛眯了眯。
“大皇姐……”
永瑢抬起手來，可怖的麵容上勉強扯開一個笑意：“嗯，你就是永純？”
永純點點頭。
永瑢要走過來，但她走路已經很吃力。
陸小棠要起身去扶住她，但就在她起身的時候，永瑢的身後走出來另一個人。
“郡主還要隨我們一同去邊城嗎？”
說話的那人聲音淡淡的，有著輕微的病態。
陸小棠起身的動作一僵，接著猛地抬起頭來：“阿琛！”
那人被叫到，視線落在她的身上，點了點頭：“我在大漠上遇見郡主，同她一道到達銅宮，晚了些。”
他話才說完，陸小棠就一下從地上爬起來，撲到了他的懷裏。
容琛出現的時機可能剛好不是很合適，陸小棠本來是在冷靜的想對付重策的對策，可是，他冷不丁的就突然出現了，原本平靜的心潮瞬間風起雲湧。
她牢牢抱住他的腰，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不是說好線用完了就回來找我的嗎？”
“我回去的時候，你已不在原地了。”他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後腦。
陸小棠一下抬起頭來：“我找不到你，我覺得手裏的銀線怎麽也用不完！我怕你越走越遠，我怕你回不來，所以我才順著線去找你的，可是我卻怎麽也找不到你！”
她變得激動起來。
容琛的手指按著她的肩膀，看她眼睛裏已經含上淚水，抬手用手指給她擦了擦眼角：“好了，別哭，接下來是一場硬仗，還好我趕來了。”
陸小棠皺眉：“你怎麽知道……”
“我們要按永瑢郡主的話來辦，首先，就要去邊城請求邊城軍營的人協助我們打開禦劍宮的斷龍石將重策的師父帶出來。”
“他師父已經死了。”
陸小棠有些不解。
容琛點頭：“我知道。”
“既然已經死了，那他師父怎麽傷害他？”
“總有辦法的，移形換影就可以用。”
容琛的話讓在場的人都是一愣。
米杉兒坐回到地毯上，抬手扶著太陽穴：“移形換影需要一個生靈來操控死物，這個生靈的肉身必須作為祭品貢獻給大漠上的天神。如此，失去了肉身才能生靈入竅，操縱別人的肢體言行，而且，一旦這個術法結束，無論你最終目的是否達成，這個生靈都無法回到自己的身體複活，而是去往陰間轉世。”
永純的手指一分分攥緊，好像要說什麽話。
可是永瑢卻在永純出聲之前先開口：“我可以將肉身作為祭品生靈入竅來操縱重策的師父。”
“那是一具屍體。”陸小棠提醒她，“屍體怎麽能活的過來？”
圍坐在金盆之前的大巫忽然開口：“能活過來的。”
陸小棠聞言，轉頭去看那個大巫。
就看見大巫的唇瓣翕和幾下，吐出一句話：“若是有生靈附在屍體身上，屍體也是可以活過來的。”
陸小棠自動把這個事情理解為詐屍。
幾個人的深談並未持續太久，銅宮的智者跟大巫先行一步。
永瑢郡主全身潰爛的嚴重，在被扶上病榻的時候，陸小棠查看了她全身的傷口，然後搖了搖頭。
米杉兒恩怨分明，得知永瑢害死她師父之後並不像以前那樣跟永瑢走的太過親近。
隻是永純見到他一直要找的這個大皇姐，眉眼之間的神情都變得複雜了很多。
“我大皇姐，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陸小棠想了想，還是如實開口：“你大皇姐從滄國皇宮的太液池裏遊出來，中了水裏的劇毒，所以身體潰爛，恐怕活不了太久了。”
當然，她在說這話的時候還是下意識的將鳳凰令的事情掩蓋了。
至於永瑢郡主是從京都來到這裏，這到是引起陸小棠跟米杉兒的在意。
“如今，滄國京都狀況怎樣了？”
永瑢被問到，冷冷笑了笑，往日的美豔已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恐怖的麵容。
“滄國帝都血流遍野，八大門閥被屠戮殆盡，重策……已經瘋了……”
她最後一句話說的很慢很慢。
陸小棠隱約能從她的聲音裏聽出一種恍惚的痛感，但是，這種痛感也已經麻木。
米杉兒有些擔心：“那香砂跟雲裳坊怎樣了？”
永瑢的眼睛動了動，然後轉頭望著米杉兒：“雲裳坊因為窩藏我……所以被……燒了……”
米杉兒一驚，幾乎要動手抓住永瑢的衣領：“香砂呢？”
永瑢聲音淡淡：“死了。”
這下，不止是米杉兒當場愣住，連帶著陸小棠都覺得事情一下子變得恐怖起來。
容琛在旁邊扶住她：“具體情況，等我們找到邊城軍營的人會知道的更清楚。”
容寧開始整裝：“我們是不是今晚出發？”
容琛點點頭：“最好馬上出發。”
永純跟米杉兒也有一同前去的意思。
床榻上的永瑢看見永純的模樣，忽而出聲：“永純……過來我看看你……”
永純聽見永瑢叫他，迅速過去半跪在床榻邊：“大皇姐。”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大皇姐，卻萬萬想不到才第一次見這個大皇姐，麵對的就是生離死別。
永瑢雙眼望著永純，已經開始模糊起來，用力眯眼看了幾次都似乎不能看清楚永純的長相。
最後，他放棄了一樣，無力的出聲感歎：“當年你被抱走的時候，好像才這麽大。”
她抬手比劃，很費力。
永純跟永瑢有血脈關係，如今看到她這樣，忍不住濕了眼眶：“大皇姐，你別動了，你要安心養病。”
永瑢搖搖頭：“傻瓜，我好不了了。”
“不，大皇姐，你一定能好！”
永瑢沒有跟他固執的爭論，隻是囑咐他：“等回到滄國皇宮，你要好好待……我父皇。”
她想了想，有些費力的笑了一下：“我父皇如果有一天醒過來了，問起我去了哪兒……你……就跟他說……”
永純望著她，有些緊張。
永瑢看見他這麽緊張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你就跟他說，我不能隨侍在他左右了，我嫁給九霄……跟著九霄……一起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永瑢好像是見到了什麽，眼睛望著虛空，雙眼黑幽幽的。
永純不顧她手上的膿血，一把抓住她的手，哭著叫她：“大皇姐，我帶你回滄國，我帶你回去見皇叔！”
永瑢唇角彎起：“好弟弟，你走吧，路上……要小心……”
永純還想讓永瑢看看他。
永瑢卻聽著永純哭的哽咽而一眼都不看他。
米杉兒跟容寧雙雙伸手將哭的抽抽噎噎的永純給拉了出去。
如今這模樣，說多了都是淚。
陸小棠囑咐她：“你要好好活著，等我們到了邊城……”
“不，你們要帶著我的頭離開銅宮，否則，銅宮必然會被重策一舉摧毀。”身後傳來永瑢蒼涼而堅定的聲音……
容琛沒有出聲勸她。
米杉兒在半盞茶的時間後回來，身後沒有容寧跟永純跟著。
永瑢那雙眼睛望著米杉兒，低聲喃喃：“米杉兒……雖然對不起你，但是……我並不後悔殺了你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