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陽迷案
“怎麽?怕我下毒?”
“下毒你倒是不會,隻是會往裏麵加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喝完後心堵。”現在已經是入冬時節,他覺得有點冷,便披上一件外衣,下床,“他呢?”
“在藥房裏熬藥。”
“……”他默不作聲,心裏有些感動。雖然對方手無縛雞之力,還一直提防著他,不過還是有點良心的。
“你在發什麽呆啊?說實話,你跟他到底什麽關係?”
“沒什麽關係,就是任務而已。去年我也是接收到同樣的任務,把你從宮廷裏帶出來。”他其實並不想作過多的解釋。一年前,他也通過岑妃拿到任務,而後在九重城闕裏將步輕塵帶出來。這兩個任務會不是同一個人發出的?那個人到底是誰?究竟有什麽目的?還是隻是單純地善良,想要借他的手拯救這些落魄的黨爭犧牲品?
一切都不得而知,他隻能私下查。
“這麽說,你們兩個隻是雇主和保護的關係啊!鬧半天,我的淚是白感動了!”步輕塵自己喝了一口藥酒。
“不然呢?”他挪到窗口,見她喝了藥酒沒什麽事,便想要過來。
步輕塵一雙狐狸眼挑起:“昨天他還死活要去為你收屍。”
他喝了一口,感覺渾身發熱,臉色變紅:“這到底是什麽酒?你往裏麵加了什麽東西?”
“沒毒。就是有點類似於五石散的作用。”她微笑著,“還要嗎?”
眾所周知,五石散是魏晉時期特別流行的一種“仙藥”。
“真不該吃你給的東西。為什麽你吃了沒事?”
“這是改進的,並非是五石散[1],對我這種經常服用的人自然是沒什麽作用。”
“師父,你過來一下。”若雪在藥園子喊道。
“殿下,有沒有感覺好點?這藥有助於你康複,我先走了,之後會給你帶一點走的。”步輕塵邪魅一笑。
他趕緊關上窗戶,鎖好門,這藥確實厲害,剛才還感覺冷,現在隻覺得發熱,如近火爐一般。
偏偏易朝這時候熬好了藥,來敲門:“你醒了嗎?我熬好藥了。”
他在屋子裏沒穿什麽衣服,不敢開門:“你……放外麵。”
“你出什麽事了?開門。”
“我沒事!你放外麵就可以了。我現在不想見任何人。”
“……”易朝將湯藥放下,“你記得趁熱喝,步大夫說涼了藥效會減弱。”
良久,外麵沒什麽聲音了,他才敢大著膽子開門。
才開了一條縫隙,一隻手抵住門,那隻手骨節分明,還有幾條結痂的疤痕,應該是昨晚去找他時被路上的茅草割傷。
他卡在兩難的境地,對方的手卡在門縫上,他直接關的話會夾到對方的手,可要是不關上,自己這一副落魄樣太……難為情?不,是失了禮數:“你放手!”
“你到底怎麽了?”
“不用你管,你快離開。”
“你沒資格命令我。”他推門,雖然自己的力氣沒有裏麵的大,但是仗著自己的手卡在門上,對方不敢用過大的力氣。眼看著門縫越來越小,他突然撤回力氣,門一下子夾在手上。他悶哼了一聲。
岑暮立即打開門,也顧不得什麽不體麵的事情,抓過被門夾紅的四指:“你有病是嗎?你以為我不敢夾斷你手指是嗎?”
“你才有病,大冬天穿那麽少?”易朝抽回手,隨手拿起旁邊一件衣服給他穿上。
他沒有拒絕。
“你為什麽那麽燙?是發燒了嗎?”易朝摸到他的額頭,眼中更多的是關心。
他趕緊將頭扭開:“我沒事,你快離開!這是步輕塵的藥酒後遺症,你快離開。”
“真的沒事,你要相信神醫。”他現在最後悔的就是信了那女人的話,真的不能亂吃她給的東西。
“你先把藥喝了。”易朝將藥拿進屋裏。
他看著易朝,對眼前這個人產生些非分之想,他隻希望對方能快點離開,趁他還沒有失控時。接過藥,他捏著鼻子一飲而盡,“好了,你快離開。求你了!易曉天。”他真的很難受,就像餓的要死的人看見一桌鮮美的菜卻不能碰。
易朝很明顯感受到了對方的抗拒和排斥,便也沒有說什麽,“我先走了。”
對方走後,他在屋子裏蜷縮成一團,誰也不想搭理。
從九天上摔下來,雖說有巨鷹在給他墊背,但五髒六腑都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再厲害的神醫也隻能通過藥物來激發身體的自愈能力,這一個過程是很痛苦的,即使好了以後,多少還是會有些後遺症。
喝了藥之後,他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夢見了很多的事情,淩亂的片段,過分真實的觸感,清晰的氣息,每個事件都顛三倒四,讓他的腦袋糊成一鍋粥……
“你記得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嗎?”
“蝴蝶穀……走,一起去。”
“救命!救我!山今木,不要走……”
“不,我怕。我害怕……”
“你知道……同,生,蠱嗎?”
他在夢裏聽見很多對話,很淩亂。
一個瘋女人在唱到:“同生蠱,同生蠱,想同生,先共死。”
“不要,我不想種。”他在夢中喊道,“不要!我不要種……”
有一隻冰涼的手覆在他額上,幫他擦去額頭的汗,動作還很輕,很用心。
他沒有睜開眼,伸手將手掌按住,不讓那人抽走。他很眷戀這冰涼的觸感。
來照顧他的是易朝,他並沒有生氣,也沒有再拿走。看著眼前這個被噩夢纏身的少年,也許這是唯一能給他的安慰吧。
之後的幾天,他好得很快,不得說,步輕塵的藥隻是用的時候難受,藥效過了之後便會好得快。跟她本人一樣不走尋常路子。
易朝沒事的時候就去院子後的藥園裏跟若雪一起討論草藥,在閑聊之時,若雪問道:“岑暮是什麽人?”
“我也不知道,隻是一直在保護我而已。你對他很感興趣?”
“不是,隻是有好奇師父為什麽會對他那麽尊敬?”
“你師父以前都不太愛搭理人是嗎?”
“當然,以前十個有九個來,師父都不會給他們任何好臉色看的。就算是王公貴族也不例外。”
“那可能是你師父的故人之類的,會不會是你師父的弟弟?”
“不會,我前幾天聽見師父叫他殿下……”若雪一不小心說起了自己偷聽到的部分內容,趕緊閉嘴。
“你還知道什麽?不用怕,我不會告訴他們的。”
“我……在你被打暈之後,他叫我傳話,說從南越來的,師父一聽是南越來的那個人,就立刻親自來迎接。”
“這件事還有多少人知道?”
“沒有了,我就告訴了你一個。”
“嗯,那你以後不要再跟別人說,不然你師父可能會責罰。”
“知道了。”她在挖坑,種下一個小人參,再順手把土填上。
易朝將前後的事情捋了一遍,大約拚湊出對方的身份了,隻是,一個南越殿下,為什麽會親自來長安?肯定不是為了見岑妃,難道……是在密謀造反?
不對,如果造反就不會淪落到被追殺的地步了,應該還有一點。那個錦囊,是他們傳遞消息的東西,如此看來,宮中應該有他們的內應。
可是一路走來,那少年的心性倒也不像是要造反的人。
他的推測陷入矛盾的境地,要想知道更多的消息,隻能等到以後慢慢觀察。
岑暮的身體恢複後,步輕塵也做好了江陽城假瘟疫的解藥。
“你不跟我們一起去嗎?”易朝問。
“我就不去了,這次的瘟疫是人為,涉及江湖恩怨,我是不能參與的。我隻能幫到這一步了。”步輕塵叫徒弟將藥方和一些藥粉打包給兩人。
“我先替江陽城的百姓謝過您了。”
“易大人真是客氣。走吧,我就送到這兒,山下的路道阻且長,二位一路好走。”步輕塵轉身邁入院中,與世隔絕。
“走,下山。”
“步神醫都不打算跟你說什麽嗎?”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我跟她不熟。”他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著謊,卻不知自己早已被步輕塵的小徒弟賣得一幹二淨。
易朝:“……”看你還能裝多久。
他笑笑不說話。
岑暮看著這眼神,有點摸不著頭腦:難道他知道什麽了?
回到江陽縣,這裏已經是一座空城了。城中的健康者都呆在家裏,不敢露麵;染上疫病的人都被官府集中安排在一處;死去的都被火葬了。
“看來許祝做得不錯。”易朝讚歎道。
“先把人治好再說。”他在一旁潑冷水。
兩人將藥方交到許祝手裏,讓他派人去藥鋪抓藥分發給百姓。岑暮將藥粉倒入水井中,淨化水中的毒素。
派去抓藥的官差回來說有一味藥——紫蘇,在五天前都沒人買走了,現在城中沒有這一味藥。
“看來是真的有人故意在殺人。”易朝看著空手而歸的官吏道,“藥鋪的掌櫃可看清那人的相貌?”
“看清了,我叫畫師去描樣貌了。”一個捕快拿出畫像。
易朝接過來仔細端詳,得出一個結論:他不認識。
“以兄,現在不是抓人的時候,當務之急先救百姓。”許祝焦慮,他就怕現在的注意被這個故意買藥材的人轉移走了。
“當然,我知道輕重緩急。你派人去其他縣買藥。抓人的事情不急。”
“可是守城的人不讓出去。”捕快在一旁叫苦不迭。
“那就讓守城的代替我們出去買,省得麻煩。”許祝拍案而起。
於是,剩下的事情就沒什麽需要他們操心的了。
守城者也不是冷漠無情的,他們派了一支輕騎去附近的縣購買藥材,不到一天就湊齊了數量。城中百姓服了藥後,慢慢痊愈。
易朝他們也在著手排查下藥的人,單靠一張畫像就是大海撈針,尋無可尋。
小七痊愈後,四人又開始上路。一路南行,開始從渝州城渡過長江。渝州同樣也是一個有文化氣息的地方,李白曾在此地寫過:“峨眉山月半輪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發清溪向三峽,思君不見下渝州。”
四人從落腳點出發時,還是一片晴朗,現在來到渝州城的渡口,竟然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雨。
“公子,現在並非六月天,為何這邊的天氣會變化這麽快?”
“渝州城多山,一山有四季,十裏不同天。變化快也是正常。”還沒有上船,天上就下去了大雨,冷雨淋漓,天地都在一片沉寂中,隻剩下雨聲,風聲,聲聲淒然。
“快走!快上船。”岑暮喊道。
四人一片狼藉,在雨中滿身泥水。
十幾個黑衣人從渡口附近的密林裏衝出來,不僅是要殺易朝,同時也對岑暮痛下殺手。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要你命的人。”
“你們可知道我是誰?”
“知道,殿下,我們就是要你的命。”
作者有話要說: 五石散的作用還挺複雜的,大家可以去看魯迅的《魏晉風度及文章及與藥及酒之關係》,據說五石散吃了之後會發熱,皮膚變薄,容易受傷,所以魏晉時期的人都穿寬鬆衣服。(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這個會成為我寫小說的梗,太有毒了!)
天啊!我的專欄怎麽變成了***,我不知道怎麽回事,也沒有違法違規的操作,後台也沒有短信提示,平台又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