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心口一劍
柳葉兒看見那隻信鴿朝著她走過去,裝作恐懼的躲在了楚琊的身後。
楚琊皺了皺眉,看見飛鴿腳上腐爛的皮膚,拔出劍來就要一劍劈死那隻信鴿。
赫連鎬兒卻長槍一出,馬上就擋住了楚琊的劍:“慢些殺它。”
“這信鴿的爪子上有劇毒,如果他抓傷了人,毒性會傳染的。”
赫連鎬兒不以為然,視線卻冷冷射在藏在他身後的柳葉兒身上:“即便是毒性在軍中傳染,也比有細作害得我們全軍覆沒更好。”
楚琊臉色冷肅:“你懷疑葉兒是細作?”
“我隻是想要看看這隻信鴿的主人是誰而已,”說著,垂眼望向那隻搖搖擺擺往前走的信鴿,“你看,他現在正要找主人呢。”
楚琊的劍被赫連鎬兒的紅纓槍壓住,視線望向赫連鎬兒的時候一片冰冷。
赫連鎬兒望著他看向自己的視線,覺得如墜冰窟。
楚琊居然為了柳葉兒用這種眼神看著她,是因為厭惡嗎?
她苦澀的勾了勾唇角,即便是心裏不舒服,卻仍舊沒有放鬆手上的力道:“如果細作找到,我給她留個全屍,你把劍抽回去。”
她已經斷定這個細作就是楚琊背後的柳葉兒。
張敏德也勸他:“楚琊,把劍收回去,很多事情都很奇怪,你仔細想一想,也許你是被蒙騙了也不一定。”
赫連鎬兒終究還是不願意讓細作的事情牽扯到楚琊,按照軍中的規定,細作身邊的摯友若是以下犯上的護庇多半也是細作,要一起經曆嚴刑拷打查清身份。
赫連鎬兒想到這條軍令,出聲命令周圍的人:“除了敏德之外,都退下去。”
沒了外人在場,楚琊好歹不會被人閑話遭受牽連。
赫連鎬兒跟張敏德已經默契的配合了多年。
赫連鎬兒想要做什麽,想到了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
隻不過給張敏德一個眼神,張敏德就能猜中赫連鎬兒的意思,並且從中配合。
身邊的將士都退下去。
篝火燃燒的啪啪作響,軍帳的周圍有六月的草瘋狂的拔高。
四周一片寂靜,除了偶爾的蟲鳴聲會打破著奇怪的寂靜。
柳葉兒被赫連鎬兒的話嚇得瑟瑟發抖,躲在楚琊的身後低聲請求庇護:“阿戾……”
“阿戾……”赫連鎬兒聽見這兩個字,眼睛眯了眯,仿佛將這兩個字咀嚼了一番一樣。
這個名字在從前,隻有赫連鎬兒叫。
可是,現如今,楚琊卻讓這個醫女叫他的名字。
赫連鎬兒心口有一種灼痛,眼睛死死盯著柳葉兒。
柳葉兒嚇的往楚琊的身後縮了縮,細長的手指就像是剝了皮的柳條兒一樣纖柔無力,叫人看了心生憐惜。
“阿戾,你要救救我……我不是……我不是細作……”
“你既然不是細作,那就證明這隻信鴿跟你沒有關係便是,不必躲在楚琊的身後,我們不會傷害無辜的人。”張敏德手指放在腰前,夜風吹來,剛好鼓起他的衣袖。
不穿戎裝而穿便裝的張敏德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柳葉兒似乎被安撫住,怯弱的看了看張敏德,眼睛濕潤的望了望赫連鎬兒,然後才小心翼翼的要從楚琊的身後走出來。
赫連鎬兒手上的紅纓槍緊握了些許。
夜風陡然變得急促了幾分。
就在這一刻,篝火啪的一聲爆開。
地上的鴿子被驚動,撲啦啦展開翅膀向著柳葉兒飛過去。
在場的眾人皆是一驚。
楚琊跟赫連鎬兒的反應最為迅速。
在這一刻,楚琊抬劍就要劈死那隻信鴿。
而赫連鎬兒的紅纓槍卻是瞄準了他身後嬌怯的柳葉兒。
長劍跟銀槍相擊,錚然而響的兵器聲割破了夜空。
有細小而閃亮的火花在刀劍相擊的那一刻爆裂開。
赫連鎬兒手執長槍,眼神如刀,槍尖卻是直指柳葉兒的:“阿戾你讓開!”
“她是無辜的。”
“沒有證據證明她是無辜的。”張敏德從廣袖之中抽出一把檀木刀鞘的龍泉匕首。
匕首從刀鞘中不緊不慢的抽出來。
那邊柳葉兒的視線瞬間變得極端的恐懼。
赫連鎬兒冷星秋水般的眸子在含著殺氣的時候垂了垂眼睫:“這種禍害留在身邊,我共周多少將士要枉死。”
“殺了她也未必會少死很多人。”
“總之殺了她便好,我共周留不得她。”
楚琊的長眉挑起,語氣陰驁:“我看,是你留不得她吧?”
“總之就是不能留!”
赫連鎬兒轉攻為守,攔著楚琊不讓他救柳葉兒。
張敏德雖然是一個仙風道骨一般的文人,但是沙場多年,刀槍風雨,讓他對殺人已經無所懼怕。
他握刀的姿勢極為秀氣,雙眸的神色也像是要妙筆丹青的寫幾個字一樣平淡。
然而柳葉兒卻被他這幅表情嚇得連連後退。
楚琊幾次三番想要突破赫連鎬兒的阻攔都沒能成功。
他的劍勢開始變得淩厲刁鑽起來。
赫連鎬兒從未見他顯現出過如此實力,忍不住驚詫的望著他。
就在他抬眼望他的這一刹,那邊柳葉兒因為步步後退而碰的一下跌到了地上。
她尖聲叫起來:“阿戾!救我!”
“不能去!”
嗤--
長劍紮入到身體裏,劍尖穿破後背,帶著蜂擁的血止住劍勢。
赫連鎬兒的全身的都在這一瞬間停下。
她望著楚琊,眼裏的殺氣突然瞬間散盡。
有一瞬的茫然,她的手指啪的一下鬆開了手上的紅纓槍。
垂頭看自己破了個洞的胸口的時候,唇角有溫熱的液體湧出來。
落在衣服上的時候,她卻看不出那是不是血。
因為那唇角流出來的液體跟胸前暈染透了衣衫的血跡溶成了一體。
楚琊是什麽表情她看不清楚。
因為張敏德在舉刀刺向柳葉兒的時候被楚琊一把推開了。
他將柳葉兒護在懷裏。
而不遠處,是連轉身都不能的赫連鎬兒頹然跪下,然後歪倒在地上的聲音。
那聲音不重,卻是卻沉悶的駭人,好像一把針一樣刺到人的胸膛裏。
張敏德衝過去將赫連鎬兒從地上扶起來的時候,赫連鎬兒已經昏迷不醒。
陸小棠覺得,那時候,其實便是赫連鎬兒對楚琊死心的開始。
因為這個男人,的確是渣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陸小棠卻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如果楚琊真是一個大渣男,那麽張敏德這樣的人怎麽會甘願去做他的丞相?
她轉頭看向身邊的張敏德,一身綠衣的張敏德回眸看她:“琛王妃猜到了什麽嗎?”
陸小棠有些無奈的看向抱在一起的柳葉兒跟楚琊:“大概是真愛吧。”
雖然她嘴上說這是什麽真愛,但其實她已經想要找人來打死這對狗男女。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進入這裏沒有實體的話,她還真想過去替張敏德給那個柳葉兒補一刀。
可是,其實再仔細想想的話,補這一刀是沒有理由的,因為也許柳葉兒跟楚琊是真心相愛的。
愛情是不分先來後到的,雖然赫連鎬兒打從一開始就喜歡楚琊,但是楚琊的心壓根就沒有在她的身上,而楚琊如果剛好是喜歡柳葉兒這一款的,那麽在八個月的時間裏日久生情是完全有理由的,也不違反常規。
她說了真愛這兩個字。
張敏德細細品味了一下,才勾起唇角來:“我倒是覺得,與其說是真愛,不如說楚琊打從一開始就從來沒有過真愛會更好。”
“那她對柳葉兒不好麽?”
“很好。”
“那就沒有問題了,絕對真愛。”
張敏德沒有繼續說話。
時間一晃,便到了三天後的深夜裏。
赫連鎬兒的突然負傷讓人猜測紛紛,但是張敏德卻有種從骨頭縫子裏透出來的理智跟冷靜。
或者說叫做睿智英明也無妨。
他將行軍計劃進行了重新調整,兩天兩夜都守在赫連鎬兒的帳篷裏,而要帶著柳葉兒逃跑的楚琊被張敏德強行留了下來。
張敏德把他留下的理由很簡單,他對他說:“柳葉兒是什麽身份我不管,但是你不能讓她留在共周的軍營裏。”
“我們即刻就告辭離開。”
張敏德啟唇,一字一句:“你,不能走。”
楚琊轉身看著他,明顯是不讚同。
張敏德將袖子裏的匕首取出來:“誰都能走,楚琊你絕對不能走。”
楚琊的神情也變得嚴肅了一些:“你想怎樣?”
“你走,我們就一起死,你武藝再高,也絕對比不過共周軍一起殺你吧?”
柳葉兒心頭一驚,伸手扶住楚琊的胸膛:“阿戾……”
楚琊望向楚楚可憐的柳葉兒,又看向張敏德:“我留下,不過你要放葉兒一條生路。”
“當然。”
“你要親自送葉兒離開軍營。”
張敏德搖搖頭:“不用我親自送出去,隻要他拿著我的匕首出去,共周軍會放她走,不過她要扮男裝,為了防止軍心渙散,我已經對外說柳葉兒被處死了。”
“那鎬兒的傷呢?”
張敏德看向他的眼神冰冷無情:“舊疾複發。”
赫連鎬兒馳騁沙場,身上有舊傷是無可奈何的事情,而舊傷複發就是更無可奈何的事情了,盡管有人想要懷疑什麽。
可是這個理由說出來,也叫人無從懷疑。
“現在共周正在危急關頭,鎬兒是共周的將軍,一旦她死了,共周軍就會軍心渙散,你為了個女人就輕而易舉的要刺死鎬兒,也真是忠心愛國的叫人難以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