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她是我媽媽
她笑了笑，眉眼間一條細紋有些深，但還是很美，美到我想哭。顧雪說了她現在生活在上流社會吃喝不愁，明先生說我和他妻子長得很像，我顫抖著摸上這張臉。她一定是我媽媽……
“我姓周。”
我眼淚一下就流出來了，周亞麗，是我媽媽，她是我媽媽！我跟她長得很像！我幾乎脫口而出，想要喊一句……
“小豆芽。”程於清的聲音立刻讓我清醒了過來。
我偏過頭對上他擔憂的眼神，隨即垂下頭小心地抹了抹眼淚。她那麽美，可我滿身醬油，站在東莞最貧賤一塊地方，一無所有，我給她丟人了吧。
“孩子，你沒事吧？”她遞給我一方帕子。我連忙恐慌地擺手，倒退幾步。旁邊明月嫌惡地瞪著我我也沒在意。
“不用不用……我隻是……我隻是有些好奇……我認識的一個長輩，她也叫亞麗……我看著您……”我努力扯出一個笑臉看著她：“我看著您想起她了……”
她沒說話，靜靜地看著我笑著。
最後是明州打斷了我們，讓她帶著明月回了車上。我努力克製著不去看她，不能露餡，至少現在不能露餡……
這大概是我生命裏醒目的一種痛苦，我的親生母親站在社會的尖端，我站在最低級的土地上，我隻能仰視她，仰視她美好的家庭，圓滿的人生。
後來明州說的話我基本上都沒怎麽聽，他也什麽都沒跟我講，隻是勸告了幾句程於清婚約定下不能作廢，走之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虛。
程於清一再問我剛剛為什麽失態我都閉口不談。顧雪說過我媽現在領養了一個女兒，所以這個女兒就是明月……想到這裏我趕緊拽住程於清：“明月是他們領養的對嗎？”
程於清被我的反應嚇了一跳，猶豫著點了點頭：“恩，周阿姨早年間傷了身子，明叔為了寬慰她就領養了明月。”
程於清說完我已經淚流滿麵，什麽都對得上……什麽都對得上！她是我媽媽！
顧不上程於清，我直接跑進巷子，我要跟顧雪當麵對質！
進門後，顧雪看著我這副模樣顯然嚇了一跳，還沒等她罵出口，我直接問道：“她現在是明州的妻子，對不對！”
顧雪張了張嘴，吐掉嘴裏的瓜子後斜了我一眼，沒反駁也沒承認。我走上前拽著她：“回答我！是不是！”
顧雪嫌棄地看著我髒亂的模樣：“去去去，給我去洗幹淨，叫你打個醬油醬油呢！”
我憋著一口氣硬要問出個究竟，顧雪幾次三番地推脫扯開話題都被我拉了回來。
“是是是，她就是明州的老婆，現在耀武揚威得厲害，我惹不起！”顧雪被我鬧得受不了，直接把手裏的瓜子往地上一撒：“你去求她啊！讓她接走你啊！”
“不過我告訴你！她能接受你，明州可不會！他恨不得把你媽當年的那些破事兒全部摘幹淨呢！”顧雪丟下沒頭沒腦的幾句話直接把房門一關，不打算搭理我了。
確認後我整個人仿佛脫了力一樣，坐在小凳子上不動彈。
那麽多年過去了，她從付國強那裏逃出來後變成了明州的妻子，這輩子被明州放在心尖上寵著愛著。什麽都變了，我從來都不知道她從前的模樣，甚至連對比的勇氣都沒有，現在的她會不會想起在偏遠的一個小山村裏還有一個女兒，大概也想不到我如今蝸居在東莞，和她隻有一步之隔。
我起身走回房間，從箱子底掏出那張照片，之前那個纖瘦的身影和照片上的人重疊，難過的是，等我終於找到她之後，我不敢和她相認。突然覺得前幾天說要找到她要她幫我離開這裏很不切實際，顧雪和她仿佛有著深仇大恨，而我卻這樣不清不楚地跟著顧雪一年年，現在大概成為她人生中的一個汙點了吧。
我突然發現每當我想到逃離這塊沼澤的辦法，最後都會被破壞。我想通過高考和顧西城一起離開廣東，高考那天卻被綁架拍了裸照，最後連畢業證書都拿不到。我想找到我媽讓她帶我走，可她已經有家庭，我壓根不知道怎麽開口。
我在床上躺了兩天，不吃不喝也不說話，顧雪幾次過來問我死了沒，什麽難聽的話都罵了，我還是無動於衷。她說不能再白養著我了，從前是因為還在上學，現在畢業了，文憑也沒了，當然得起來掙錢。突然之間，我從學生的角色轉換成要算計著過日子的社會人士。
一攤破事加上角色的轉化，我壓根不知道先從哪裏開始解決。
顧雪說我既然不肯跟她一樣，就去巷子口的燒烤攤幫忙，一天掙個幾十塊錢，總比現在這樣半死不活得好。我答應了。
秦業來家裏的那天，顧雪驚叫了一聲後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動彈，我正好去淘米，撞上秦業環視的目光。我心一沉，還是把飯給做了才走上前。
看著顧雪沒出息的樣子我搖了搖頭，把秦業請進了屋子。身後並沒有顧西城，我有些慌張。
“你……你怎麽來了……”顧雪倚在門框邊上結結巴巴地問，秦業沒回答，也沒接我手上的茶。顧雪幹脆一屁股坐在小凳子上垂著頭不說話。
秦業看了看屋子，沉著臉沉默了很久。
“西城被我關起來了。”
我猛地抬頭看著他又垂下，麵對秦業我沒辦法像麵對明月，程於菁那樣理直氣壯，畢竟我拐了人兒子還拖他後腿，現在又有一攤破事沒解決。
秦業很不認同地盯著我：“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吧，我第一眼看到你就不喜歡你。”
那是我被朱啟東賣掉逃出來後，顧西城把我安置在秦宅時，秦業在花園對我說的話。我不吭聲。
“那我跟你接著講下去，不僅是第一眼，後來，我也沒有對你看順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