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癡心枉付

  “木槿姑娘?”長明殿外,主管太監江公公眼見著木槿帶著一個錦盒迎麵走來,於是招呼道:“姑娘今日來此為何事啊?”


  “見過江公公。”木槿上前見禮,淺笑道:“天涼了,貴妃娘娘親手為二殿下做了件錦袍,著木槿送來。”


  江公公伸手來接道:“姑娘將錦袍交給咱家吧,咱家會奉於二殿下的。”


  木槿看了眼主殿緊閉的門,“不勞煩了,公公可能去向二殿下通稟一聲,貴妃娘娘還有些話讓木槿帶給二殿下,得當麵說。”


  江公公有些尷尬地收回手,也望向主殿,臉上有些許難言之色:“這……”


  木槿問道:“可是木槿來得不是時候?公公,是有娘娘正在殿裏嗎?”


  “……是殿下剛納的侍妾……”江公公壓低了聲音道。


  木槿柳眉微蹙,微微抿唇,“那公公,木槿在這裏等候殿下得空可行?貴妃娘娘的話緊要,木槿不敢怠慢。”


  江公公稍稍思索一下,點頭道:“也好,那請姑娘在廊下稍坐,等殿下得空,咱家來傳姑娘進去?”


  “如此甚好,多謝公公。”木槿敘完禮,就到長明殿側的長廊內坐下等候,見江公公去往別處了,她站起身來,陰晦的目光盯著正殿緊閉的門。


  玉影婷婷,獨自在廊下立了許久,她還是不見那門有什麽動靜。木槿眼觀庭內無人,便抱起錦盒,快步往正殿走去,放輕腳步走到殿門邊,意圖偷聽裏麵的情況。


  卻不想,她剛站住腳,不及片刻,麵前的門猛然打開,一隻星雲鏢直直向她打來,她一時間來不及反應。好在殿門旁的蘇嘉胤一見是她,連忙手疾眼快地拽了她一把,才讓她沒有中鏢,也沒有暴露武功。


  蘇嘉胤將她拉到懷裏,錦盒落到地上,她驚魂未定,蘇嘉胤沒有放開她,而是向殿裏發鏢的人解釋道:“額……這是木槿,不是偷聽的細作,你請稍安。”


  秦鳳歌冷如霜雪的眸子瞥了蘇嘉胤和木槿一眼,將他們的關係一眼看透,沒有言語。


  “嚇到了吧木槿?你勿要怕,剛才以為是誰在外麵竊聽呢,不想是你。你怎麽會在門外?”蘇嘉胤扶穩木槿,木槿放開他退後一步。


  她幽怨地看了蘇嘉胤一眼:“殿下,木槿可不是有意偷聽,隻是想來見殿下,來給殿下送這件木槿親手所做的錦袍,誰料想差點中了鏢,這長明殿恐怕今後木槿是來不得了。”


  她蹲下來拾起錦盒,賭氣地說道,目光觸到秦鳳歌,頓生怒氣。


  蘇嘉胤不以為然:“怎會來不得了?是誤會,誤會。這錦袍做得甚是精美,木槿你真是有心了。”他接過錦盒誇讚道。


  “木槿,這是鳳歌,方才並非有意傷你。”


  木槿拿正眼瞧了秦鳳歌一眼,見她生得甚是美豔動人且神情倨傲,便心中暗生恨意,假裝笑道:“這位便是殿下新納的侍妾?”她語帶嘲諷,惹得鳳歌頗為不悅,上前故作拘禮,躬身道:“那木槿就見過娘娘……”


  “啪!”木槿的話還未說完,就挨了一耳光,秦鳳歌慍怒地斥責她:“大膽奴婢,我與殿下說話哪有你多嘴的份,還敢擅入長明殿?還不快滾出去!”


  “你!”木槿氣急了,她以為蘇嘉胤會護著她一些,就欲與秦鳳歌算賬,不想站在兩人間的蘇嘉胤也被這一耳光震住了,緩過神後卻伸手攔住了木槿,道:“木槿不得無禮。”他不但不氣秦鳳歌掌摑木槿,甚至對她有幾分謙恭之色。


  木槿難以置信地瞪著蘇嘉胤,她還是不肯信蘇嘉胤會這樣對待她,怒火上湧,要撲上去還擊秦鳳歌,然而她都還未碰到秦鳳歌,就被蘇嘉胤一掌推開,差點跌倒在地。


  “木槿!別再鬧了!你先出去吧!”蘇嘉胤喝道。


  木槿如再中晴天霹靂,一雙明眸中片刻間噙滿淚水,她怔怔地望了望蘇嘉胤,掩麵跑了出去。


  她一走,蘇嘉胤急問秦鳳歌動怒緣由,秦鳳歌說了幾句話。


  他驚詫不已,“她果真是羅雲門細作?怎麽會?木槿在母妃身邊兩年了,我與她也情義互通……”


  “恐怕不隻是情義互通,還有私相授受吧?蘇嘉胤你可別傻了,我一聽她的步調一看她的眼神就知她是細作無疑,隻不過她是個失敗的細作,一吃起醋來就不會隱藏了,所以我才故意激怒她,她現在應是恨絕你了。”


  “可是為什麽要讓她恨絕我?”蘇嘉胤鎮靜下來,問道。


  秦鳳歌道:“先別問了,快去追你的小美人吧,試試她便知我言真假了。”


  “如何試?”


  秦鳳歌早已想好,極速地將主意交代給他,他便去了。


  木槿已經出了長明殿,哭著往前跑。


  蘇嘉胤追出來,但在宮道另一端還有其他幾個宮人,他暫時沒有發聲,直到頃刻後宮人們都不見了,他才喚道:“木槿,等等!”


  木槿忽聞他的聲音,駐了足,回身望他,噙滿眼淚的眸子裏原先是怨恨,看到他之後便成了不解,她不是有什麽想問他,隻是在轉身看到他平淡如常的麵容時,突然覺得自己從未認識過這個人。不或許是自己一直認識他,但把他誤認為另外一個人了,其實他隻是二皇子蘇嘉胤,而不是與自己暗中相交甜言蜜語耳鬢廝磨且許自己名分的那個男子。


  從剛才他維護秦鳳歌而任她受辱時,她便意識到自己錯了,錯得離譜。


  所以當他不耐煩地皺著眉頭追出來時,她不吵也不鬧。


  蘇嘉胤到她麵前,道:“木槿,方才你真是胡鬧了,你怎能對鳳歌動起手來呢?怎麽說她也是本皇子的侍妾,名正言順的,你一個宮女,以下犯上,豈不太無道理?你就別氣了,鳳歌就是脾氣大點,我都能受得,你如何受不得?木槿啊,你亦知我待你之心,可不能恃寵而驕啊。”


  木槿簡直不敢確信自己聽到的這些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到底是不是幻聽,這麽無情的話他竟能說得如此自然?她的眼淚一下止住,用硬氣的那一麵來掩飾自己的傷心,冷笑道:“恃寵而驕?木槿豈敢?至於殿下之心……我本來以為我是的確知曉的,可如今看來,原來我從來不知你真心。”


  蘇嘉胤有些惱怒道:“什麽叫不知?你又在說氣話了。木槿別這樣!我都已經哄過你了,你就別使小性子了。鳳歌不但是我的侍妾,她的出身也很不一般,把她就在我身邊,對我爭取儲位可是有很大的好處,你切莫添亂了。”


  木槿一直盯著他,聽他說這話,充滿恨意的心一橫,眼中的淚水蒸騰消散,隻留下不易察覺的決然。“她的出身特別?難道她不也是宮女出身嗎?”她質問道:“殿下,我已經跟你兩年了,你總言我的身份不夠尊榮,不能明麵上納我入殿,可是?她就可以嗎?憑什麽她就可以?她的身份?她身份若是真的尊貴怎會當一宮女?”


  “木槿!鳳歌她不隻是一宮女,還師從峨眉派,更是出身於官宦人家!她父親是朝堂上的六品長史……”蘇嘉胤道。


  木槿被他徹底激怒,失聲道:“六品長史?哼!長史之女就了不起了?我還是尚書之女呢!”


  “木槿放肆!不得胡言!”


  木槿一咬牙,道:“我沒有胡言!我是說真的!我的親生父親就是當朝三品禮部尚書穆秋!我是出自穆家!”


  “什麽?那你……那你怎麽會……”蘇嘉胤驚道,其實心裏亦有了答案。


  果然不出秦鳳歌所料,木槿終究是抵不過嫉妒心和癡心,向蘇嘉胤坦白:“是因為,我從小就入了羅雲門!我是羅雲門的細作!昭明公主安排我監察殿下與娘娘!但是我從未做過不利於殿下的事!我待殿下真心真意,這兩年見,為了殿下,近乎背叛了羅雲門背叛了公主!還冒著被公主發現之罪!可殿下你是怎麽待我的!相交兩年,殿下如今卻為了一個賤人棄木槿如敝履!殿下何負於我?”


  蘇嘉胤啞然了一晌,把自己的怒氣都壓在心底,轉而作深情狀,怔忪地問道:“你果真沒有幫皇姐做有害我的事?也從未曾將我的秘密告知皇姐?”


  木槿道:“當然!不然殿下如今怎得安生?殿下與貴妃娘娘將多少心裏事都與木槿說過,可木槿從未泄露過!”


  蘇嘉胤看她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就抿唇眼眶微潤,抱住了木槿,道:“我真是對不起你木槿,是我有負與你!竟不知你對我的情義如此深厚!我蘇嘉胤發誓,今生必不再負你!”他哄她道:“你不要多想,我待鳳歌好,不過是在利用她,我與你相知相交之情豈是她可比的?你是知道的,就連我的妃子們,我亦無真心,隻有你一人為特殊……”


  他一番情意綿綿的話語讓她信服了,他承諾不過幾日就將秦鳳歌弄出宮去,並讓皇上做主準他納木槿為側妃,這樣木槿就不用再受羅雲門控製而可以與他相守。


  終是因為這一點癡念,木槿相信了。


  把她哄走後,蘇嘉胤冷著臉回到長明殿,對秦鳳歌道:“你說得沒錯,她果然是羅雲門細作!我用你交代的方式一激,她就說出來了!哼!真是可惡!我竟讓這賤人監視了兩年之久!”


  秦鳳歌道:“她知道不少你的事吧?可留不得她了。”


  “恩……她暫時被我穩住了,我今夜就會設法結果了她以除後患。”他陰狠地說道。


  晚間木槿收到蘇嘉胤的信,言他已有主意幫她脫離羅雲門恢複尚書之女的身份,邀她夜間無人時到禦花園後的禦河邊相見,她去了,等不過未幾,卻有數位蒙麵人持利刃從宮牆後躥出對她痛下殺手,她這才明白蘇嘉胤的狠心。


  她獨自一人,又在皇宮偏僻之地,難以應敵,命懸一線之時,有數位羅雲門暗衛從另外一堵宮牆後躥出來救她,情勢陡轉,那些殺手死的死逃的逃,她得救了,未來得及慶幸便被暗衛們拿下,擒去見莫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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