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君心莫測
原來自上次見過木槿之後,莫離就加派了人手緊密監視她,才在她將遭毒手之時救下她。暗衛們將木槿押去羅雲門關入地牢內,而莫離已經在黃字號地牢中等她了。
莫離睨了她一眼:“如今你還有什麽可辯解的?”
木槿跪倒在地,整個人癱弱無力,垂著頭,朱顏失色,道:“我已無話可說,我知錯了,我是大錯特錯了……不求公主殿下原諒,隻求賜我速死!”
莫離道:“公主殿下讓你多活了兩年,要殺你可不急於這一時。既然現在你已經看清了,就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都到這地步了,你不會還要幫他隱瞞什麽吧?你如何作答?還是無異常嗎?”
木槿絕望地合了下眼,心如死灰,仰起臉來,對莫離道:“我可以將我知道的一切都坦白,也不求能以此抵過,但求公主殿下對付二皇子時……切莫手軟……以解木槿之恨!”
“不需你多言,你直管招供,如何處置二皇子,公主殿下自有定奪。”莫離喝道。
在陰暗的地牢內,木槿將這兩年她所知的關於二皇子的一切秘密都和盤托出,並做了筆錄。莫離知曉之後都大驚,拿著那一份供詞,愈加迷茫了,不知如何向嘉寧回報。
莫離走之前,看了眼木槿,她沉默地坐在牆角,神采不再,一雙眸子暗淡無光,麵色中寫滿了恨意。
莫離猶豫了下,問道:“木槿,我要不要幫你向殿下求情?”背叛羅雲門是死罪,就算她現在招供算有功,但怎麽說也都免不了這下半生的地牢囚禁了。
木槿抬頭望了望地牢的牆壁,木然地搖頭道:“不用了,莫離,我已不願出去再見天光,或死或囚禁,就都在這地牢內了結吧。”
莫離無聲地歎了口氣,轉身吩咐守衛一句:“看好了她……別讓她自殺了……”
守衛頜首:“遵命!”
莫離離開了地宮,她沒有直接從密道回昭明殿去,而是上了地麵,繞了一段路,獨自在深夜寂靜的皇宮內走著,慢慢地走向昭明殿,心中思慮萬千。
進了昭明殿,她見主殿的燈還是亮著的,便進去了。
嘉寧早已了卸妝,卻尚未就寢,一人在內殿中,披散長發圍著錦袍席地坐在玉案前翻看羅雲門的情報,聞外殿有動靜,便出聲問道:“可是莫離回來了?”
莫離僵了一下,直到嘉寧又問:“莫離是你嗎?”她才有回應:“是,殿下。”
莫離走進去,在嘉寧麵前跪下行禮畢,嘉寧讓她坐在玉案對麵。莫離拿出那張供詞,呈給嘉寧:“殿下,木槿已經將她知道的都招了,這是她的供詞……”
“這麽快就完事了?”嘉寧讚道:“我就知莫離你辦事最得力。”
她打開供詞來看,默念著:“……嘉胤果然是早有圖謀,竟與這麽多朝庭大臣有來往……哼!曹廣春的事都跟他有牽扯?這曹廣春果然貪了修通天祭台的銀子,還掩飾得那麽好,竟讓我羅雲門都沒查出他來……如今想來,當時去搜證的有秦鳳歌,季長安說得沒錯,必是她動了手腳,還說隻是有私情,她明明是嘉胤派到我身邊來的!瑾貴妃為嘉胤也做了不少打算啊……”
說著這些,嘉寧臉上顯然有喜色,畢竟這一舉抓到了蘇嘉胤的罪證,這下蘇嘉胤又怎會對她構成威脅?還如何與嘉懿爭儲?
“待我明日將這份供詞呈給父皇,嘉胤也算是折騰到頭了。”閱完供詞,嘉寧說道,輕鬆暢快。
而莫離卻蹙眉不展,憂慮地望著嘉寧,欲言又止:“殿下……”
嘉寧見莫離如此神情,心情忽變,忙問道:“怎麽了?莫離你是不是還知道了什麽?”
莫離點了下頭,緩緩開口道:“殿下,木槿還有一句證言,且她已用性命擔保那是真的,隻是那實在不能寫在紙上……”
“什麽證言?”嘉寧問。
莫離頓了下,回道:“木槿說,二皇子之所以敢做這些,是因為有……陛下的支持……”
嘉寧麵色驟改,大驚道:“什麽!”
“她是說……陛下一直偏向二皇子,暗中幫扶二皇子,為他在朝堂上培植勢力,是想立二皇子……為儲……”莫離道。
“就是說,朝堂上結黨之事還有曹廣春等人貪汙之事……其實父皇都是知道的?而且他還支持?”嘉寧咬牙道。“為了幫扶嘉胤,父皇竟任朝臣為亂?不顧朝堂是否安穩?”
莫離有些意外嘉寧先想的是這些,她道:“應該是吧……”
這是比嘉懿上次拂逆她更重的打擊,嘉寧再次受到強烈的刺激,崩潰之感猛然襲來,她心怒火橫生,一下爆發起來,將玉案推翻了,倒在地上。
莫離忙來扶她,也滿心傷痛,“殿下!請勿動怒,殿下!”
嘉寧從地上跌跌撞撞地起身來,散發下,臉色煞白,失神的眼眸望向外麵,自顧自道:“我也想過,父皇或許是偏向嘉胤的,我也想過父皇可能有立嘉胤之心,但我未曾想,原來他已拿定主意,不會立嘉懿,而是一心要立嘉胤!甚至不惜幫他在朝堂上結黨營私!父皇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何要如此!我想不通!我想不通!”
莫離勸道:“殿下,且先別多想了,這或許是陛下受二皇子和瑾貴妃蒙蔽了呢?他們母子覬覦儲位,瑾貴妃也是手段的,定是她從中作梗,左右了陛下的決策……定是這樣!”說著這話,她隻是為了稍微寬慰嘉寧之心,其實她自己都不是很相信。
嘉寧聽完她的話,撲過來拉住莫離的手,如拉的是一根救命稻草,她在潛意識裏逼著自己相信莫離的話,再三向她確認:“對,一定是這樣的!父皇斷不會為了嘉胤而任朝臣謀私!父皇是明君他自有明眼!父皇向來仁心治國,以家國為重!父皇定然是受蒙蔽了!”
“是的。殿下且稍安,不能自亂陣腳,此事還待定不是嗎?”嘉寧的心意莫離太了解了,她若是一時想自欺,莫離也任她自欺,隻等她徹底明白過來。而現在她受的打擊太大,莫離不想她多添愁思,且先安撫下來。
“殿下不若先歇息吧,待明日再將這紙供詞呈給陛下,讓陛下定奪,那樣不就什麽都清楚了?”
嘉寧點點頭,向床榻走去:“好,先不慌,我明日一早就去見父皇,與父皇說此事。”
莫離想了下:“可是陛下明日不是要去祭天狩獵嗎?恐怕等晚上才會回宮,殿下還是待陛下回宮吧。”
“恩,祭天是大事,不能耽誤……就這樣,莫離你注意著,等明日父皇一回宮就提醒我去見駕。哦,對了,明日嘉胤會隨駕同行嗎?”
“不會。據莫離所知,陛下明日不帶任何皇嗣,隻有文武百官同行。”
“那好,那明日我一定要在嘉胤之前見父皇,不然恐他已知事情敗露搶先到父皇那去辯解。”
“是。”莫離見嘉寧恢複了冷靜思謀,稍微安心些,服侍她上塌睡下,給她的榻前香爐內添了些安眠的檀香,吹熄了燈,告退了。
在入睡前,嘉寧憶起,之前與清源長老商議離間上官天元和荀韶陵之時,清源長老不知是歎是感:“殿下隻當明白,古今帝王心才最難測,卻也最好琢磨。”
嘉寧隻是還不願去猜測去琢磨南成帝的“帝王之心”,一直都不願意,所以這成了她的盲區。若是真猜了也不難猜透,可是猜透之後呢?恐是讓她心寒,再無安寧,所以在這一點上,她的確是在以逃避的方式應對的。
有幾人能懂她的心?恐怕她自己都不能明白自己。
木槿被羅雲門所救的消息連夜傳到了長明殿。蘇嘉胤聞言,驚夢而起,如大難臨頭,連忙去找秦鳳歌商議,秦鳳歌還算鎮定,沒有慌亂,隻勸他不要亂。秦鳳歌道:“這沒什麽大不了的,若是她都知道了就讓她知道吧,反正無論如何,陛下會護著你的,頂多也就算是跟她挑明了,從此從暗鬥轉為明爭。”
“可是明爭怎麽可能爭得過她!嘉寧皇姐可是羅雲門掌門!隻恐父皇會顧忌她勢大,到時候皇姐一指控我,父皇定然也不會明著偏幫與我,沒準就由皇姐處置我了!這可怎麽辦?父皇向來忌憚羅雲門……”蘇嘉胤依舊慌神,把自己往絕處想。
秦鳳歌冷麵道:“那是以前,如今陛下定不會再忍讓她了,尤其是這件事,她要指控你查你,就等於是在逼陛下,陛下斷然不會由她!”
“為何?”蘇嘉胤不理解。
秦鳳歌道:“你想啊,到這程度了,任她打垮你,就是給陛下一記重創,你別忘了,我曾說過,陛下也是我們的同盟,既為同盟,互相扶持,唇齒相依,若你垮了,還有哪位皇子能與昭明公主抗衡?陛下不就隻能將儲位傳位五皇子了嗎?那可是陛下最不願做的!陛下想對付羅雲門想對付長孫家,可不會就這樣為他們扶一位儲君,豈不是合了他們的意?所以,你放心,你垮不了,蘇嘉寧要逼陛下,隻會把陛下逼急,陛下一急,可不會管顧那麽多了,到時候什麽都擺到明麵上來,蘇嘉寧不一定會贏,我們也不一定就會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