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風華戰死
他毫無心機的點頭應下。
在送風華離開的時候，風華抬手指了指他的耳朵。
他立刻機靈的將用耳發擋住了耳後的腮。
他是東海國的鮫人，尚未分化出性別，也決不能讓人知道她是鮫人，更不能把別人都沒有的腮露出來。
她跟風華約定好了，不讓別人知道她有腮。
風華臨走之前進了掌門的太極殿。
在太極殿裏，掌門隻是歎氣說了一句羅嗦的話：“你此次下山，要與涼國軍隊互幫互助，捐衣施藥，若是戰亂不平，你此生便不用回山了。”
風華給師父磕了頭，依舊如往常一樣嚴謹的啟唇：“徒兒領命，請師父保重。”
胡須花白的掌門沒有轉回身看他，隻是背對著她，仰頭看大殿之上的太極圖。
“那麽，徒兒下山了。”
“走吧。”他歎息，聲音裏滿是惆悵。
風華自小在紫陽山長大，是他的大弟子，他看中這個弟子。
卻不能阻止他主動請纓下山奔赴前線作戰。
他走的幹脆果決，甚至是他身邊唯一的那個徒弟，都未能留得住他。
風華下山，不太會騎馬的忘川累著韁繩等在下山的紫陽宮山門之前。
風華一過來，她就興奮起來：“師父。”
風華抬眸看她，見她眸子中的光芒閃爍明亮。
眼神微微的變得溫柔了一下。
她與他對視，卻耐不住那馬焦躁，老是想要亂動。
風華上前輕輕摸了摸那匹馬的腦袋，對她說話：“這馬今天喂了馬草嗎？”
“喂了。”
“他怎麽還是焦躁不安的？”
忘川嘴角抽搐了一下：“我不是很會騎馬，它可能覺得我很礙事。”
“你跟他熟悉了便好了，他以前是我的坐騎。”
忘川有點詫異。
風華卻摸了摸馬鬢，抬頭看她：“我帶你一段路，也順便和他說說話。”
風華不是一個羅嗦跟容易改變的人，說了帶她一段路，也果然隻是一段。
她在前麵坐著，風華在後麵抱著她，就像是爹爹帶著女兒一樣。
但其實，她隻是長得慢而已。
那一路其實很短，在忘川的記憶之中，卻覺得那路是她人生之中回味起來最長的一段路。
風華走前似乎想要跟她說句話，這句話到了口中卻隻是變成了：“時辰不早了，你早點回去，免的被你蘭溪師叔罵。”
“那師父，我等你回來。”
她衝著他，遠遠的搖手，似乎是肯定他一定能回來。
可惜……風華在兩年之後，便戰死沙場。
風華戰死的消息久久沒有傳到紫陽宮。
紫陽宮裏一如往昔的寂靜，每年都有許多新的弟子被收進來。
然而，那些一個個就要當了師父的紫陽弟子卻都紛紛出師下山了。
蘭溪一直留在紫陽宮之內。
忘川十歲，去找蘭溪：“我也想出師。”
蘭溪嗬嗬笑了一聲，很是瞧不起她：“小屁孩子去一邊玩兒。”
忘川將劍往地上一插，倔強的很：“為什麽別的師兄弟入門比我晚都能比我早出師，我就偏偏不行呢？”
“你還沒有到時候。”
“我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你說的到時候。”
“等你能闖過七星陣的時候。”
她一愣：“七星陣？”
蘭溪點頭：“你的師兄師弟都是闖過起七星陣才出師的。”
“我現在能去七星陣嗎？”
蘭溪嗤笑：“笑屁孩，你還是乖乖去後山練劍吧，就你這兩下子恐怕連一個也打不過去呢。”
“我要去！”
她一向倔強，等著蘭溪的眼神堅定的讓蘭溪覺得都要被驅使著答應。
“你入山門才四年而已，他們都七年了。”
“我可是風華的弟子啊。”
風華是整個紫陽山門武功最好的人，他的弟子怎麽能一無是處呢？
蘭溪猶豫不決。
但最後還是拗不過她，帶她攜劍前往七星陣。
毫無例外，忘川在七星陣被打的落花流水。
但是被打的遍體鱗傷她也不肯退出來，最後還是蘭溪進去將她背出來。
蘭溪看了她受傷的模樣，忽然奇怪的笑了一聲，仿佛是一瞬間明白了什麽：“我終於明白師兄是怎麽教你武功的了。”
“他把他所學的都教給我了！”
“他隻是教了你皮毛而已。”
她皺起眉來，不相信蘭溪的話。
蘭溪靜靜垂眼勾起唇瓣：“他教你的那點武功，你一輩子都闖不過七星陣。”
“你說他騙我？”
“他不想讓你去找他。”
忘川咬住下唇：“為什麽啊？”
不知道為什麽，蘭溪抬手捂住了眼睛：“用心良苦啊。”
是啊，風華的確用心良苦。
隻要是留在師門，就算是戰亂也難以波及到紫陽宮。
但是，一旦脫離師門，必是要為了家國大義而奔赴前線。
那些奔赴前線的紫陽弟子，在這幾年裏死了那麽多……那麽多……
“就連風輕……”
就連風輕都死了啊。
蘭溪說不出話來，隻是捂著眼睛苦笑。
忘川是東海國人，他的血是冷得。
他身上的溫度也是冷得。
他輕輕去抓住蘭溪的手，想要鼓勵蘭溪。
蘭溪卻在被她的手指抓住的那一刹，下了決定：“我教你習武，我把所學的一切都教給你。”
“教給我？”
“你不是要去找風華嗎？不下山，你這輩子都找不到他。”
忘川怔怔望著蘭溪，眼前仿佛浮現除了風華的臉。
他想要去找風華。
跟蘭溪就這樣達成了約定。
涼國戰亂，持續七年未曾平複。
忘川十二歲那一年，蘭溪出師。
忘川十三歲，蘭溪戰死。
她在十三歲的那個冬天出師，離開師門才奔赴前線，就接到蘭溪的遺物。
是以一張地圖，她問過許多人才知道那是涼國幽雲戰場的地圖。
她策馬而去，找到蘭溪的戰友。
那人告訴她：“她說，這是他師兄所在的戰場，這是她死前想要去的地方。”
忘川撚轉到達幽雲戰場，然而剛剛經過烽火洗禮的戰場隻有遍地戰死的涼國官兵屍體。
她看著那一地屍體，忽然就哭出來：“師父……”
“師父……師父你在哪兒啊？”
“師父……師父……”
她在破敗的戰場上叫他，想要讓他回應自己一句話。
然而淚水留了整臉，翻了大半個戰場的屍體也沒能找到風華。
這一刻，仿佛所有的感情都澎湃而出。
她跪在地上，看著遍地屍體，低低的叫他：“師父，你在哪兒啊？我出師了啊……你不是說會傳信給我嗎？你不是會等著我來找你嗎？”
“師父……”
“師父……”
她跪在戰場上，落日殘陽，一片血紅。
她茫然四顧，根本找不到風華的蹤跡。
心髒像是被一下子撕裂，堅持了好多年，好多年，她想著出師來找他。
然而，為什麽她出師卻找不到她。
他不是應該回去嗎？
都七年了，他不是說一年就回去嗎？
他要回去啊，回去看她好好練劍，回去看她翻過城牆，回去看她騎馬騎得得心應手靈活自如。
她以前不會的，現在都學會了。
“可是，師父你在哪兒啊？”
她滿目淚水，撐著身體，站起來往前走。
篤的一聲。
利箭破空而來，一下就釘在了她的肩膀上。
“啊……”她悶哼一聲。
血透骨而出。
她卻仿佛覺察不出疼痛一般，撐著身體往前走：“師父……師父你在哪兒？”
又是一聲利箭透骨的聲音。
她置若罔聞，隻是漫無目的的往前走。
好像，往前走就能找到風華。
羽箭又射過幾支。
她雖然攜劍，卻沒有打落一支。
最後的那支羽箭射中了她的膝蓋。
胸口那支羽箭也讓她疼的吐出一口血來。
她走不動，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然而，破敗的目光茫然抬起的時候，卻一下看見了白袍飄揚的風華。
“師父？”
她興奮異常，撐著身體想要站起來。
然而身體卻不聽使喚。
她咬牙爬過去，抓住他的袍子，笑的令人心疼：“師父，我終於找到你了……”
說完，就仿佛怕風華走掉一樣，拽住他的衣裳嗚嗚咽咽哭起來。
仿佛有無數心酸痛苦在一刹那控製不住的爆發出來。
她身體火熱。
好像有什麽在她哭泣的時候在悄悄改變。
她以為自己抱住的是風華，但其實--
“殿下，這個瘋女人是敵國陣營的，是不是就地格殺？”
涼國的敵對國家仇國太子望著地上抱著她衣裳哭的瘋女人。
輕輕的伸手，將她耳邊長發撥了撥，笑起來：“帶回去，千年難得一見。”
的確，東海的鮫人難得一見。
仇國太子賞遍群芳，自然是識貨的人。
而且，十分識貨。
所有人都以為忘川瘋了，連帶著仇國的太子仇蓮也這樣認為。
他將她帶回去的時候，她渾身高熱，意識迷糊，隻是不停的叫著師父。
仇蓮大巫前來查看，大巫確定這是一個東海人之後，還高興的恭喜仇蓮：“恭喜殿下啊，這個東海人已經開始變身了。”
仇蓮皺眉：“你是說……”
“他要變成男子或者女子了。”
仇蓮一下變得不感興趣：“若是變成男子，便剖出他的心髒來吧，本宮聽說，東海人的心髒吃了便可以活千年。”
大巫臉上神色古怪：“殿下，他多半……是要變成女子了。”
仇蓮的神色也變了變，眼角眉梢都多了趣味：“哦？”
“東海人會因為喜歡的人而為之變身，如果她愛上男子，自然就會變成女子與之廝守，如果他愛上女子，便會變成男子陪伴那人，她在口口聲聲的念著她的師父，她師父是三年前戰死的紫陽宮大弟子風華，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