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為難

  蘇絮心下一驚,立時站了起來,上前兩步打千兒道:“嬪妾寶林蘇絮,見過靖妃娘娘。”


  靖妃微微打量著蘇絮,笑容可掬道:“這位蘇妹妹長得倒是十分可人兒伶俐,難怪皇上與皇後娘娘都要讚不絕口呢。”


  蘇絮心裏發怵,直打著鼓小心回話道:“皇上與皇後娘娘抬愛,嬪妾愚笨,十分惶恐。”


  靖妃麵上一哂道:“若是蘇妹妹不伶俐,這滿殿的人,恐怕沒一個伶俐的了。”蘇絮麵上一僵,心知靖妃不懷好意,萬不敢說錯一句。見蘇絮不回話,靖妃又道:“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本宮不如皇上風趣,不能讓蘇妹妹笑語連珠的與本宮說話,如此畏手畏腳的?”


  皇後見她有意為難蘇絮,略一蹙眉,道:“咱們這滿殿的人,恐怕都沒有靖妃你伶俐。蘇寶林再聰慧,也不過是初來乍到的姑娘而已。”


  聽了這話,靖妃訕訕道:“皇後娘娘又打趣臣妾,臣妾不過是想與蘇寶林親近親近。”


  怡昭媛麵上微微帶笑,看著她道:“可見靖妃打心眼兒裏喜歡蘇妹妹呢,隻顧著親近,倒忘了蘇寶林行了好半天的禮了?”


  顧臻含笑道:“如今該叫起了吧?”


  靖妃一仰臉,麵帶笑意道:“自然,蘇妹妹好生歇著,行了這半天的禮,可不要累壞了。”蘇絮聽了這話,忙如逢大赦的坐了回去。脊背上涔涔冷汗,隻覺著,自己提前來了月事,並不是什麽壞事情。


  顧臻不再與靖妃說話,隻對蘇絮等一眾新晉宮嬪道:“今日便到這,各位妹妹的青玉牌已做好,晚些便會遞到皇上麵前,眾位妹妹仔細準備著。”


  眾人起身道了句“是”,便跪地恭送皇後,待皇後退下,六宮後妃才各自散去。蘇絮緊緊攥著手裏的帕子,隻覺得方才的覲見是那麽漫長,令人疲倦。她隱隱覺得這六宮和睦不過是各自寬心的景象罷了。


  蘇絮扶著紅萼的手走在宮道上,小康子亦步亦趨的跟著,她見四下無人,偏頭道:“蘭嬪是誰?怎麽死的?”


  小康子看了看前後,有些不敢開口。蘇絮稍稍加快了步子,便預備趕緊往流華閣去。齊相宜正與熹貴人寧才人分開,此時剛過了宮門,便遠遠喊道:“蘇妹妹等等我。”


  蘇絮聽了這話,回頭便看見齊相宜正走過來。含笑福身道:“是我走得太快,沒發覺齊姐姐在身後。”


  齊相宜莞爾對蘇絮道:“方才就想邀你去禦花園走走,誰知剛出了鳳寰宮,你便沒了影子。”


  蘇絮微微一笑,所思所想還是剛剛在昭陽殿上的種種。齊相宜見她似乎沒什麽興致,挽著她的手寬慰道:“妹妹可不要往心裏去。”蘇絮眼盯著腳下的路麵兒,聽見齊相宜這樣一說,麵上一笑,抬頭道:“往後,恐怕更要小心著過日子了。”


  齊相宜微一歎氣,直直道:“說句不中聽的,你可別多心。妹妹這兩日著實太出挑了。連著昨日皇上去看望惠婕妤,與你說了什麽,都人盡皆知了。”


  蘇絮無奈一笑,道:“姐姐心疼我,沒與我見外才跟我說這樣的話。隻是我避也避不開,能有什麽辦法。”


  齊相宜拍了拍蘇絮的手道:“她們一個個的,也不過是吃心妹妹能受皇上青眼。”蘇絮剛預備說話,卻見劉良媛從一旁宮道忽然走了出來,蘇絮見那她那似笑非笑的樣子,停了腳步,打千兒道:“劉良媛安康。”


  劉良媛對著齊相宜微一福身,見蘇絮神色倦怠,愀然不樂,嘴角微翹道:“蘇寶林今日倒是乖覺。”她略一思索,在蘇絮麵前得意道:“我曉得了,蘇寶林今日身子大有不便……”


  蘇絮眼風銳利,定定的看著她道:“劉良媛怎麽知道我身子不便。”


  劉海若眉心一動,道:“自然是尚儀局的彤史登了冊。”


  齊相宜忽然笑起道:“劉良媛當真關心蘇寶林,連這樣的事兒也頂上心呢?特特去查了尚儀局的彤史。”


  劉海若幹笑一聲回道:“嬪妾不過偶然聽彤史提了一句。”


  蘇絮低低哦了一聲道:“是嗎?劉良媛倒是能掐會算,嬪妾身子委實不便,不過尚未讓尚儀局的彤史記檔。”齊相宜心裏有了眉目,隨著蘇絮一同笑起。


  劉海若僵笑道:“蘇寶林還是快些回了吧,省著今晚皇上翻了蘇寶林的牌子,蘇寶林因此衝撞了聖駕,誰也擔待不起。”


  蘇絮了然一笑,看著她,輕哼一聲道:“自然不必劉良媛操心,嬪妾宮裏還有事情沒處置,要回去了。”說罷隻對她象征性的福了福,轉身便與齊相宜往流華閣去。


  齊相宜見著此番情狀,拉著蘇絮低聲問道:“你小日子來了?”蘇絮抿唇點頭,齊相宜又道:“若是如你所說,沒去回過彤史。她如何能知道?”蘇絮並沒開口,隻深深望了一眼齊相宜。齊相宜隨即掩口,驚訝道:“怎麽?是屋裏的人出了差錯?”


  蘇絮緊緊抿唇,思及此事卻沒有什麽可說可不說的。便對她點了點頭,齊相宜歎道:“難怪覲見的時候就看你臉色不好看,人也病怏怏的。”齊相宜見蘇絮不言語,接著詢問道:“是怎麽個緣故?”蘇絮略略思量,便省去了用藥延經的一段,隻把袖桃下藥一事原原本本對齊相宜說了。


  齊相宜驚詫道:“你就隻打算把袖桃送進浣衣局便算了?”蘇絮微微點頭,齊相宜埋怨道:“出了這樣的事兒,你該好好殺雞儆猴才是。你性子總這樣軟弱著,恐怕來日還要出第二個、第三個袖桃的。”


  蘇絮心知齊相宜這話說的沒錯,卻十分遲疑道:“可如今才入宮,便掀起這樣大的事兒,不知是好是壞。且,我這邊又被許多雙眼睛盯著。所以才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齊相宜凝眉道:“你這樣想,也沒什麽錯處。左右也沒傷到,恐怕怎麽說,劉良媛那邊都會輕輕鬆鬆的遮掩過去。”說罷,她湊近了蘇絮,語不傳六耳,低低道:“不過你也該借著這事先敲打敲打屋裏的人,好立立規矩。讓她們清楚,你可不許再出這樣的事。”


  蘇絮並沒有即刻應她,仍是十分猶疑道:“可要怎麽立規矩呢?我可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兒。”


  齊相宜仰臉,挑眉道:“你盡管端出些主子的架勢,可不能讓奴才踩到頭上。”她見蘇絮不回應,加重語氣道:“宮裏奴才最會看眼色,你若是脾氣一味的好下去。來日可要讓他們作威作福了,你還做什麽主子?”


  蘇絮讚同的點了點頭道:“謝謝姐姐提點,我回去便立立規矩。”


  齊相宜見她拿了主意,才放心笑道:“這便是了,好好懲治懲治袖桃。該硬氣的時候可不能心軟下來!”


  蘇絮唯一蹙眉,道:“再一再二不再三,我饒她這一次,隻把她趕去浣衣局便罷了。”


  齊相宜無奈笑道:“算了,我可爭不過你。你回去好好處理宮裏的事兒,我便回去了。若是還有什麽糟心的事兒,或是實在煩悶,你便來瑤華宮與我說。我也長日無聊的。”蘇絮點頭道了謝,又福身目送著齊相宜離去。


  回了流華閣,蘇絮悶悶坐了一上午。紅萼、春如、小康子三人各自做著手邊的事兒,蘇絮不叫,她們也不敢擅自去打擾。


  待用過了午膳,蘇絮才叫了他們三人來說話。她沉著臉,看了小康子等人一眼,才開了口道:“出了袖桃的事兒,原是我的不對。我入宮那日話說的不明白,才釀成了昨日的禍事,平日裏與你們和顏悅色,便有人覺著我是那沒脾氣紙糊的人,隨便就能在我身上打主意!”


  聽了蘇絮這話,三人立時跪地道:“不敢。”


  蘇絮提氣,聲音肅穆道:“你們是我屋裏的人,我的榮耀,便是你們的榮耀,背主忘義的事兒做了,你們便自己掂量掂量,收買你的人日後會如何對待你。我體諒你們的不容易,卻不是讓你們拿這個來算計我的。”她一番話說完,又想起齊相宜的囑咐,加重了語氣道:“若是袖桃這樣的事兒,再發生,我可什麽都不問,先打死才算完。”


  三人皆是一顫,叩頭道:“奴才、奴婢定衷心小主,不敢背叛小主。”


  聽了三人這話,蘇絮神色一軟,麵上愁意上湧,十分誠懇真摯道:“雖說紅萼是我的陪嫁丫鬟,但是我待你們都是一樣的,有過必罰,有功定賞。”說罷蘇絮深深看了春如一眼道:“咱們以後要互相扶持著過日子,便是一條船上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有什麽苦衷,我能體諒的,自然都體諒你們,能幫你們過去的,自然也不會吝嗇幫你們一把。隻是,若事後才讓我知道,你們瞞著我什麽,背地裏做了什麽,便是我再如何,也必定幫不得你們了。”


  春如低眉叩首道:“奴婢有事要稟給小主,請小主屏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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