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帝女星落
本也就是一抹殘餘的靈識,此刻逐漸變得透明起來,像是要永遠消失一樣。
“鳶兒!”冥世珩已是體力不支,三生林果然不是誰都能進的,為了找到鳶兒,他隻能以自身修為來打開三生林的結界,如今才進來就見到鳶兒魂飛魄散,叫他怎麽受得了?
又像是聽到了師父的呼喚聲,本是沒了意識的阮清歡竟睜開了雙眼,看著底下的師父,她淺淺一笑,也好,是應該離開了,若不然她也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麽來,哥哥,你可知道是我回來了麽?嗬,想來你也不願知道。
見她的身體越來越稀薄,冥世珩也顧不上其他的了,用盡各種修補仙術將她暫時定住了,不由鬆了口氣,道:“鳶兒,你別怕,為師這就來救你。”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救她做什麽呢?倒不如趁此刻將她殺了的好,否則若是還能活下去,她必然會殺了他!
“不必了,師父,保重。”她已是司音,自然也會司音的術法,隨手就將結界破了,而她自己,即將消逝。
冥世珩不理解她為什麽要這樣做,也沒有注意到她竟然也有了修為,隻是不停地施著仙法,卻都被她破了,便道:“鳶兒你怎麽了?你別動,為師不會不管你的!”
嗬,又是何必呢?前世死於你之手,以為今生施以援手就能功過相抵麽?哥哥,到底是你天真還是我太傻?
卻在她閉上雙眼的時候,另一道紫光閃過,人已出了三生林,徹底失去了意識。
“冥世珩,你最好祈禱阿鳶沒有事情!”未能來得及阻止,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阮清歡被封澈帶走了。
想要追上去,卻發現那些白霧又出現了,隻好先破了這些白霧,顧不上去追他們。
將她帶回了妖界王宮後,便放進了靈池中的鳶尾花中,以靈力飼養。
蕭何自然是認得這名少女的,正是那日映雪湖所見之人,也因此不待見她,此刻見王上如此做,便勸道:“王上,還是讓屬下來吧,這靈力飼養一事消耗頗大。”
“不用,本王自己來。”封澈朝他微微搖了搖頭,若是平常的事倒是可以讓他接手,可是這是流鳶,又如何能讓他接手?
“可是王——”蕭何仍是堅持,在他認為,不過就是一凡人女子,如何能夠得到如此殊榮?
不過瞧這女子的麵容,倒是越來越眼熟了,一時半會兒的卻是怎麽也想不起來,隻得作罷。
“不必可是!蕭何,你出去。”已是冷了臉,莫不是他給了他幾分顏麵,就以為自己有多麽了不起了?嗬,到底是半點長進也沒有。
蕭何握緊了雙拳,死死地盯著阮清歡看了幾眼,這才道:“是!”
說罷,滿臉戾氣的出去了,他也不過是為了王上著想,王上執意如此必然就是被那女子迷了心智!
封澈自然是清楚蕭何對流鳶的芥蒂的,但是現在不是辯論的時候,流鳶如今已是隻有一抹靈識,除了重塑肉身別無他法,而她的本體就是鳶尾花,這靈池中的淡紫色鳶尾本就是她前世肉身所化,如今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迷戀地看著花蕊中的少女,這一次,他必然不會再讓她回到冥世珩的身邊!
等待是一件漫長的事情,一絲絲的靈力注入進鳶尾花中,不知過了多久,原本盛開的鳶尾花竟成了一個花骨朵兒,含苞待放。
他的額頭已經冒汗了,卻還是不肯停下來,就差一步了,流鳶就能回來了。
手上又加了力道,靈力隨一股暖流注入花蕊中,沒一會兒池子中的花骨朵兒就慢慢綻放開來,先是露出淺紫色的一層花瓣,優雅素淨,又露出一層淡紫色的花瓣,將最裏邊的一層白色花瓣包裹在其中,待到完全綻放的時候,花蕊中央郝然立著一名少女,容貌比之前更讓人驚豔,若說從前的阮清歡是仙顏妖姿,那麽此刻的她,就是完完全全的妖豔絕倫,卻又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清純,想來也就是她身上的仙氣所致吧。
“阿澈師兄。”她盈盈淺笑,從花蕊中飛出,直直地落在他的前方,已是一身淡紫色長裙。
她回來了,不僅僅是阮清歡,更不隻是司音,她還是流鳶。
一如從前,她喚他阿澈師兄,多麽想,時間就此凝住。
封澈勾著唇角,微微地笑了笑,道:“阿鳶師妹,你回來了。”
她蓮步輕移,上前去拉著他的胳膊,道:“嗯,阿澈師兄,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你收留我麽?”
如今的阮清歡已不再是單純的阮清歡了,她身上背負著兩世仇恨,若是不能複仇,她寧可不要再活在這世上!
“自然,阿鳶師妹願意留下來,我可是很開心的。”不由鬆了口氣,好在她已經明白了過來,但願這一次她不要再受到任何傷害了。
他的目光柔和,滿是寵·溺,卻不是她心中的那雙眼眸,阮清歡眸光黯淡,卻也是一瞬間的事,便沒有蹤跡可尋了,她在想些什麽呢?那個人隻能是她的仇人,二人若是相遇,也隻會是你死我活。
重活一世,沒有人比她更知道要珍惜。
也算是闊別多年了,即便是有作為阮清歡時的相遇,但到底是不完整的。
她微微一笑,揚起手在空中劃過一抹弧度,那朵鳶尾花就飛進了她的眉心,仿佛是女子平日裏在眉間貼的一朵鈿花,竟是平添了一份美好。
封澈看得癡了,從前她便是極美的,後來做了阮清歡更是美得令人驚歎,如今再看,她秀美的娥眉淡淡地蹙著,在她細致的臉蛋上掃出淺淺的憂慮,讓她原本美得出奇的容貌更添了一份我見猶憐的心動。
“總這樣蹙著眉頭可不好,阿鳶師妹,你先休息一會兒,晚些時候我再帶你去王宮其他地方走走,可好?”他移開了眼,就怕自己會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心思,如今的她,想必還是很脆弱的吧。
“嗯,”阮清歡點了點頭,梨渦淺笑,又道:“阿澈師兄,你忙你的去吧,這裏我從前也來過,走不丟的。”
隻是沒有想到,她還能有再回來的一天,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也不知道其他人怎麽樣了,還有弑月那個傻丫頭,過得可還好。
“也是,倒是我給忘記了。”不過是因為太焦急了些,隻當她還是從前的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師妹,一晃眼竟過了這麽長時間,也都是長大了的。
便提了步子出了這座靈池,心情似乎很是愉悅,就連嘴角也是上揚的。
守在靈池口的妖兵們見他們的王一改往日的冷漠,倒是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哎,你們剛剛看見了嗎?王上居然在笑。”一個妖兵目瞪口呆地看著已經沒了身影的方向愣神,莫不是他眼花,所以看錯了?
“倒是稀奇了,我也見著了,據說王上此次回來還帶了位姑娘,沒準兒就是那位姑娘讓王上開心的。”另一個妖兵得意洋洋地說著,絲毫沒有察覺到不遠處有一人正看著他們。
“哈,你開什麽玩笑呢!”
“.……”眾人各說著各自的話,哄笑成一團,但更多的則是對靈池裏頭的那位姑娘的好奇,都想知道那位姑娘長得什麽樣子,能迷了不近女色的妖王。
說笑了一會兒,便也就安安分分地守著門了,若是被蕭何大人撞見,指不定就魂飛魄散了。
蕭何自然是聽見了他們的議論聲的,也清楚地看見了王上確實是開心的,隻是那位姑娘不就是一個凡人麽?縱然生得再美,壽命也是有限的,王上又是何苦將這樣的一個女子帶了回來。
隻是他也沒有說話的權力,隻是淡漠地望著靈池,看了幾眼就離去了。
白霧越來越濃了,伴著一股很是清新的味道,漸漸地就沒了力氣。
冥世珩本就是體力不支,如今更是耗費了巨大的靈力,若是再不能出去便隻能被困在這裏邊了,不得已念了個口訣,使出了上古禁術,這才將那些白霧驅散了去,打開了通往人界的大門。
心裏焦急著,鳶兒落在了封澈的手裏,還不知道會受什麽樣的苦,更是恨自己的無用,連自己的徒弟都保護不了。
待出了三生林,便直接去了淮南王府,已經過了這麽長時間了,鳶兒的肉身應該快要支撐不住了。
清歡閣主屋內,丫鬟們進進出出的,老王爺在一旁急得走上走下,若是他當時讓她幾句,也不會出了這樣的事,如今可好,竟是連禦醫都說了早準備後事。
“如今這麽著急有什麽用,淮老王爺,說句大不敬的話,若不是你,清歡姐姐又怎麽會變成這樣?!”華南兒實在是氣不過,眼眶紅腫,早已是哭了一回了,隻是這個時候她還不能掉以輕心,若是連她也堅持不下去了,清歡姐姐豈不是會更沒有人照顧?
老王爺聽了她的話卻沒有發脾氣,若是放在平時早就拿著棍子一頓胖揍了,這會兒卻是低了頭,似乎是知道自己錯了。
華南兒最是見不得別人這麽一副樣子,做錯了事才知道後悔,有用麽?隻是苦了清歡姐姐,好好的一個人,竟就要這麽沒了。
“華姑娘,你也不要再說了,這件事是我們不對,隻是這個時候還是救治妹妹要緊。”阮慕寒打心眼兒裏不喜歡華南兒,總覺得她就是個沒教養的丫頭,隻是她對自己妹妹的好也是大家都看得見的,也不好說得太過了。
見華南兒還要說下去,錦溪連忙跪下了,臉上掛著淚珠,求道:“求您了,都別說了,公主如今已經成了這樣,你們還要讓她不安心麽?”本是要將“走得”二字也一並說了的,隻是考慮到屋子裏的人的情緒,便沒有說出來。
聽她這樣說,華南兒便噤了聲,又看了眼軟榻上的阮清歡,心裏也是明白,是不可能再救活了的,縱然是大羅金仙,也還是免不了,隻是一想起自從認識她以來的這些日子,她便忍不住心酸。
下邊站著一排的禦醫,可是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話,誰都清楚這個時候出頭是最不明智的,就是回去後太後娘娘那邊不好交代,多多少少也是被罰的,畢竟清歡公主也是一國公主,更是本要前去東璃國和親的公主,如今眼看著就要歿了,總得要有個替罪羔羊。
已過了晨曉時分,婆子們都做好了早膳,卻沒有一個人吃得下,就連平日裏愛張揚的那些個姨娘們,也是安靜地待在自己的房中,不敢出去湊熱鬧,就怕引火上身。
而淮南王昨夜是被氣走的,卻在聽到自己心愛之人竟是被自己父王給害的時候,又折了回來,如今看著這個唯一的女兒這般模樣,到底也是不好受的,怎麽說也是骨肉情分。
“你們這些張口閉口就是一大堆引經據典的東西!讓你們治個病也治不好,都是徒有虛名!”雖說之前是與這個女兒鬧得有些僵,可到了這個時候,還是要向著女兒的。
他的話一出,眾人便像是看怪物一樣地看著他,心裏也是鄙夷,隻有清歡公主出事了他才會表現得像個父親的樣子吧,還好意思說別人,真是不知道羞愧二字怎麽寫!
許是被大家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淮南王便低了頭,站在一旁看著,再不說一句話。
底下的禦醫們更是氣憤,瞧淮南王這意思,是要將此事都怪在他們的頭上了,不過是個以權壓人的小人罷了,算什麽東西!隻是麵上還是不敢顯露出來的,淮南一族世代從軍,他們可惹不起。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禦醫再去給她把脈的時候卻發現清歡公主已沒了脈動,就連呼吸也停了,忙後退了幾句,跪在地上道:“眾位節哀,清歡公主已經去了。”
天知道他是捏了多少把冷汗才敢把這句話說出來的,就這些個人,一個個看著都是凶神惡煞的,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禦醫,真的是怕啊。
老王爺聽到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時,整個人就急火攻心暈了過去,不得已,阮慕寒隻得與孟叔二人將他扶了回去。
而淮南王則是愣住了,從前是希望她自生自滅的,如今人真的走了,他又覺得自己錯了。
不知過了多久,所有人都離開了,就連華南兒也回了鎮遠侯府,屋子裏隻剩了錦溪與辛悅二人。
“如今公主走了,你可是滿意了?!”錦溪到底年紀小,沒經曆過這些,這麽突然地就沒了主子,也是不知道該怎麽做了,又見辛悅跑了進來在一旁守著,便把火氣泄在她身上。
辛悅默不作聲,本就是她的錯,錦溪說的是對的,隻是公主就這麽去了,她們又該何去何從?
見她不說話,錦溪恨恨地跺了跺腳,跑到另一頭去守著,不與她說話。
待冥世珩趕回來的時候,才發現王府上下已經換上了白布,便停了步子,往妖界去了。
清歡公主身死的消息不出片刻就被傳了開來,太後聽聞了此事,便下旨將其厚葬,以第一公主之禮,也算是看在淮南王府一族的麵子上才會這樣做,後又派人送了好些東西來,當做是送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