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費解

  春如連忙應下,起身出門去知會小康子。吩咐完,轉回來,仍舊替蘇絮揉著膝蓋。


  白檀強忍著雙膝的痛意,猜測道:“知道方子的人,除去禦前的人外,還有熹容華宮中。熹容華與娘娘交好,必定不會做這樣的事兒。若是禦前的人,想來除了小路子,也不會再有旁的人了!”


  蘇絮頷首,徐徐開口,“我也正做此想,小路子是怡妃的人,得了這方子,自然會告訴給怡妃。若是怡妃當真去過頤寧宮,那必定是她們背後的手段無疑了!”


  綠楊附和著說道:“放著小路子在禦前,到底對娘娘不利!”


  春如忙點頭,“奴婢聽王均提起,小路子最近在皇上麵前很是得臉,眼見著要越過吳公公了!小路子守著怡妃這般工於心計之人,若是當真將吳公公拉下來,他坐上總管太監的位置,隻怕對娘娘不利。”


  蘇絮冷哼一聲,道:“小路子自然不能留,不過他到底是禦前的人。如今偏又得皇上看重,更難除去。”蘇絮說著,微微歎息,“這件事到底急不得,等小康子打聽清楚,再尋王均過來問話吧!”


  殿內的幾人應下,蘇絮便不再開口,隻是默然的在心中盤算著。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隻聽外麵揚聲道:“皇上駕到。”


  蘇絮忙起身整理裙裾,往殿外去迎霍景嵩。白檀等人也立時將傷藥收好,隨著蘇絮出門。霍景嵩慢步進門,瞧見蘇絮款款迎出,盈盈一福。抬手虛扶她一把,笑道:“免了吧,沒有旁人,不必行這些虛禮。”


  蘇絮引著皇帝往內殿去,柔婉笑道:“皇上這會兒倒是有空!”


  霍景嵩進了暖閣,靠坐在美人靠上,轉著拇指上的翠玉扳指,笑意盎然道:“好幾日沒來瞧你,你也不往南書房走動。沒了你在一旁妙語如珠,倒是讓朕大覺案牘枯燥之苦。朕特意來瞧瞧,你又在忙著什麽?”


  蘇絮親自端了綠楊送進來的茶,遞到霍景嵩麵前,笑吟吟開口道:“臣妾知道這幾日皇上忙著各州各府官員調動之事,隻怕過去擾了皇上。何況,皇後娘娘這幾日身子不適,臣妾多半留在昭陽殿侍疾。”


  霍景嵩一雙大手攏住蘇絮的纖纖柔夷,歎道:“皇後病中,難得你這般衣不解帶侍奉前後,也委實辛苦你了。”


  蘇絮粲然笑道:“皇後是六宮之主,臣妾侍奉左右,也是理所應當的。”她眉心微動,抿唇一笑,“何況去皇後娘娘宮中侍疾,也能瞧瞧二皇子。正是玉雪可愛的時候,臣妾喜歡的很!”


  “泓兒成日極少哭鬧,倒是省心。讓人看著不得不愛!”提起嫡子,霍景嵩不免露出慈父笑意。又說起霍延泓的許多有點,蘇絮默然聽著,偶有笑語相應。霍景嵩敘敘說了好些話,才覺著恐怕冷落嫁人,轉首眯眼笑凝著蘇絮,伸手刮一刮她的鼻梁,道:“做什麽喜歡旁人的,咱們自己有一個才是頂要緊的。”


  蘇絮麵頰緋紅,不由啐一口道:“青天白日的,皇上便這樣沒個正經!”


  霍景嵩被她這般羞澀矜持的樣子惹得哈哈大笑,攏住她的肩拉近懷裏道:“那朕便說個正經事給你聽。”


  蘇絮仰臉,很是好奇道:“皇上要說什麽正經事。”


  霍景嵩眉目帶笑,“之前朕不是應了你,要去京郊的西苑圍場散散心?”


  蘇絮聞言立刻眉開眼笑起來,驚喜道:“皇上這幾日朝務繁忙,到有這個功夫?”


  霍景嵩道:“眼瞧著便是九月初九重陽佳節,朕要去太廟祭拜,順路正好可以往西苑圍場去。住上三五日,咱們就回宮。何況,九月過後,各地官員的調令皆以下達,會有閑暇的!”


  蘇絮笑眼彎彎,極是愉悅道:“往年重陽佳節,出外郊遊登高也是常有的。”


  霍景嵩撫掌笑道:“朕還有一層意思在裏麵。”蘇絮不做聲,隻一臉好奇的盯著霍景嵩。“屆時除去皇親國戚,讓你兄長帶上二姑娘與五姑娘同去。”


  蘇絮立時覺出霍景嵩的意思,悠然笑道:“皇上是要做月老?”


  霍景嵩略略頷首,“左右正卿也該到了娶妻之年,總不能為了個已嫁之人,終身不娶。既然他們二人男未婚,女未嫁。你也一心想給你二姐尋個好婆家,自然沒什麽不能的。”


  蘇絮瞧著霍景嵩雲淡風輕的模樣,忍不住想起中秋夜宴之事。一時心虛,含笑道:“皇上思慮周全,自然是好的。不過如今大姐也待字閨中,隻怕單尋了二姐來,嫡夫人心裏不樂,要怨怪臣妾偏心。屆時把火氣撒在嫂嫂與五妹的身上!倒不如讓幾位姐妹一道來瞧瞧熱鬧。”


  霍景嵩呷了口茶咽下,道:“你喜歡便好,隻是一點。”他凝著蘇絮,微微蹙眉道:“此行不便帶太多後妃隨行,除了你,朕想著,不過是怡妃、瑾嬪、寧容華幾人。若是早早讓旁人知道,恐怕楚氏又要來禦前聒噪多事。榮修媛才生下孩子,又怕他動心不能靜養。朕也懶怠瞧她們為了出宮伴駕之事,到朕麵前多話,先不讓旁人知道也罷。等到了九月,朕再著人準備。”


  蘇絮噗嗤一聲笑起,打趣道:“皇上好不狡猾!這樣搪塞敷衍旁人,不曉得在別處是不是也這般對臣妾!”


  霍景嵩不覺點了點蘇絮鼓起的香腮,笑道:“她們怎麽及得上你這般溫柔懂事,聰慧伶俐。”


  蘇絮睨他一眼,吃吃笑道:“隻怕皇上現下當著臣妾的麵兒,自然要挑好聽的說了!”


  霍景嵩將蘇絮鎖在懷中,低頭吻一吻她的唇,含笑道:“朕如何舍得糊弄敷衍你,”


  蘇絮心間微動,轉瞬乖巧笑起,“皇上安心便是,既然皇上不想聲張,臣妾不說便是了。長樂宮的人也一向嘴嚴的很,必定不會出去亂嚼的。”


  霍景嵩食指點了點蘇絮的額頭,和顏悅色道:“朕就是曉得你這裏一向清淨安分,才提前與你說。”


  蘇絮頷首,垂睫略有為難道:“熹姐姐最善騎術,皇上怎的不帶她同去呢?”


  霍景嵩淡淡“哦”了一聲,漫不經心道:“朕倒是無心帶那麽多的人同去,何況朕也無意看旁人騎術,不過是跑馬遊獵罷了。”


  蘇絮唇角一挑,心裏卻擔憂姚木槿會因此吃心,“臣妾想起去年在木蘭與齊姐姐、熹姐姐信馬由韁。齊姐姐如今有孕在身,自然不宜勞動,熹姐姐也不能同遊,難免寂寥!”


  霍景嵩嗬嗬笑道:“英貴嬪與熹容華不能同去,還有寧容華陪你不是?”


  蘇絮瞧著霍景嵩似乎並沒有要改變主意的意思,當即也不深說。隻是隨行的幾位嬪妃,都是中秋宴上與柳逸錚一事有牽扯之人。蘇絮難免要在心裏有諸多猜測,疑惑不定。留皇帝用過膳,霍景嵩便仍舊去了鳳寰宮。


  待送走霍景嵩後,已是掌燈時分。蘇絮除去釵環珠翠,換了家常的通花佩戴,又擇了天青色如意雲紋衫穿上。讓綠楊扶著白檀去休息,內殿隻留了春如一人,她此刻正站在蘇絮身後,用篦子為她梳理著如雲如瀑的青絲。


  雨後天氣一直是涼絲絲的清爽,月光穿過霞影紗鋪陳在獸首的香鼎上,嫋嫋的沉水香自瑞獸口中散出,芬芳沉靜的香氣極快便溢滿了整個內殿,馥鬱宜人。蘇絮神思一蕩,緊張了半日的心緒也總算落下來。她閉目,手指絞著胸前的一縷發絲,靜靜道:“今日仿佛並不是吳公公陪著皇上過來的。”


  春如應聲回道:“近身跟著皇上的沒有旁人,隻有小路子一人!”


  蘇絮麵上頗為狐疑,“皇上出門,不是吳德全,就是王均跟著,就算皇上這些日子寵信他,卻怎麽會讓他越過吳德全。”蘇絮語頓,微微挑眉問道:“可是禦前出了什麽事兒?”


  春如抿唇,微微思量著答,“並未聽說過禦前出事兒,一點風聲也沒有漏出來!”


  蘇絮思緒飛轉,默聲開口道:“去讓小康子讓王均漏夜來一趟,悄悄的別被人瞧見了。”春如應了,蘇絮微微揚手,接過篦子,自己悠然梳起頭發。之前她便一直為小路子的事而煩心不已,如今雖不知道禦前出了什麽狀況。可霍景嵩既然能讓小路子伴駕,必定對吳德全與王均二人動了心思。蘇絮免不得在心裏暗自猜測,卻到底隻是無法印證的胡思亂想。


  春如吩咐過小康子,便回轉。蘇絮心裏紊亂不已,捧著一本書歪在榻上,看著看著,便走了神。


  過了許久,彼時月已中天,蘇絮困頓不看之時,王均才來長樂宮。


  進了合歡殿,王均一邊請安,一邊與蘇絮道:“奴才等著皇上睡下了,才敢出來。”


  蘇絮免了他的禮,蹙眉問道:“沒讓小路子瞧見吧?”


  王均搖頭,神色便有些懨懨的不自在。“沒有,小路子跟在內殿。奴才在外殿守著,旁人會幫著照看,不會讓他知道的。”


  蘇絮微微安心,這才開口詢問道:“你師傅怎麽了?”


  王均麵上苦澀異常,忙跪地道:“小主救一救師傅吧,師傅被打了板子,現下在住處養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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