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意外

  蘇絮大為疑惑，不覺反問道：“並未得手？那瑾嬪又是如何知曉的。”


  “靖夫人是預備在食材裏下手，她買通尚食局的那個人，剛好也被嬪妾收買了。”她低眉，微微笑道：“方才在大殿之上，嬪妾瞧著靖夫人極力進言，請皇上徹查，實在疑惑不解。也是怕熱毒一事無疾而終，所以入夜特意往尚食局走了一趟。原本是預備安排人向宣順夫人進言，指認怡妃。一問之下，才聽說靖夫人的事兒。”她略略語頓，坦言道：“而嬪妾今日到來，除去方才要說的話，也是為著這件事。”


  蘇絮驚異著沉吟道：“若非靖夫人所為，那又會是何人呢？總不會是怡妃自己下手，讓旁人有機可乘吧？”


  葉箏含笑道：“有何不可？怡妃心思機敏，也正因為是她準備壽宴，出了這樣的事兒，才能落實了旁人陷害她。也許怡妃要把這件事推到靖夫人身上，也未可知。”


  蘇絮從驚詫中回過神，沉思片刻，想起殿上怡妃安然之色，更言明靖夫人無憑無據。瞧那樣子，仿佛怡妃就是要引得靖夫人請旨徹查一般。如此，便讓皇上疑心靖夫人這般言之鑿鑿，是否早就有心加害怡妃。“連消帶打，她一向是用慣了的。妹妹此言倒很在理。隻是無論熱毒一事如何，沉船隻是，也由不得她輕易脫身！”


  葉箏微微歎息，“豈不是這件事又要被怡妃輕易遮過。瞧著皇上今日在傾香殿的模樣，仿佛並不會收回怡妃的協理六宮之權。”她說著，麵上便有些憂心忡忡。


  蘇絮溫和的安慰她道：“靖夫人與怡妃一同協理六宮，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誰願意屈居人下，恐怕她二人之間有的爭了。你小心謹慎一些，想必怡妃也不敢輕易對你下手。畢竟如今上官氏折進去了，她既要想法子救上官氏，也要與靖夫人周旋，未必能騰出手來對付你。”


  葉箏懨懨一笑，“照著娘娘方才所言，怡妃是何等的本事。我在後宮一日，她必定如鯁在喉，欲除之而後快。”


  蘇絮擺首，清淡笑起，“你到底還有太後護著，她未必敢輕舉妄動。唯今之計，妹妹該固寵才是正經。”蘇絮說起固寵二字，麵上雖是波瀾不驚，可心裏到底忍不住一陣酸澀。


  葉箏蹙眉苦澀一笑，微微失神，“自打七夕之後，皇上待嬪妾到底不如從前了。比不得姐姐的本事，步步高升。”


  蘇絮若無其事的笑道，“所以妹妹才該想想法子，你綺年玉貌，強過怡妃百倍。難道還越不過她嗎？隻要你比她受寵，往後衝突起來，才能讓皇上覺著是怡妃拈酸吃醋，忌憚著你。若是你的恩寵比不上怡妃，皇上便不會相信怡妃嫉妒。”


  葉箏緩緩點頭，“嬪妾記下了。”


  蘇絮轉眉，思慮著徐徐道：“至於熱毒一事，妹妹若是能耐著性子去合璧宮一趟，知會靖夫人一二，往後靖夫人必定不會處處為難妹妹。畢竟她如今的勁敵是怡妃。”葉箏會意著含笑，默然應下。


  待春如送走了葉箏，綠楊才領著曲寶憐又出來。蘇絮驟然聞聽下熱毒之人並非靖夫人，自然要重新計劃。


  殿內異常靜謐，蘇絮手指尖兒一下一下打著杯沿兒，“叮叮”之聲極有節奏的溢出。她蹙眉，不疾不徐的開口問道：“司膳與典膳都是新升上去的，你可曉得他們是誰的人嗎？”


  曲寶憐搖一搖頭道：“她們平時行事隱秘，就算與宮妃勾連，也不會讓下麵的人知道。”


  蘇絮嗤笑著歎道：“她們慣會欺上瞞下，想來是怡妃的人無疑了。”


  “既然在膳食裏做手腳的人並非靖夫人，你也不必行動了。隻怕怡妃已縝密布置，若是你主動告發。再反被算計，因小失大，丟了掌膳的位子，之前的苦心也是白費了！”蘇絮眉目一轉，細細叮囑她道：“若是靖夫人那邊有人打探，便讓她覺著是怡妃有心陷害給她。你不動聲色一些，膳食這件事終究要有個說法，隻消讓靖夫人覺著司膳與典膳都是怡妃的人，你便有升任的機會，到時候與她二人如何周旋，就全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曲寶憐麵上歡喜，立刻跪地謝過蘇絮。蘇絮緩緩擺手，讓綠楊將她扶起來。一番沉思，覺著一切無虞才讓曲寶憐回尚食局。


  次日一早，皇後仍舊臥病在床，不必六宮諸妃晨昏定省。蘇絮樂得清閑，也是心裏總猶疑不決。雖然起身，卻仍舊窩在床榻上不願意動彈。直到胃裏打了饑荒，才起來勻麵梳妝。剛收拾停當，外麵便有人來回稟，“英貴嬪駕到。”


  蘇絮立時起身出門相迎，英貴嬪坐在正堂裏，神色懨懨的沒有精神，眼窩鴉青一片，瞧著極是憔悴。她這番情狀，倒是唬了蘇絮一跳。忙扶她進門，關心語，“可是昨夜胎動，姐姐沒睡好嗎？”


  齊相宜扶著腰身，勉力的往暖閣裏去，微微搖頭道：“不是，”她猶豫著，緩緩開口，“是為著榮修媛的事兒，我心裏不安，一宿都沒有好睡。原本昨日就想過來，隻是想著你應付了大半日，恐怕也累了，才拖到今天早上。方才我派人去關雎宮問了一句，仿佛月夕帝姬的高熱還沒退。隻怕這樣燒下去，不大好。她還是個奶娃娃，受這樣的苦，怪可憐見的！”


  蘇絮拍著她的手，安撫道：“姐姐何必不安，這件事與姐姐又沒有關係。”


  齊相宜撇著嘴，“我也是後怕，若是這件事兒落在我身上，又該如何是好。我也該叮囑榮修媛一句，隻是私心之下，沒有說出來。也不曾料想，靖夫人當真敢下這樣重的手。”


  蘇絮低眉，抿唇道：“並不是靖夫人，這件事兒是怡妃指使。我猜，她就是衝著你與榮修媛的肚子去的。若是皇上動怒徹查，就讓人推到靖夫人身上。”蘇絮語頓，一邊思慮著一邊恍然大悟的與齊相宜道：“昨日我聽夏承話裏的意思，那熱毒除去吃錯了東西，便極有可能是時疾所至。若是姐姐先發熱，隻怕到時候怡妃就一力都推在寧姐姐身上。姐姐沒發熱，便也不能說是晚膳出了問題。”


  齊相宜聽著，無比震驚，心悸未平的怔忪道：“當真是怡妃嗎？”


  蘇絮頷首，“若非她這般心機深沉，誰能想出如此周全的法子！”


  齊相宜咬著牙恨恨道：“之前瞞孕，後又有魚蓉一事。這幾次三番的，她都要置我們母子於死地。我不曾得罪她，她竟這般狠心！”


  蘇絮瞧她動了真怒，忙出言止住齊相宜道：“姐姐快別動怒，昭大人不是叮囑過姐姐。姐姐胎像不穩，不宜太過用心。”


  “怡妃虎視眈眈，我隻怕逃過今次，總避不過下一次。”齊相宜憂心忡忡，愁眉不展的說道。


  蘇絮曼聲安慰她道：“姐姐如今已經有八個月的身子了，不是她們輕易下手就能成的。倒該好好選選照顧皇子的乳娘與宮人，這才是頂要緊的。”


  齊相宜緩緩吐氣，握著蘇絮的手連連點頭，“乳娘的人選，已經讓我家裏的人細細去選了。至於宮人，還要妹妹操心一些。”


  蘇絮含笑帶嗔的凝著齊相宜道：“姐姐何必說這樣生分的話。我早就幫姐姐留意下了。九月份采選，新宮人入宮。我已經讓小康子囑咐給菜公公，挑了家世清白，老實的宮人送去你宮裏。”


  齊相宜極是感動，拉著蘇絮的手謝道：“多謝妹妹為我打點。”她話落，春如等人便將蘇絮的早膳送了進來。齊相宜這才展眉笑道：“怎麽現在才用早膳？”


  蘇絮笑道：“早上身子犯懶，不愛動彈，便拖到了現在。”


  齊相宜偏頭含笑道：“別是有了身子吧？”


  蘇絮聞聽這話麵上一紅，支吾著道：“怎麽會呢，也不想吐，也不想吃酸的。大約是春困秋乏。”


  齊相宜亦發有了精神頭兒，“左右也要請昭大人來瞧瞧你的手，召來問一問如何？”


  蘇絮微嗔著拒絕，“方才瞧著齊姐姐還懨懨的，怎麽說起這個倒有精神頭兒了！”


  齊相宜擺手道：“你承寵這麽久，皇上三不五時的便要宿在合歡殿。想來該有消息了！”她說著也不等蘇絮出言，便與綠楊道：“叫小康子去請昭大人過來給你們娘娘瞧瞧。”綠楊歡喜應下，立時就往外殿去。蘇絮心裏也是好奇，便未出言攔阻。齊相宜陪著蘇絮用過早膳，昭雲歸才進門。


  先為蘇絮換過藥，齊相宜便含笑著出言道：“昭禦醫給敏貴嬪搭脈瞧瞧吧。”


  昭雲歸微怔，沉聲詢問道：“娘娘哪裏不舒服。”


  齊相宜笑眯眯插言，“並非不舒服，你瞧一瞧，敏貴嬪是不是有喜了，”齊相宜這話說的昭雲歸眉心一顫，立時有些惶急不安起來。他唇邊微動，恭謹應下。從藥箱裏尋了脈枕出來放在桌案之上，跪地為蘇絮請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