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吳邪靠在門後越想越氣,偏偏左肩上的傷口又隱隱作痛起來,也是,又是摔又是拽的,金剛不壞的身子也得折騰壞。


  媽的,自己提心吊膽過了這麽多天,難道到頭來連聽個發生什麽事的權利都沒有麽?小三爺正在氣頭上,看什麽都愈發地不順眼,再加上藥瓶蓋子開了三次都沒旋開,一怒之下連著醫藥箱和床頭的阿拉伯語速成教材全給掃到了地上去——狗屁,都是狗屁,他就是吃飽了撐得蛋疼才會跑來這兒來趟這趟渾水!


  吳邪氣衝衝地躺到床上,尋思著趕緊蒙頭睡一覺把這些煩心事統統拋到腦後去,可是越是這樣越是精神,一閉眼滿腦子都是張起靈板著一張死人臉對他說「別摻和」的樣子。


  也不知道到底翻了多久,耳邊忽然傳來一記輕微的敲門聲。


  吳邪幾乎下意識從床上坐起來,這一下又牽扯到正在愈合的肌肉微微撕裂開,他吃疼地低哼一聲,想起剛才從張起靈嘴裏吐出的那三個滅絕人性的字,心一橫,伸手擰掉了床頭的台燈。


  房間裏的最後一絲光亮也熄滅,門外的人果然沒有再敲,停了片刻,邁開步子走開了。


  直到腳步聲遠到聽不到了,吳邪重新倒回床上,不知道為什麽,心情似乎比剛才更糟糕了。


  “沒毅力的家夥,活該孤獨終老!”忽然關了燈,眼睛還沒完全適應突如其來的黑暗,吳邪隻能死命瞪著頭頂那片烏漆漆的混沌,“再敲兩分鍾,不,一分鍾,再敲一分鍾我就開了啊!”


  他深知張起靈他們這次去見老阿卜有多麽的危險,所有的談判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對方有他們需要的武裝力量,可是他們又能等價給予什麽呢?一沒財力二沒情報,就幾個身手還不錯的單兵,放在人家眼裏又不是缺了不可。這場談判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他們沒有足夠和對方平起平坐的籌碼,難不成真讓張起靈出賣男色去勾引那奧什麽的小妮子吧?


  吳邪想著想著又開始懊惱自己亂發脾氣,他們這幾天一定很辛苦,好不容易回來了,自己卻還在這裏莫名其妙地給張起靈添堵。


  罷了罷了,不就是拉下臉去求和麽?反正早在基地倒追那陣子他就再沒要過臉了。


  打定主意,吳邪起身開了燈窸窸窣窣地開始換衣服,等到一切穿戴整齊正要出門時,靠近睡床的那扇窗戶卻在這時猛地被人從外推開!


  “誰?!”


  事情太過突然,應許是他太大意,亦或者是對方的身手實在如同鬼魅般敏捷,等到吳邪反應過來時,來人已經避開牆上密密的警報一躍而入!


  下意識地去抓手邊能夠自衛的武器,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撞進耳畔,“吳邪,是我。”


  吳邪,吳邪。


  在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能叫他吳邪的除了張起靈還能有誰?


  吳邪丟了手裏的東西,這才發現慌亂之間居然把果盤裏的橘子高高舉在空中。


  張大隊長偏過臉,看那樣子似乎是在笑。


  “笑,笑你個大頭鬼啊!”吳小三爺臉上掛不住了,“沒見過董存瑞炸碉堡啊?”


  張起靈平複了表情,正正經經回答道,“確實沒見過。”


  氣氛不錯,好得就像之前走廊裏的爭吵從沒發生過一樣。吳邪記恨著橘子的事,嘀嘀咕咕道,“你還不是個奇葩,有門不走爬什麽窗?”


  張起靈不自在地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道,“要出去?”


  他這身自然不是要睡覺的行頭,後者含含糊糊點點頭,“嗯。”


  “很晚了,”張起靈掃了一眼牆上的掛鍾,已經一點十七分,“還有事?”


  靠,總不能說去找你道歉求和的吧?吳邪腦子轉了一圈都沒找到合適的借口,最後悶悶哼了一聲,“關你屁事。”


  張起靈以為他還在生氣,沉默半晌,忽然開口道,“抱歉。”


  完了完了,怎麽被道歉的反而跑來道歉了?吳邪一麵在心底喊著「你他媽別搶我台詞啊」,話一出口卻成了另一幅模樣,“哦。”


  哦你奶奶個腿兒啊,他這是在別扭個什麽勁啊?這一刻吳邪真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下來。


  張起靈卻不惱,走到床沿邊坐下,然後拍了拍身旁的位子,“可以坐過來嗎。”


  吳邪極不情願地點點頭,其實心裏的小人已經舉著鮮花開始跳啦啦操了。男人抱住他的動作十分溫柔,攬過腰時仍然記得避開肩上中槍的位置,“還疼不疼?”


  疼啊,不過看到你回來好受不多了,不僅是這裏,心頭也是。


  “關你屁事。”


  張起靈把臉湊近了些,認認真真地看著他的眼睛,“不要生氣了。”


  沒生氣了啊,剛剛就不氣了,我這不正要找你道歉嘛。


  “少給自己長臉了,我可沒閑工夫摻和你的破事。”


  “你啊,”張起靈說這話時帶了一股深深的無奈,“總是這麽帶刺。”


  吳邪立馬瞪起眼睛,“你嫌棄?”看那架勢,似乎隻要對方敢說一個「是」,下一秒就會張羅著爪子撲過去。


  可是張起靈卻不回答了,就像要故意整治他似的,吊足了胃口,撓得心裏癢癢的更難受了。


  “靠,真敢嫌棄老子你就死定了!”吳邪凶神惡煞地用尚且完好的那邊手卡住張起靈的脖子,“死定了,你死定了唔…… ……唔唔…… ……”


  剩下的半句咒罵,統統被張起靈封在了嘴裏。


  男人的舌是靈巧的,撬開唇,攻城略池,直直衝著吳邪的舌頭而去。他退一分,張起靈就進兩分,躲得急了,便壞心眼地舔過他牙齦內側敏感的黏膜,吳邪整個人立刻中電一般顫抖起來,連眼角也泛出淚光,趁著這個空檔張起靈已經攫住了逃跑的獵物,口腔一瞬間被占得滿滿的,逼得他缺氧一般失了控製地仰起頭。


  “小…… ……小哥…… ……”


  他喊得動情,斷斷續續,雙手沒有自覺地攀上男人的脖子,像瀕死的溺水人緊緊抓著救命的浮板。張起靈繞著他的舌尖畫圈似的舔吻,從裏向外,一寸一寸地刺激著味蕾,吳邪的眼角更濕了,從喉嚨裏溢出模糊而破碎的□□,“小哥…… ……小哥…… ……”


  “喜歡嗎?”


  張起靈放過飽受愛撫的小舌,退出來在他唇上輕輕咬了一口,吳邪的身子又是一個激靈,男人重新覆了上來,隻是這一次沒再進到口腔,而是輾轉在唇瓣上細細地啃咬。


  “你你你!”吳邪被吻得隻殘存了最後一絲理智,喘著粗氣問道,“老實交代,你丫這是在哪裏學的?!”


  張起靈才不給他繼續開口的機會,壓住唇瓣又是一番碾壓深吻,直到肺裏所有的空氣都被徹徹底底榨幹,手腳再也使不上一分力氣,這才把人小心地放倒在床上,溫柔地親著他的眼睛。


  留戀而纏綿,像是吻著這個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


  “癢…… ……”


  吳邪舒服地咕噥了一聲,這種感覺挺不賴的,鼻息間滿滿都是張起靈的味道。可是男人的唇卻愈發灼得燙人,像點了一把火,貼在肌膚上一寸一寸煽情地挪著,先是眼睛,眉,鼻梁,然後慢慢滑到下巴上,仿佛本能一般,床上的人再次不受控製地仰起腦袋,脖頸間大片光滑的皮膚露出來,張起靈湊上去用唇瓣細細摩擦著,順著曲線一路往下輕啄,最後停在喉結上,伸出舌尖在那裏打著轉兒地輕輕舔舐。


  吳邪終於可悲地發現一個事實,他硬了。


  “是是是是你挑起來的,”這一下竟然連口齒也不利索了,吳邪難為情地別過臉去,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擋住自己的眼睛。“你負責解決!”


  托了家教森嚴的福,小三爺雖然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勤,卻從來不曾糟蹋過一個女孩的身子。活了二十一年,頂多也就牽牽小手親親小嘴,風花雪月的段子一抓一大把,其實無論前麵後麵都還是個雛兒。


  這樣的反應完完全全出乎了張起靈的意料,他忍不住確認似的問道,“你是…… ……第一次?”


  恥辱!這絕對是小三爺出生以來遇到過關乎男性尊嚴的最大恥辱!吳邪連耳垂也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緋紅,也不知是羞的還是被氣的,梗著脖子粗聲粗氣道,“你才是第一次!老子每天晨勃健康得很…… ……”


  張起靈哭笑不得地歎了口氣,身體力行用自己的唇堵住了那張口無遮攔的嘴。


  “謝謝,我很開心。”


  床上的人別扭地「切」了一聲,“你高不高興關我屁事,老子又不是為了取悅你。”


  張起靈在他鼻尖上偷偷啄了一口,“嗯,我也沒做過。”


  想不到有一天這個麵癱到要死的男人居然會這麽正經地和他討論有沒有上過床的話題,吳邪覺得自己下腹又是一緊,連忙伸出爪子抵住對方的臉,“放屁!又是舔又是摸的,鬼才相信你是生手!”他埋頭看了眼自己衣衫淩亂的樣子,又瞧見張起靈穿得整齊,連領口的紐扣都沒有解開一顆,忍不住伸出手就去拽,“不行不行,誰知道這幾天你有沒有和什麽奔放的洋妹子鬼混,我要驗貨!”


  他原本是開玩笑,沒想到手卻在離得幾寸的地方被猛地攔住了。吳邪一愣,“又沒做過,你怕什麽。”


  張起靈淡淡放開,“沒什麽好看的。”


  這一下就是再遲鈍的人也能看出其中的異常,吳邪停了一下,終於回到之前惹得兩人不歡而散的話題上,“那你告訴我,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 ……沒什麽。”


  雖然是預想中的答案,吳邪還是花了好大功夫才忍住爆粗口的衝動,盡量用最平靜的語氣說道,“小哥,你答應過我的,要和我並肩作戰。”


  這一刻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張起靈的目光鬆動了,可是下一秒卻又避開了,男人站起身,沉默不語地坐到床頭。


  連帶著熱度的一並撤離,心頭忽然空蕩蕩的,好像整個世界都冷卻了下來。


  “我…… ……”吳邪組織著語言,他正努力使語氣聽起來心平氣和,“雖然單兵素質比不上你們,但是比如談判之類的事,我確信自己可以幫上忙。”


  沉默,又是他最討厭的沉默。


  “再不濟小爺這副好皮囊也可以發光發熱,屈尊使點美人什麽的,總比你那張麵癱臉有用多了。”


  床頭的人終於有了反應,“不可以。”


  吳邪乘勝追擊道,“那你就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們好好商量對策,也不至於到時候淪落到出賣美色,你說對吧?”


  他說得輕快,張起靈抬起的眼深深撞進了他的眸子,這一瞬間吳邪差點以為就要成功了,男人卻動了動唇,輕輕地吐出幾個字,“夜深了,早點休息。”


  一直努力壓抑的怒火再也忍不住躥上心頭,吳邪一把甩過手邊的枕頭,“你他媽是存了心要把我推開是吧?”


  “…… ……對不起。”


  “我要你的道歉有個屁用!”


  他又氣又恨,想不通到底是什麽讓這個神佛不懼的男人如此突然地改變了想法,他直覺一定和這次去見老阿卜的事有關,可是張起靈什麽都不說,他隻能在胡亂的猜測中愈發地心慌。


  “張起靈,我現在是你的副隊,我也想戰鬥,想用自己的力量去保護在乎的人,而不是隻能娘們兒似的被困在房間裏幹著急!”


  “這麽簡單的願望,為什麽瞎子可以,陳雪寒可以,甚至齊羽也可以,獨獨我卻不行?”


  “還是說壓根從一開始你就沒覺得我配得上這個位置?是不是從始至終在你眼裏我就隻是一個吊車尾的廢物,是隻配被供在溫室裏捧著護著的沒用二世祖?”


  “好啊,既然這麽嫌棄那去找你的正牌副隊長啊,像我這樣的冒牌貨幹脆代替他去死好了!”


  拉高得發顫的尾音,在驟然而至的死寂中重重落下。


  屋子裏忽然靜得駭人。


  張起靈的手在腰側握緊了放開,放開了又蜷成拳,終究還是沒再開口,一聲不吭地走出房門。


  好像…… ……說得有點過分了。


  吳邪頹然地閉上眼睛,他隻是想要幫忙而已,為什麽到頭來卻變成了這副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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