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殺人
千鈞一發之際,榆莢腦袋空白,右手本能地掄著短棍朝背後胡亂揮掃著,眼看就要砸中那惡犬錐長的腦袋,哪知它好像早有防備,四腳收攏踏在左側突出的岩塊上,身形一折避過了棍擊,再次跳躍騰起,呈猛虎撲食之勢迅猛朝身下的男女撲咬去。
榆莢收棍轉身不及,急聲喊到:“幕山!”
其實不用榆莢提醒,陳幕山已經感覺到耳畔那惡犬溫熱腥臭的氣息,窄小的縫隙裏要背著榆莢轉身已是癡人說夢,他直接朝凹凸不平的地麵撲了下去。山犬粉色黏糊的舌頭貼著陳幕山的左耳掠過,顧不上惡心,滿臉塵土的他直接從榆莢身下箭步鑽出,抓起地上一塊拳頭大小的尖銳石塊,朝前方剛剛落地扭頭的山犬對衝而去。
“昂!昂!”
陳幕山左臂扛著兩隻利爪的撓抓,死死地掐住山犬的脖子,抓著石塊的右手對著它腦袋怒砸三下,錐長的狗頭瞬間血肉模糊,原先凶狠的咆哮也轉變成痛苦的哀嚎。
“秦頭,我看見他們了!”身後傳來人聲,陳幕山轉頭望去,三個高大的身形交錯在山縫中艱難行進。
他抓起山犬奄奄一息的身軀拋擲到身後山縫的狹窄處,然後摟著剛剛起身的榆莢繼續向前方跑去。
雖然榆莢腿腳不便,不過好在身後追擊的三人身形太過魁梧,狹窄山縫中他們的速度也未曾快到哪兒去。
一番有驚無險的奔逃,二人終於鑽出的山壁夾峙的一線天,那片陡峭巍峨的山崖就在眼前。
“上來!”陳幕山直接跪坐下來,待榆莢趴在他背上穩當後,雙掌插進腳前的沙土中快速地鑽了鑽,這才起身朝崖壁行去。
青山郡境內地貌大同小異,當他剛剛攀上這片崖壁的時候,甚至產生了身處黃山腳下的奇異念頭。
榆莢低頭看著越來越遠的地麵,心頭泛起一片恐懼,嬌弱的身軀也不禁微微顫栗起來。
“我怕。”她顫聲道。
“朝頭上看,找一些紮實的植被與寬大的岩縫,然後告訴我位置。”陳幕山專心地攀爬著,掌間指縫的沙土這時也起了作用,在兩人的重壓下,他依舊能牢牢地抓住潮濕尖銳的岩石。
他們身後追擊的三人鑽出山縫時已經渾身掛彩,此時一個兵卒左顧右盼驚奇道:“人呢?”
中間的男子軍職為伍長,真名秦佩的他是小隊的領頭人。他正審視著周遭環境,兩旁草木完整並無踩踏過的跡象,接著他蹲下身來俯視著地麵沙土,片刻後驟然抬頭。
“上麵!”他厲聲喝道,懸崖中段男女的身影出現在抬頭三人的視野中,他一把扯去身上的甲胄,下令道:“你倆別處尋個平緩的地方上山,若是尋不著,便回原地等候。”話說完,他便朝崖壁上攀登去。
行至一半,陳幕山腿腳早已酸麻乏力,不得已靠右找了處約內嵌一尺的稍大岩架略作休憩。小意放下榆莢後,他向外探出頭去。
“棍子給我!”縮著身子的榆莢忽然聽他道。
陳幕山接過焦黑短棍,雙手握持狠狠往身後
的岩塊捅去。
“哢哢哢。”
平平無奇的短棍卻是硬度驚人,頃刻間就將幾塊巴掌大小的岩石砸落下來。
秦佩正埋頭攀登,突然頭頂冒出可怖的破風厲聲,一堆石塊如冰雹般從天而降。他本欲拔刀劈砍一二,奈何石塊數量眾多,隻好架起刀身遮在頭頂,微微側過身體躲避開來。
雖已盡力閃躲,他的肩臂還是劃破了大小七道模糊的血口,上身傳來的疼痛徹底激發了他的怒意戾氣,隻聽他怒吼一聲,四肢青筋暴起,單手拔出佩刀猛地插在頭頂石縫中,插拔轉換間,他挺起身子快速攀登起來,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一番折騰下,陳幕山知道砸石丟人已是杯水車薪,重新遞回短棍背起榆莢,向頂端爬去。
陳幕山雖有往日積累的經驗身法,可背著榆莢到底是讓攀登困難了許多,不一會兒就被身下那人拉近距離。
此時二人距頂端的距離還有三分之一,陳幕山扭頭下望,心裏權衡一番,道:“他肯定追得上!上頭有棵小樹,我把你放在那裏,你就死死地抱住它。”
想到自己一會兒得單懸於峭壁之上,榆莢剛剛穩定不久的身子重新哆嗦起來,將腦袋深深地埋在陳幕山的側臉處。感受到背上的顫動,陳幕山轉頭正準備安慰一下,未曾想雙唇被一麵吹彈可破的肌膚堵了個嚴實。
突如其來的親吻仿佛給了榆莢莫大的勇氣,俏臉紅透的她羞聲道:“我不怕。”
小樹的根須清晰可見,陳幕山眼看榆莢抱緊了之後,微微側身給她尋了個結實的落腳之地,然後就拔出她腰間的短棍朝下邊退了去。
秦佩也未料到那小子不退反進,當下獰笑一聲,“嗆”地拔出岩石裏的長刀,急蹬三步暴起身形,朝頭上那個不知好歹的少年劈去。
眼看那男子再次提速,陳幕山並未慌亂,從腰間拔出一束連根青草,抓著青草末端朝岩壁上重拍了一下,沙土粉塵頓時四射飛濺,雨點一般朝底下那人的麵上落去。接著他手持短棍靠左急急蕩下,正要一棍把那男子的掛在岩石上的手腕砸斷了去。
被沙子迷了眼睛,秦佩甩頭大喝一聲:“陰毒小輩!”單臂揮著長刀朝上橫掃劈砍,不想給那詭詐的小子可趁之機。
鋒利的刀鋒掃了陳幕山一個措手不及,他隻好勉強把短棍往崖壁一插,“當當”兩聲,兩股大力震的他掌心陣痛險些脫力。堪堪抓緊短棍後,身下那男子抬頭眯著雙眼與他對視了一下,目光中是一片暴戾與殺機。
陳幕山緊緊抿著嘴唇,神情沒有絲毫波動,將手臂縮回腰間蓄力突刺,直直朝男子的眼部紮去。
秦佩長笑一聲,麵上滿是輕蔑之意,以掛在崖壁上的手腕為軸心,翻身轉起身來,手中長刀收放有度,赫然在這十來丈的懸崖上使了個軍伍中常見的滾刀式!
秦佩蕩著身形,長刀與短棍撞出四濺的火花,奮力抵擋間,陳幕山隻覺虎口發麻,腕臂快要撕裂一般。
上方的榆莢見狀心急,摘下腰間的竹筒朝那男子腦門上丟去
。
“咚!”竹筒與腦袋精準對接,將那男子砸了個七葷八素,翻轉的身體也滯了下來。
陳幕山抓住機會,上攀一臂之距,對著男子的手腕連砸三下。
恐怖的骨折肉綻聲回蕩在山林間,手腕的刻骨疼痛陣陣傳來,秦佩的麵色瞬間白了五分。他持刀的那隻手胡亂尋了個扣握之地,這才穩住了身形。可刀柄與岩石摩擦磕碰著,失了掌控直直朝地麵墜落0。
眼看他沒了兵器,陳幕山心頭一緊,接著深深呼入一口空氣,好似下定了某種決心。
“啊!”環抱樹幹的榆莢驚呼一聲。
隻見下方的陳幕山,四肢收於一處後,身體如青蛙般彈射騰空翻轉飛出,半周之後雙手緊握短棍直直捅入秦佩的後心處。短棍深入血肉肋骨,末端傳來堅硬的回彈之力,陳幕山擰轉手腕,捅姿變作掛姿,瞬間將秦佩的背部撕扯出一道米粒形的恐怖傷口。
秦佩低頭怔怔地看著自己的胸口,還在思考那個少年到底是如何把自己傷的,霎時一股鑽心的絞痛撞入腦海,他緩緩地閉起雙眼,意識隨著身體的溫度一起逐漸消逝。
頭頂傳來關節的“哢吱”聲,陳幕山心下暗叫不好,右腳急忙朝崖壁一蹬,順勢拔棍後,右手再抓著秦佩的肩膀二次發力,身體微微騰起之後,閉著雙眼重新緊握短棍用力朝崖壁紮去。
一股大力反震而來,陳幕山雙臂猛地顫抖,情急之下,他下意識地運轉體內靈氣,一股腦朝手臂處湧了過去。他的左胸處微微亮起一道灰光,在這崇山峻嶺間卻是無人得見。
短棍與岩石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聲響,陳幕山身形急墜兩丈,仿佛上天眷顧,終於出現一個傾斜的豁口,將短棍末端緊緊地卡在當中。他的手指酸麻疼痛再無一絲氣力,隻好將短棍卡在胳膊肘中間,勉強的掛在崖壁上。
此時他氣喘如牛,雙眼無神地盯著眼前的青石綠苔,呢喃道:“我殺人了.……”
好似前後呼應,秦佩的屍體從他的右側失力墜落,耳畔傳來“獵獵”的穿風之聲,他低頭下望,看著那具已無聲息在空中飄旋的屍首再度呢喃道:“我殺人了!”
“幕山,你沒事吧?!”榆莢焦急的聲音穿頭頂傳來,陳幕山微微回神,昂頭沙啞道:“沒事。”
劫後餘生的慶幸緩緩在心裏泛起,當下他便不再糾結惘然,略微休憩後重新朝上方攀登去。
兩人重新碰頭,四個胳膊一同掛在小樹的枝幹上,榆莢心疼地擦了擦陳幕山額頭的冷汗,眼裏滿是關切與憐惜。
“走吧,先上山頂。”陳幕山晃了晃腦袋,振作精神道。
“你,在休息一會兒吧?”
陳幕山堅定道:“沒事,剛剛攀上來的時候,我感覺胸腹處熱騰騰的,氣力也大了不少,還爬的動。”
榆莢隻好依他。
昏日西沉,山崖間鋪上一層隱秘的深幽,頭頂突兀陡峭的岩石霎時間昏暗了許多,鋒銳的邊角仿佛也變得猙獰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