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三人(人類3)
這段回憶也是結束,鏡頭再次回到了現在滑膛的身上。
滑膛先是認真觀看了幾張照片,然後又寫了一些計劃方案,之後就開著一輛很舊的桑塔納,按照片上的地址去踩點。
他首先去的是春花廣場,他沒費多少勁就找到了照片上的人,那個流浪漢正在垃圾桶中翻找著什麽東西,然後,他從裏麵提出來了一個鼓鼓的垃圾袋,獨自走到一個長椅處。
流浪漢從裏麵取出了一盒幾乎沒怎麽動的盒飯,還是菜飯分放的那種大盒,一根隻咬了一口的火腿腸,幾塊基本完好的麵包,還有大半瓶可樂。
流浪漢從肮髒大衣的口袋中掏出了一個小鋁勺,他慢慢地吃完晚餐,把剩下的東西又扔回垃圾桶中。
滑膛四下看看,廣場四周的城市華燈初上,滑膛不斷掃視四周,他喃喃自語道:“以前,這裏挺多乞丐的,難怪現在他能吃飽。”
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照片,“難不成,別的流浪漢都被加工了?這裏少了不少人。”
滑膛接著找到了第二張照片上的地址。
在城市邊緣一座交通橋的橋孔下,有一個用廢瓦和紙箱搭起來的窩棚,裏麵透出昏黃的燈光。
滑膛將窩棚的破門小心地推開一道縫,探進頭去,出乎意料,他竟進入了一個色彩斑斕的世界,原來窩棚裏掛滿了大小不一的油畫,形成了另一層牆壁。
順著一團煙霧,滑膛看到了那個流浪畫家,他的頭發很長,穿著一件塗滿油彩像長袍般肥大的破T恤衫,抽著不知名的手卷煙。
他的眼睛在自己的作品間遊移,目光充滿了驚奇和迷惘,仿佛他才是第一次到這裏來的人。
滑膛也是一臉震驚,畫家的話語,打破了他的迷茫。
“沒關係,進來吧。”
畫家說著,眼睛仍掃視著那些畫,沒朝門口看一眼,他的口氣得意,就像這裏是一座帝王的宮殿似的。
在滑膛進來之後,他又問:“喜歡我的畫嗎?”
滑膛四下看了看,發現大部分的畫隻是一堆零亂的色彩,就是隨意將油彩潑到畫布上都比它們顯得更有理性。
但有幾幅畫麵卻很寫實,滑膛的目光很快被其中的一幅吸引了。
占滿整幅畫麵的是一片幹裂的黃土地,從裂縫間伸出幾枝幹枯的植物,仿佛已經枯死了幾個世紀,而在這個世界上,水也似乎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在這幹旱的土地上,放著一個骷髏頭,它也幹得發白,表麵布滿裂紋,讓人以為它下一刻就會碎裂,但從它的口洞和一個眼窩中,居然長出了兩株活生生的綠色植物,它們青翠欲滴,與周圍的酷旱和死亡形了成鮮明的對比。
其中一株植物的頂部,還開著一朵嬌豔的小花。
這個骷髏頭的另一個眼窩中,竟有一隻活著的眼睛,清澈的眸子看著天空,滑膛看著那眼睛,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喜歡這幅。”滑膛指指那幅畫說。
“這是《貧瘠》係列之二,你買嗎?”
“多少錢?”
“看著給吧。”
滑膛掏出皮夾,將裏麵所有的百元鈔票都取了出來,遞給畫家。
但畫家卻隻從中抽了兩張,他微笑道:“隻值這麽多,畫是你的了。”
滑膛離開了這裏,然後就發動了車子,他拿起第三張照片,看了看上麵的地址,車開了一會,很快就熄了火,這個地方就在橋旁邊,是這座城市最大的一個垃圾場。
滑膛取出望遠鏡,透過擋風玻璃從垃圾場上那一群拾荒者中尋找著目標。
一段旁白介紹也是開始,鏡頭隨之開始變換。
“這座大都市中靠垃圾為生的拾荒者有三十萬人,他們已形成了一個階層,而他們內部也有分明的等級。
最高等級的拾荒者能夠進入高級別墅區,在那裏如藝術雕塑般精致的垃圾桶中,每天都能拾到隻穿用過一次的新襯衣、襪子和床單,這些東西在這裏是一次性用品。垃圾桶中還常常出現隻有輕微損壞的高檔皮鞋和腰帶,以及隻抽了三分之一的哈瓦納雪茄和隻吃了一角的高級巧克力……”
隨著旁白的話語,鏡頭也是發生了相對應的變化,有拾荒者,撿到了旁白中提到的東西。
旁白還在繼續,“但進入這裏撿垃圾要重金賄賂社區保安,所以能來的隻是少數人,他們是拾荒者中的貴族。
拾荒者的中間階層都集中在城市中眾多的垃圾中轉站裏,那是城市垃圾的第一次集中地,在那裏,垃圾中最值錢的部分,廢舊電器、金屬、完整的紙製品、廢棄的醫療器械、被丟棄的過期藥品等,都被揀拾得差不多了。
那裏也不是隨便就能進來的,每個垃圾中轉站都是某個垃圾把頭控製的地盤,其他拾荒者擅自進入,輕者被暴打一頓趕走,重者可能丟了命。經過中轉站被送往城市外麵的大型堆放和填埋場的垃圾已經沒有多少“營養”了,但靠它生存的人數量最多,他們是拾荒者中的最底層,就是滑膛現在看到的這些人。”
不斷變換的解說畫麵終於停止,城市拾荒者生活的一角,也是結束了展示。
鏡頭再次回到了滑膛的望遠鏡中,兩個圓形的鏡片中,是一些正在拾荒的人群,旁白繼續說道:“留給這些最底層拾荒者的,都是不值錢又回收困難的碎塑料、碎紙等,再就是垃圾中的腐爛食品,可以以每公斤一分的價格賣給附近農民當豬飼料……”
有一個拾荒者,從垃圾堆中找到了衣蛾四腿的烤乳豬、隻動了一筷子的石斑魚、完整的雞……
很多拾荒者都高興地笑著,衣衫襤褸的他們,有人看向遠處都市的方向,在不遠處,大都市如一塊璀璨的巨大寶石,在黑夜中閃爍著,它的光芒傳到這裏,給惡臭的垃圾山鍍上了一層變幻的光昏。
這時,那天最後一趟運垃圾的環衛車來了,當自卸車廂傾斜著升起時,一群拾荒者迎著山崩似的垃圾衝上來,很快在飛揚塵土中與垃圾山溶為一體。
這些人似乎完成了新的進化,垃圾山的惡臭、毒菌和灰塵似乎對他們都不產生影響。
滑膛看得默然無語,在垃圾場邊一盞昏暗的路燈下,拾荒者們隻是一群灰塵中模糊的影子,但滑膛還是很快在他們中發現了自己尋找的目標。
這麽快找到她,滑膛除了借助自己銳利的目光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垃圾場的人群,明顯變少了,滑膛有些意外地搖了搖頭,他也下了車,聞到鋪天蓋地腐爛味道的他,依舊麵不改色。
滑膛再次拿起了望遠鏡,他開始繼續觀察自己的目標,她初看上去與其他的拾荒者沒有太大區別,腰間束著一根繩子,手裏拿著大編織袋,頂端裝著長杆,隻是她看上去比別人瘦弱,擠不到前麵去,隻能在其他拾荒者的圈外揀拾著,她翻找的,已經是垃圾的垃圾了。
滑膛放下望遠鏡,沉思片刻,輕輕搖搖頭。
今天她他所見的人,在他的腦海中一一浮現,一個找到剩飯後非常開心的流浪者、一個窮得居無定所的畫家、加上一個靠拾垃圾為生的女孩子。
滑膛也看向不遠處的都市,朱漢揚等人的身份開始閃現,五星級酒店富麗堂皇的畫麵出現在他的腦海中,“花這麽多錢,就讓我殺這些人?”
滑膛的語氣充滿了迷惑,突然,垃圾場那邊發出了一陣驚叫聲,滑膛看到,車外的世界籠罩在一片藍光中,藍光來自東方地平線,那裏,一輪藍太陽正在快速升起,那是運行到南半球的哥哥飛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