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天人永隔
“冰宮?你說這炎洞之中還有一個冰宮?”
眾人聞言皆震驚不已,而君疏月根本不在乎什麽冰宮不冰宮,他隻要許南風完好無缺地站在自己麵前,其他的一切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你說清楚,在冰宮裏消失了是什麽意思?冰宮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麵對君疏月急切的追問,師無咎隻好將洞裏發生的事仔細說了一遍,但說到底那炎洞究竟為何突然坍塌他也毫不知情,是否是許南風觸動了洞中的某些機關或者別的什麽緣故,這些恐怕隻有許南風自己才知曉。
君疏月聽完他的話後沉默了許久,這沉默讓所有人都感覺窒息般的壓抑,沒有人敢開口再多問什麽,唯恐觸了君疏月的逆鱗換來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這炎洞是不是隻有此處一個入口?”
那許久的沉默之後,眾人終於等到了君疏月開口。好在此刻他的臉色雖然依舊冷得令人發怵,但已經沒有了方才那種懾人的戾氣,這也讓眾人在心底不由得鬆了口氣。
“這地方隻有一個入口,就是此處。”
長老說罷擔憂地看了一眼那被巨石封住的洞口。這地方終年被地火炙烤,熾熱難當,一直是四方城的禁地,連他們這些長老都不願踏足,這洞穴裏的情況幾乎無人知曉,如今許南風被困在裏麵,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挖開這巨石要多長時間。”
君疏月走到那巨石前,他看上去像是冷靜了下來,但是那冷靜之中卻透著一股肅殺之氣,正圍在洞口前的弟子們慌忙給他讓開了一條道,君疏月走上前,抬起手按在那巨石前:“你們都退後。”
“城主,不可啊!”
這炎洞千百年來都未發生過這樣的塌陷,如今君疏月如果想要用內力強行震開洞口,還不知會引起怎樣的震動,況且他自己的身體也正在恢複之中,如果強行催動真氣後果不堪設想。
“都給我退下!”
君疏月的聲音雖不大,但語氣中暗含威懾,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向後退去。他如今就像是一柄已經出鞘的寒刃,誰敢靠近便會被劍氣震得魂飛魄散。
君疏月喝退眾人後,徑自一人麵對著那坍圮的洞穴。自從他們兩人雙修了玉髓經之後,無論相隔多遠總能感應到對方,然而這一次無論君疏月在心底如何呼喚許南風,對方卻什麽回應也沒有。
這洞穴前的巨石像是把他們分隔在了兩個世界,他不知道許南風在裏麵經曆著什麽,甚至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
“南風,你要等我,我馬上就來找你。”
此時候在洞外的眾長老和弟子們隻感覺到一股澎湃的起勁從洞穴深處呼嘯而出,即便他們已經退到了外麵,依然被那股起勁逼得連連後退,震耳欲聾的聲響就猶如九天雷鳴一般,似乎連整座滄溟雪山都因此而震顫起來。
“這就是天絕劍的威力?”
那驚天的神威似乎也驚動了天地,山間的風雪驟然間咆哮起來,那洞穴本就在半山的懸崖峭壁之上,頓時間山頂的巨石和落雪紛紛滾落下來,幾位長老連忙用真氣支開屏障將洞口保護起來。
“我們必須阻止他,如果他徹底釋放出天絕劍的威力,那麽整個四方城都會毀了的!”
“不可能,天絕劍沒有這樣的力量。”
被弟子攙扶著靠在一旁的師無咎忽然開口道:“師兄說過,天絕劍中蘊含的力量過於強大,為了封存這股力量,每過百年就會有四方城的祭司以身為鞘來壓製這種力量,所以……”
師無咎說到這裏忽然停了下來,他的目光急切地在眾人之中逡巡,難怪他從醒來之後就覺得哪裏有些異樣,師兄呢?為何所有人都在獨獨不見師兄?
“無咎啊……”
長老們見他目光慌張地在人群中搜尋著什麽,心中不禁一痛,魏無涯的死雖是天意,但他畢竟是四方城的大祭司,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孩子,如今一死屍身都不曾留下,這讓他們如何跟師無咎交代。
“師兄呢,我師兄呢?”
師無咎是何等聰明之人,看到他們這副反應心裏就已然明白了□□分,隻是他寧可自己是糊塗的,他寧可自己什麽都不明白。
“我去找我師兄。”
他說完這話就猛地一把推開那正扶著自己的弟子,可是還未往前走兩步人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無咎!”
“別過來!”
師無咎突然大吼了一聲,將那些正要靠近他的人全都嚇退了回去。他抬起一雙赤紅的眼帶著防備的,痛苦,瘋魔的神色在眾人身上不斷地打量。
他的樣子就像是重傷瀕死的野獸在做最後的掙紮。
“我要去找我師兄……”
他拚命想要從地上爬起來,但是四肢都好像不聽他的使喚,眾人看著他在塵埃裏不斷地掙紮,一句句地叫聲師兄,每個字都仿佛帶著鑽心刺骨的疼,就算是旁觀者都不免為之動容。
“無咎啊,你不要這樣,無涯他,他本就是為了天絕劍而生的,他這麽做也是順應天意……”
順應天意?
原來那個夢真的會成真的。
“哈哈哈……好一句順應天意……”
無咎突然大笑起來,他的笑聲聽上去蒼涼得像是失偶的孤鴻般無限絕望。他不能相信師兄會這樣離開自己,他分明答應過會等自己回來,他分明答應過,會陪著自己逍遙餘生,不問世事,他從來不會失信於自己,從來不會的!
一行血淚順著無咎的眼眶滾落下來,他忽然抬起手掌猛地拍向自己的天靈,而此時長老中已有人先一步反應過來,飛掠到他身後,一掌劈落下來。師無咎神智已亂,一時之間全無防備,這一掌落下,思緒猝然而斷,他整個人軟倒下去失去了意識。
“這……”
見他暈厥過去,所有人懸著的心方才落了下來。此人雖罪無可恕,但畢竟是魏無涯拚著一命也要保住的人。如今魏無涯已為天下大道而死,若師無咎再有什麽意外,他們如何向九泉之下的魏無涯交代?
“沒想到他們師兄弟感情如此篤厚,一人死了,另一人也活不下去。”
“自古多情總如此。”
長老長歎一聲,將目光轉向炎洞:“無涯前些日子已算到自己難逃一死,他求我答應他最後一件事,就是用忘情蠱抹去師無咎的記憶,將他送出四方城。”
“這……唉……”
師無咎的舉動分明就是一心求死,就算今天救得了他,但心既已死了,人活著也隻是行屍走肉。不如讓他忘卻前塵,重新來過。
“也隻有如此了。隻可惜……”
“無涯說唯有如此,他才能走得安心。”
寧可被遺忘也不希望他痛苦,魏無涯的這片苦心隻盼他不要辜負才好。
不過眼下要擔心的並不是他,而是君疏月。從他入洞之後,那洞口便被他的真氣封住,整座滄溟雪山都因為他而震顫不已。幾位長老被攔在洞外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刻那洞穴之內,四壁已因為真氣的震蕩而搖搖欲墜,君疏月卻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那洞口前,不斷催動內力推向那封住洞口的巨石。周遭發生的一切於他而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哪怕這滄溟雪山就此崩塌也無所謂,哪怕他的世界就此寂滅也無所謂,他隻是想要打開這扇門,找到他的南風。
你就在裏麵對不對?你回答我啊許南風——!
“咳……”一口鮮血衝破喉嚨,濺落在眼前的那塊巨石之上。
他體內的玉髓經已經於天絕劍完全融為一體,其威力足可撼天動地,但是真正將所有力量釋放出來的時候,他的身體卻根本承受不住。如今這股力量正在他的五髒六腑之中肆意衝撞,不消片刻他便感到髒腑猶如火灼般劇痛不已。
“咳咳……咳……”
君疏月身形輕輕一晃,終究支撐不住向後倒去,而那塊巨石依舊紋絲不動地橫在他的眼前,那就像是一道隔絕生死的門,他在這裏,而南風在那頭。
“南風……許南風……”
胸口處傳來的痛楚讓他的眼前陣陣發黑,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要被燒成飛灰一樣,每一寸骨骼都灼痛難擋,他跌坐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可是他不甘心,他還想再試一次。
我還沒有找到你,我怎能放棄?!
“城主!”
君疏月身體猛然往前一掙,不甘心地拚命伸出手想要向前爬去。
他這一生都活得光風霽月,而此刻卻滿身塵埃,狼狽不堪。
長老們從洞外衝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情形,君疏月滿身傷痕地倒在血中,那些都是天絕劍的劍氣留下的傷痕,幾乎遍布了他身上的每一處,每一處都深可見骨。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輸了。
他被眾人抱起來時,意識仍沒有完全泯滅,他的餘光緊緊盯著那離他越來越遠的洞口,他恨不得能夠讓自己的魂魄飛離這個身體,這樣就能一直守在這裏,等著南風歸來。
我不會再讓你獨自一個人了,南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