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步步生蓮
“!”
正在地穴深處為許南風引路的師無咎忽然腳步一頓,許南風見他身形一晃,連忙上前將他扶住。
“怎麽了?”
師無咎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突然就感到了一陣心慌,有種莫名不安的感覺襲向他的心口,讓他的臉色一下子就慘白了下來。
“不知道怎麽,就是忽然有些心慌……應該不要緊。”
師無咎搖了搖頭,暗自運氣稍作調息。許南風轉身看向他們走來的方向,這洞穴深處地形複雜,轉眼之間就已經看不到來時的路,仿佛每一處洞口都和方才來的一樣,要不是師無咎先前仔細研究過,隻怕他們真的會迷失在這裏麵。
“你這幾日不飲不食,是不是傷了元氣?”
“無妨,我從前跟我師兄修行的時候,曾有半年的時間每日隻飲清水度日。”
師無咎一說到他師兄,眼眸頓時變得明亮起來,似乎整個人都有了生氣。許南風見狀也稍稍放了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若能順利度過此劫,你和你師兄便退隱江湖去吧。”
“師兄已答應我了,隻要我擺脫羅刹心經的控製,他就隨我離開四方城。”似乎想到了他們退隱後的逍遙生活,師無咎臉上的笑容愈發明豔起來。
隻是他還未曾知曉,那個答應他會等他歸來的人,已然化作漫天星塵,消失於天地之間。
“我們快些走吧,阿疏還在外麵等著我。”
許南風說罷,徑自朝著那凶險難測的洞穴深處走去。師無咎跟在他身後,悄悄按住自己躁動不已的心,他輕聲安慰自己說,不要急,很快你就能出去與師兄團聚了。
到了那時便再也不會有人分開我們了,師兄……
那洞穴深處果然如師無咎所言,越往裏走越能感覺得到有股異樣的寒意籠罩而來。師無咎看著手中燃了大半的蠟燭,輕聲道:“我們已經走了有一個時辰了,上一次我走到這裏的時候花了近半天的時間。”
“難道是地形變化了?”
師無咎搖了搖頭,轉身看向許南風:“地形沒有變化,隻是少了一些障眼法,我們沒有再繞彎路。”
“這又是為何?”
“因為你。”
師無咎說著,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奇怪,為何與你一起進來的時候,我竟完全不受幻覺的影響。”
許南風想了想,不確定道:“會不會是因為我的身體裏有墨玉靈蛇的血?”
“墨玉靈蛇?”
師無咎一驚:“你用它煉蠱了?”
“是,有段時間我急於提升功力,便用它來煉蠱……”
“難怪,你的命可真是好。那墨玉靈蛇世間難尋,你不但得到了,居然還用它煉了蠱術,這也就罷了,你的身體居然絲毫未損,這可真是前所未見了。”
說到這件事,許南風至今覺得有些對不起小黑。那時候他被仇恨衝昏了頭腦,隻一心想著練成神功好早日找到君疏月,結果這功力是大增了,可那墨玉靈蛇最終耗盡了最後一滴氣血,死在了他的手中。
連曲靈溪都說他是福大命大,練了如此陰邪的武功居然還能全身而退,這種事本身已是萬裏無一,他不但沒有受到蠱毒的影響,甚至還能化為己用,這種事換做別人簡直想都不敢想。
“那墨玉靈蛇乃是風氏至寶,傳說天生慧眼,能辨鬼神,能通陰陽,所以唯有它能不受任何幻陣的影響。如今你得了他的血,所以才能完全不受這洞中虛境的蠱惑,我跟著你,也算是沾了光了。”
師無咎為了研究這地形,足足在洞中苦思冥想了數日,結果這許南風一入洞,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
“如今想什麽都是多餘,此地離地心還有多遠的腳程?”
許南風人雖在這洞穴之中,可是心卻一直記掛著君疏月,也不知道自己走了這些天他的情況有沒有好轉,魏無涯有沒有照顧好他。
“爭取在這支蠟燭燃完之前吧。”
師無咎舉起燭光朝著洞穴深處照了一照,若他沒有記錯,穿過前麵這條甬道之後就能到達第一座神像。這洞中的八座神像乃是按北方七星的位置所列,而最後一座神像也就是七星的主命星是在一片冰湖的中心,師無咎曾試圖靠近那座神像,但是那神像周圍似乎被一股無形之力包圍著,他試了幾次都無功而返,最後隻能遠遠相望。
“師兄說過你與君疏月的命格彼此糾纏,也許隻有你才能靠近那座神像。”
許南風和師無咎兩人在這幽暗無盡的甬道之中徐徐向前走著,這裏雖然一片死寂,但是在這死寂之中卻彌漫著讓人不安的氣息。仿佛有什麽東西在這黑暗中潛伏著,隨時可能會在背後給予致命一擊。
“若不是親身經曆,真不敢相信那片火海之下竟還隱藏著這樣一片冰原。”
炎洞的上一層酷熱難當,身處其中就猶如置身煉獄火海之間,然而當進入洞穴深處之後,那種令人焦灼的熾熱便漸漸消失,越往深處寒意越重,走到這裏連許南風這樣內力精深的高手都覺得手足冰涼,遍體生寒。
“這炎洞中的業火終年不熄是因為伏羲大神降臨人間時留下了一顆火種。傳說中世間隻有一物可以讓此火熄滅。”
“那是什麽?”
“那隻是傳說之物,未必可信。”就在師無咎說話間,那黑暗的盡頭處已經隱約能看到一絲光亮。那裏便是洞穴的盡頭了。
許南風看到那絲光亮,心頭不覺陡然開朗起來。師無咎原本走在他前頭,一個不留神他便跑到了前頭。想到等結束這一切便能與師兄長相廝守,師無咎也馬上加快了腳步追了上去。
那甬道盡頭處的光亮越來越刺目,許南風在黑暗中腳步如飛。當他穿梭過黑暗,朝著那點光明奔去的時候,他忽然間想到了昔日在畢羅秘宮裏看到的情形。
縈繞在耳畔的風聲似乎也與那時一樣,時光像是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那個時候。
他這樣想著,忽然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
師無咎見他驀然停下,以為他是看到了什麽,連忙也跟了上去。他伸手推了一把愣在原地的許南風,這一碰不打緊,卻見對方身形猛地一晃,像是要倒下去一般,嚇得師無咎連忙將他扶住。
“你這是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為何臉色這樣難看。”
許南風輕輕搖了搖頭,扶著一側的牆壁長長舒了口氣:“想起了一些舊事,忽然之間有些……不安……”
他想起自己上一次丟下君疏月獨闖畢羅秘宮後發生的種種,心中不由得掠過一絲戰栗。
“都走到這裏了,難不成還要退回去?”
師無咎不知許南風在糾結著什麽,見他一動不動便幹脆自己往裏走去。他走了片刻之後許南風才恍然回過神來,這時掌心裏傳來一陣刺痛,他攤開手一看,那掌心裏已是一片血紅。
眼下的情形與昔日實在太像,這才讓許南風內心有些惶惶不安。但誠如師無咎所言,都走到了這一步,難道還能退回去嗎?
阿疏還在等著他回去,他怎能在此畏懼不前?
師無咎走到洞穴的出口前,再往外一步便是茫茫冰原。那滄溟雪山綿延千裏,白雪無垠,誰曾想到在雪山之下的地底深處竟也有著與地上一樣遼闊無際的冰原。
在那冰原之中,七根巨型的冰雪雕像肅然屹立,就像是擎天之柱一般,遙遙望去讓人不由新生敬畏。
“那就是伏羲神像?”
冰原上風聲呼嘯,許南風頂著風雪朝著神像一路走去。這裏的情形與畢羅秘宮愈發相似了,隻不過在那冰宮之內沒有神像,隻有一株垂垂將死的畢羅花母。那也是許南風第一次接近君家的秘密,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漫天飛花在自己眼前化作星辰飛向九天的情形。穀墨笙說那是君家人不可違逆的命運,極致燦爛卻又極致悲壯。
那個時候他就在心裏發過誓,絕不會讓阿疏和他的族人一樣,在最美的年華消逝,他要他一生一世陪在自己身邊,他要用一輩子的時間去愛護他保護他,給他這世上最極致的溫柔和愛。
阿疏,既然你我命格相纏,像我這樣的禍害注定活得長久,所以你也一定會長命百歲。
“你的手流血了。”
師無咎看到許南風冒著風雪一步步走向那神像,而鮮血順著他掌心的傷痕蜿蜒在冰上,那血滴在地上瞬間結出了一朵小小的血花。
不知為何,師無咎望著許南風走向神像的背影,他的心上驟然掠過一絲異樣的感覺。他覺得許南風好像正去往一個他所不能到達的地方,他想要上前阻止他,但是眼前的風雪卻驟然間喧囂起來。他望著那背影越走越遠,像是要和這眼前的冰雪世界融為一體。
“許南風——!”
正一步步朝著神像走去的許南風似乎完全沒有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他的視線完全被眼前那七座伏羲神像所吸引,那其中像是有股無形的力量在呼喚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