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血月初現
七星匯聚,血月當空,是時,世出新主,天將大亂。
許南風從昏迷中清醒之後,一連數日不言不語,不飲不食,紅拂紅袖皆不敢近身,隻有阿呂一人侍奉左右。
由絕雲軍護送著車隊穿過乾州北境,再繼續向西北方向行半月便可入北滄國境。北滄聶家最後的一位皇子終於回家了。
可是對於許南風來說,在君疏月失蹤的那一刻起,這世上已經沒有所謂的家了。穀墨笙臨走時對他說君疏月尚在人世,他會窮盡畢生之力將他找到。可是許南風看著他什麽都沒有說,他像是已經徹底死了心,猶如一團燃燒得熾烈的火被突然澆熄,隻剩下一把蒼白的灰燼。
他說他要離開乾州,再也不想回來。
我守了少清一輩子,至今都未曾放棄,你卻隻是暫時失去了他的下落就心如死灰,你如何配談愛這個字?
穀墨笙看著猶如活屍一般毫無生氣的許南風拂袖而去。
如何配談愛這個字。
許南風望著車窗外連綿不絕的飛雪,忽然露出了一絲冷笑。
“老板,您心裏再難過也好歹吃一點吧,您這樣,君公子若是知道也不好受。”
聽到他說起君疏月,許南風忽然聲音冷漠地打斷道:“以後都不要在我麵前提起這個人。”
“是……阿呂知道了……”
阿呂紅著眼眶跪在榻邊,樣子看上去亦是萬分憔悴。許南風轉過頭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冰冷而又陌生,和當初那個喜歡捉弄他使喚他但是又會悄悄給他添衣蓋被的許南風已截然不同了。
他曾說過君疏月就是他的命,如果有一天君疏月不要他了,那麽許南風也就死了。
真正的王者都需要血與火的淬煉才能重生,總有一天你會明白與這天下相比,那一兩句海誓山盟根本不值一提。
許南風消沉了多日,終於答應進食,這讓紅拂紅袖都不禁鬆了口氣。可是這道坎他當真跨過去了嗎,他當真放得下君疏月嗎?
想到君疏月,紅拂和紅袖心裏也皆是無法平靜。當日她們親眼看到阿呂命人挖去君疏月的髕骨,還用手腕粗細的鐵鏈鎖住他的手腳,猶如關押一直牲畜一般將他鎖在鐵籠之中。她們不知道阿呂與白舒歌私下的交易,隻知道君疏月這一去,怕是再無生路了。
他曾是那樣一個光風霽月的男人,被許南風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裏寵愛著,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若是讓許南風看到,真不知他會如何……
“君疏月的事我最後再警告你們一次,若是敢透露給少主隻言片語,我會讓你們比君疏月淒慘千萬倍。”
從馬車裏走出來的阿呂脫去了偽善的麵具,陰冷著一張臉站在紅拂和紅袖麵前。他是辰國公和聶家長公主的兒子,而當年名震天下的絕雲軍統帥正是這位巾幗不讓須眉的長公主。但是聶衡死後,北滄朝廷群龍無首,絕雲軍在叛亂中被皇後鳳氏剿殺殆盡,長公主眼看難挽敗局,為了保留絕雲軍最後的力量,長公主命丈夫斬下自己的首級獻給鳳後,以示投誠。爾後辰國公將呂靖言悄然送往乾州尋找許南風母子的下落,但彼時南風之母已身故多年,而南風則是被一戶山野村民撫養長大。呂靖言找到他後便以阿呂的身份相伴左右。本打算待時機成熟就送他回北滄主持大局,卻不想君疏月的出現讓一切都偏離了他的計劃。
君疏月隻是許南風人生裏一個不該出現的意外,但是這個意外卻也促成了某些事。如今的許南風既是地坊之主,又手握浮方城的機密,再得到絕雲軍的支持,莫說推翻鳳家的統治,就算要一統天下又有何難?
至於君疏月,如今隻是廢人一個,又落到白舒歌的手中,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再興風作浪了。
“我會繼續以阿呂的身份留在少主身邊,所有的事等回到北滄之後,父親大人自會安排的。”
紅拂紅袖不敢違逆他的意思,隻好黯然退下。這時絕雲軍統帥蒙烈縱馬而來。這些年他暗中潛伏在乾州保護許南風的安全,其實心裏早已鍾情於他,隻是礙於身份懸殊始終不敢有所逾越。這次呂靖言除去君疏月,他自是最開心不過。
“少主終於答應進食,看來是對君疏月釋懷了。”
呂靖言回頭看了一眼許南風的馬車,幽幽道:“不管他願不願意放下,君疏月這個人都不可能再擾亂他的視線。”
“如此最好不過。”
蒙烈的父親當年就是絕雲軍的副帥,那場叛亂之中,他隨長公主一起拚死抵抗到了最後,明明是一腔赤膽忠心,最後卻落得屍骨不全懸首示眾的下場。他身負著國仇家恨,時刻都想殺回北滄為父親報仇雪恨,忍辱偷生這麽多年,如今終於要到決戰的時刻了。
“不過我們也不可掉以輕心,鳳家已經對父親有所懷疑,不久前父親給我來信說侯府附近遍布密探,讓我們護送少主回去千萬要小心。”
“那個老妖婆自以為已屠盡了聶家血脈,絕不會想到陛下還有一個兒子流落在外。更不會想到絕雲軍還有重新壯大的一日。”
呂靖言拍了拍蒙烈的肩:“越到最後關頭越不能大意。”
“我知道。”
而蒙烈話音剛落,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一聲淒厲的馬嘶,接著他們腳下的冰封驟然開裂,鋪天蓋地的肅殺之氣朝著他們聚攏而來。
“保護少主!”
蒙烈猛地一勒韁繩,□□的烈馬像是感知到了危險發出一聲刺耳的嘶鳴,就在它一躍起身之時,無數的黑影破冰而出,一張巨大的羅網像是要把整個馬隊一起吞噬。
紅拂紅袖見狀忙飛身趕回馬車,可為時已晚,隻見冰下突然探出幾隻鐵爪死死拉住馬車的車輪,那冰麵已經破裂,稍一用力馬車便陷入了冰水之中。紅拂紅袖兩人抽出袖中的琴訣,一左一右纏住車廂,而這時殺手刀鋒已至,紅拂紅袖無暇分心應敵,隻能勉強躲閃,可稍一分神,那馬車又向下陷落。蒙烈眼看她們二人支撐不住,正想縱馬回去,可他一人被七八個殺手纏住,根本無力相救。
轉眼間紅拂紅袖皆已負傷,鮮血順著銀絲滾如落珠。此刻馬車已有一半陷入冰水之中,呂靖言看著許南風沉入水中,顧不上自己不識水性就一頭紮進水裏想把他拉上來。
而冰下本就潛伏著殺手,許南風方一落水,他們就蜂擁而來。呂靖言沒有內力護身,在冰水之中掙紮了兩下便手腳麻木呼吸困難,莫說救許南風,便是連自己也性命難保。
他眼看著那殺手將許南風包圍,轉眼間血色在冰水之中蔓延,他的視線裏隻剩下一片刺目的紅色,他想起了母親離開那天,父親手裏的刀和漫天的血光。
少主……
以後你跟著我,我保你吃得飽穿得暖,我許南風沒有親人,就認你這個弟弟吧。
我以後的願望,就是找個有山有水的地方,帶著你和阿疏,咱們三個人過逍遙自在的日子。
對不起,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