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籌宴

  靖夫人睨了一眼怡妃,笑眼微眯。瞧著怡妃不動聲色道,立時開口道:“說來,怡妃妹妹也是頭一回籌備宮宴,隻怕經驗淺。還是同宣妹妹一同準備中秋宴吧!宣妹妹協理六宮日子久,怡妹妹若是有不懂之處,宣妹妹也能時時提點、幫襯著!”靖夫人難得這般和顏悅色。


  瑾嬪接著靖夫人的話,也開了口道:“怡妃娘娘初學乍道,難免要生疏。未必能獨力籌備生辰宴。且,眼瞧著日子漸進,現下著手籌備,恐怕怡妃娘娘必定要十分勞累了!”


  宣順夫人也不禁頷首道:“之前以為皇後娘娘身子不適,就沒有按照從前的例提早準備。”


  怡妃原本正為著兩邊遲疑不定,聞聽瑾嬪與靖夫人難得口吻一致,立時在心裏有了主意。當即和婉一笑,開口道:“臣妾謝過靖夫人的好意。隻是臣妾正因為經驗不足,才私心想著獨自曆練曆練。”她微微語頓,又道:“若是當真有什麽難應對的地方,臣妾自會去請教兩位姐姐!”


  皇後麵上蓄著清淡笑意,緩緩開口,“你們三人商量好便是,本宮不過問!”


  靖夫人幹笑一聲,頗有疑慮道:“隻怕怡妹妹一人應付不來。何況,怡妹妹要曆練,還有中秋家宴。有宣順夫人指點,必定比妹妹自己摸索要容易許多!”


  怡妃見靖夫人極力反對,亦發坐實了她的疑心。“中秋家宴到底也要請旁的皇親國戚,臣妾隻怕出了差池,在親貴前丟了臉麵。拖累兩位姐姐不說,皇上與皇後娘娘麵上也實在過不去!”她笑靨如花的笑望著靖夫人,一番話說得極是謙和恭敬,轉頭又凝著皇後,頗為羞窘。“皇後娘娘的生辰宴自然也馬虎不得。可到底都是咱們六宮的姐妹,即便是臣妾出了差錯貽笑大方。想必諸位姐妹也必定會包含臣妾的!”


  宣順夫人頷首一笑,悠然道:“既然靖夫人與怡妃都願意籌備皇後娘娘的生辰宴,便由本宮一人籌備中秋家宴。”宣順夫人這一番說罷,怡妃與靖夫人立時沒了言語。兩人相視一眼,又互相別過臉。雖是極力的克製,卻難免因為不情願而現出訕訕的笑容。


  蘇絮瞧著殿上眾人各懷心思,眼波來去。擱下手中茶盞,含笑向皇後徐徐開口,“宣順夫人曾與靖夫人一道協理六宮,想必之間會有些默契!兩位夫人又同在東六宮,往來也十分方便。臣妾私心想著,還是兩位夫人一起籌備晚宴,更妥當!而怡妃娘娘雖獨自主理生辰宴,倒也能時時請教兩位夫人!”蘇絮這番話雖是幫怡妃爭取生辰宴,卻也說的頗為在理。


  熹容華也湊趣著含笑道:“怡妃娘娘博學多思,聰敏即便。想必不會應付不來!何況嬪妾等人成日清閑無聊,也願意為生辰宴籌備幫著怡妃娘娘奔走!”


  靖夫人大為不悅,轉身狠狠剜了蘇絮與姚木槿一眼,當即拉下了臉,盡是憤憤不悅之色。宣順夫人清了清嗓子,溫然一笑,對皇後道:“那便由怡妃妹妹獨自籌辦生辰宴,臣妾與靖夫人一同準備中秋夜宴的事宜,不知皇後娘娘意下如何?”


  皇後微笑著頷首道:“中秋夜宴實在馬虎不得,你二人要好好商量斟酌著辦。萬勿出什麽差池錯漏!”


  得了皇後的囑托,宣順夫人與靖夫人一同起身,對著顧臻福了福,恭順的道了句“是”。


  皇後點頭,轉首與怡妃道:“至於本宮的壽宴,也不必像以往那般,太過奢糜繁瑣。六宮同樂,簡單有趣便是!”


  怡妃含笑起身,胸有成竹的回道:“臣妾心裏有些眉目,皇後娘娘可要聽一聽?”


  皇後頗為好奇,笑道:“到底是皇上封的後宮第一才女,這麽快就有了主意!”


  怡妃垂首,極是謙卑道:“娘娘謬讚。臣妾想著,戲班雜耍一應的都不能少,若是諸位妹妹每人各展所長,才算真正的六宮同樂呢!也是咱們為皇後娘娘賀壽的心意。”


  皇後極是感興趣,笑嗬嗬道:“聽著倒是新鮮有趣,不曉得諸位妹妹作何想法?”


  熹容華陪笑著開口,“好是極好,卻不知道怡妃姐姐可有什麽旁的要求?”


  怡妃微笑道:“不拘什麽,隻要是喜慶的,能當眾表演的便好。”


  蘇絮粲然一笑,隨口道:“臣妾這般身無所長的人,倒是難為了!”


  皇後眉間笑意盈盈,很是愉悅,“你們若是喜歡,便湊趣兒著表演一個。若是實在不擅長,也沒什麽難為的!不過是眾人圖個樂嗬罷了!”


  諸人為著怡妃所言,一人一句的討論起來。昭陽殿內一時鶯聲燕語,其樂融融。眾位後妃說了好些話,才各自散去。


  從昭陽殿出來,熹容華便隨著怡妃去了六尚。三人原本約好去探望江沁瀾,熹容華一走,便隻剩下蘇絮與齊相宜二人往棠梨宮去。齊相宜的身子也近八個月,肚子尤為突兀。蘇絮小心的扶著她的手,送她上了肩輿。為著說話近便,兩人便同乘蘇絮的紅木肩輿。


  轎夫挑了偏僻幽靜的陰涼小路走,蘇絮瞧著四下無人,才開口歎道:“熹姐姐仿佛極是上心六宮之事,莫不成也想要協理六宮之權?”


  齊相宜徐徐笑道:“自古‘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阿歆想協理六宮,也實在無可厚非。你瞧瞧,連著怡妃為爭權,都要不擇手段!”


  蘇絮撇一撇嘴,一手拄在把手的軟墊之上,懨懨道:“說來,咱們這些人,還是屬熹姐姐與寧姐姐親近一些。原本說好了咱們一道去瞧寧姐姐,好好的卻跟著怡妃走了!寧姐姐瞧見隻有咱們兩個過去,不曉得會不會失望!”


  齊相宜聞聽蘇絮這話,不由笑著揶揄道:“可別把寧姐姐想的同你一般小器!她們兩個自然來日方長,寧姐姐一年中,難免總要有幾次身子不適的時候。可皇後娘娘的生辰,卻是一年才有一次的。自然要稀罕的多!”


  蘇絮心裏極是別扭,不自在道:“聽齊姐姐這話,仿佛把熹姐姐極盡功利似的!”


  齊相宜漫不經心的笑起,“功利有什麽不可,咱們身為後妃,一心為皇上才是正經。若是都像寧姐姐那般,倒真是要六宮和睦了!”


  蘇絮略略頷首,沉吟著道:“熹姐姐確實很在意聖寵。”


  “隻是從木蘭行宮回來之後,阿歆的恩寵就大不如前了!”齊相宜語頓,不由搖了搖首,瞧著蘇絮道:“如今能高升容華的位份,實在因著你在皇上麵前得力的緣故。她雖不說,恐怕心裏也不好受呢!到底當初入宮的時候,榮貴嬪與她都是貴人位份。而現在,咱們三個都位列貴嬪了,她還隻是容華位份!”


  蘇絮隨著她這話緩緩點頭,也大為感觸道:“也難怪熹姐姐上心,怡妃想了那麽好的主意,讓六宮妃嬪可以在皇後生辰之日,在皇上麵前一展所長。誰聽了都不免要眼熱!”


  齊相宜嘖嘖感歎道:“怡妃這主意打的好,再精的人也精不過她了!”她語頓,轉眼笑睇著蘇絮道,“隻不過主意打的再好,也是過於小心謹慎,讓你算計進去了!”


  蘇絮含笑道:“我如何能算計的了她,不過是想拖著她不能為上官氏奔走!到底也是她聰明反被聰明誤!皇上如今對她疑心不斷,她也實在想借著籌備宮宴好好表現一番。卻又信不過宣順夫人與靖夫人,姐姐可瞧見靖夫人未開口之前,她的猶疑神色了嗎?”


  齊相宜道:“如何能瞧不見,若非靖夫人與瑾嬪都將她往中秋宴上推,她怎麽會自請去主理生辰宴呢!”齊相宜語頓,頗為讚許的瞧著蘇絮,“到底是你的心思機巧,懂得以退為進。否則她這般精明,未必會上你的當!”


  蘇絮搖著手裏的扇子,幽幽一笑,“她仔細謹慎慣了,難免做什麽都要多思多想!自然會選最安穩的去做。靖夫人與瑾嬪都一力的薦她去主持中秋家宴,她自然不能讓這二人如願。中秋家宴雖與宣順夫人一同籌備,卻也並非安穩。若當真出了差池,無論是誰的問題,都要一並受罰。她自己準備壽辰,倒也能萬事兒都由著自己的意思去辦,雖是孤軍作戰,卻比兩個人好防備許多。左右都是從她一人手裏過的!”


  齊相宜頷首笑道:“即便如此,還想出了六宮妃嬪一展所長的法子。如此一來,眾人將目光都放在自身的風頭上,她也得了好兒!拉著後宮諸人陪她一起做,有功自然是她去領,有過也是法不責眾。皇後能責怪誰去!”


  蘇絮睨了齊相宜一眼,笑吟吟道:“這就是她最本事的地方!明明是自己占了便宜,卻還要旁人領了她的好!”


  “她算盤打得好,卻並非無孔不入。多少人眼巴巴兒的等著她出錯漏呢,靖夫人與瑾嬪便是打頭兒的!道士的虧,即便瑾嬪能咽下,恐怕靖夫人也不能輕易過去!”蘇絮話罷,肩輿便停在了棠梨宮的門口。


  齊相宜被蘇絮攙著下來,笑眯眯的瞧著她,語不傳六耳,“你就沒打主意?”


  蘇絮悠然笑道:“我,隻是想拖著她不能去救上官氏。旁的事兒,全看瑾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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