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剛入秋，雨就淅瀝地下起來。這天，吳雲英來看關海南，她一手拿雨傘，一手提著大竹籃，籃口蓋塊新毛巾。推開虛掩的房門，見男人正在看報紙，就放下竹籃把雨傘掛在窗台上說：“星期天又不回，抓了補藥隻等你回家燉母雞，看你瘦成這個樣子，不是生病才怪。”


  “你安什麽心，總咒我生病!”


  “莫煩莫惱，隻怪我不會說話。”吳雲英微微笑著從竹籃裏搬出個陶瓷盆子，揭開蓋子說，“我燉了一隻母雞，已經涼了，要熱一下。”?

  吳雲英提火桶到廚房鍬了紅火炭，又在校門口買了一瓶酒，把菜放到火炭上熱了，擺好杯子筷子，開了酒，叫男人吃。


  “上星期方軍寫信回來要五百塊錢，我今天順路到郵局給寄了，現在讀個中專到底要多少錢?”


  “誰知道?”關海南喝了一口酒，漫不經心說。


  “農村裏的學生考得起也送不起，送得起將來也找不到工作，村裏長叔大伯的滿崽去年中專畢業還沒分配，天天在家放牛。”


  “誰叫長叔那麽摳?現在的事情，一毛不拔能安排工作?”


  “他哪裏還有錢啊，送崽讀書還欠信用社一萬五千塊貸款哩。”吳雲英說著，見關海南皺了一下眉頭，忙問是不是鹹了。見關海南沒搭腔，又問是不是淡了，或者沒燉透吃不動。關海南還是沒吱聲，一仰脖子把滿杯酒倒進口裏。吳雲英夾了塊雞肋吃了，不鹹不淡剛好燉透，味道好得很，便茫然地看著男人，摸不透男人好好的為什麽皺眉，難道自己說錯了什麽話。這時，第四節下課，關海南將兩張餐票往她麵前一丟說：“打兩份白飯來。”?

  吳雲英拿著碗和餐票往食堂裏來，走廊上站滿了學生，熙熙攘攘的。她來到教工食堂，發飯菜的窗口前擠滿了老師。老師們紛紛打招呼讓她先打，她說沒關係，就到隊伍後麵排著。幾個打好飯菜的老師或蹲或站，邊吃邊說笑。


  “大家看，黑皮眼睛上是什麽東西?”


  “是‘挑針’怎麽樣?是看了老婆的家夥生的，你該滿足了吧?快樂器。”


  “我看黑皮沒說假話，不過，我要告訴你，黑皮，你千萬小心，你老婆到廣東去了一年多，必須先用生石灰消毒，不然，不能看，更不能用，那東西毒得很。”


  “民主領袖，你何知道他老婆的東西毒得很，老實交待!”仇學軍用筷子指著唐明峰說著，但飯粒衝進鼻腔裏，嗆出一臉的淚。有人“哎喲”連聲，有人把口裏的飯吐到地上，笑得前仰後合。吳雲英也忍不住笑了，她覺得這些斯斯文文的老師開起玩笑來，比她們農民還要野，還要粗魯，一點顧忌也沒有。吳雲英正在想著，一個女老師端著飯菜從隊列裏擠出來，唐立勤用膝蓋頭將前麵那個男老師的臀部用力拱了一下，那個男老師身不由已地撲向端飯菜的女老師，女老師手裏的碟子一歪，油湯便灑在奶黃色的嶄新西裝上。


  “沒喝墨水是不是?調戲女同胞!”


  “要在美國，可以告你性騷擾。”


  教工食堂充滿了打趣聲和哄笑聲。女老師看著自己髒兮兮的西裝，噙著淚花離開了。仇學軍板著麵孔罵唐立勤，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動作那麽粗野，那麽凶猛，把女老師搞哭了。又引起一陣快活的哄笑。?

  吳雲英打飯上來，關海南還在喝酒，她把一碗飯放在火桶裏熱著，自己夾了個雞爪子下飯。吳雲英幾次想把剛才看到的事說給男人聽，又怕男人聽了不高興，不敢說。吃了飯，吳雲英從竹籃裏拿出兩個大號罐頭瓶子，透過茶色的玻璃，可以看到裏麵小指粗細的黑色藥丸。這是吳雲英在一個退休老中醫那裏訪到的補腎壯陽秘方，用甲魚、鹿茸等多種名貴中藥配製而成。她笑著對關海南說：“這是補腎的藥丸，每天早晚各服三顆，千萬別間斷。家裏還有好多事沒做清，我回去了。”


  吳雲英剛走，王鬆進來對關海南說，唐兵的家長已把劉少林告到教委，紀檢組段書記打電話來，後天到學校來調查。關海南聽了，很惱火地哼了一聲說：“這個老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