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突然
整個晚宴的注意力原本全落在了淮安王與姚家一事上,王均這刻慌慌張張的來報,聽得霍景嵩與蘇絮等人皆是一愣,都沒回過來神。倒是榮妃反應過來,呀的一聲,立時開口詢問道:“跌下堆秀山了?那人如何了?”
王均忙回道:“立時就暈過去了,已經讓人送回長樂宮了。”
榮妃側首掃過淮安王與熹妃,麵上帶著憂心的神色與皇帝道:“皇上現下可要去瞧瞧。”
蘇絮蹙眉,怎麽都想不通衛縈緣何會無緣無故的從堆秀山上跌下去。堆秀山地勢高,卻也並不陡峭。何況衛縈如今有孕,宮裏宮外的內監侍婢必定都小心謹慎的伺候著。誰敢讓她有什麽差池?蘇絮睨了一眼榮妃不同尋常的觀其表情,有些訥訥的開口,向王均詢問道:“好端端的,怎麽會從堆秀山上跌下去?伺候的宮人呢?”霍景嵩一事急切的開口,與蘇絮是異口同聲。
王均滿麵為難的看著皇帝與蘇絮,垂頭小聲道:“奴才也不清楚,有宮人瞧見麗承嫻與瑾貴嬪在一塊兒,許是問問瑾貴嬪就曉得了。”
榮妃似是聽見十分滑稽的事兒一般,忽然嗤笑出來,看著王均道:“瑾貴嬪怎麽會同麗承嫻在一塊兒?”她說著,有些曖昧不明的開口,譏諷道:“瑾貴嬪何時同麗承嫻這般親近了?”
蘇絮驟然聽王均提起瑾貴嬪,便曉得其中許是有陰謀。當即穩了穩心神,側首看著霍景嵩,緩聲道:“皇上,淮安王犯上作亂的事兒也可暫且告一段落,倒是該去看看麗承嫻要緊。”
皇帝眸色幽沉,透著森然冷意,道:“來人,將淮安王壓入宗人府,姚家打入天牢。”他說著,回身看了一眼姚木槿,麵無表情道:“先將姚氏禁足,帶下去吧。”宮人立時喏喏的應了,將姚木槿與淮安王這一幹人等帶了下去。期間哭號鳴冤不斷,自不必提。
霍景嵩處理好禦景殿的事兒,便立刻待人往長樂宮去。蘇絮緊隨其後,倒是榮妃、文妃、寧貴嬪三人也都不敢懈怠,跟著一道去往秋水齋瞧瞧。霍景嵩剛待人行至長樂宮的儀門之外,便聽到內裏哭天搶地的聲音。蘇絮也極是疑惑,那聲音無比嘈雜。蘇絮想著,依衛縈的性子,就算當真孩子沒了,也不至於哭得這般失態。她如此想著,便見平日裏衛縈的貼身宮人佩舜忽然從屋子裏奔了出來,看見霍景嵩,微微一愣,忽地跪在了地上。失聲痛哭,“皇上,麗承嫻,麗承嫻薨了。”
蘇絮隻當自己是聽錯了,何況佩舜嗓子裏帶著濃重的哭意,那話也是說的不大清楚。她渾身一僵,道:“你倒是把話說清楚一些,麗承嫻怎麽了?”
佩舜屋裏的跪伏在地上,慟哭道:“麗承嫻薨了,薨了。”蘇絮這才將她的話聽得真真楚楚,她嘴唇動了動,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文妃驚歎不已,快不進前,“這樣的話可不能亂說,麗承嫻左不過是小產,怎麽會沒了性命?”
佩舜哀慟的哭著,久久凝噎不成言語,“李大人說是小主從堆秀山跌下來,撞到了頭和肚子,救不回來了。”
霍景嵩緊緊抿唇,一言不發的掀起前襟邁入院子。匆匆的進了秋水齋的門,衛縈平躺在床榻上。下身的血將衣襟染得紅了一大片,極是駭人。臉色如紙一樣慘白慘白,人也一動不動,亦或是說,人沒有半點氣息的躺在那裏。李玉收了銀針,見皇帝進門。立即迎上前,跪地悲切道:“皇上,麗承嫻母子俱損,已經歿了。”皇帝聽得此言,渾身上下不覺有些發抖。他攥著拳頭,回身去看佩舜,一字一頓的問道:“麗承嫻怎麽會跌下堆秀山?”
佩舜眼裏帶著恨意,咬牙切齒道:“是瑾貴嬪,是瑾貴嬪將麗小主推下了堆秀山。”
霍景嵩手掌忽然拍在桌子上,恨意上湧,“你們呢?伺候麗承嫻的奴才去了哪裏?”
佩舜滿麵的悔恨之色,哀哀哭道:“瑾貴嬪說是有話與麗承嫻說,兩人就單獨去了堆秀山旁邊緊鄰著台階的那一處亭子裏。瑾貴嬪說是有話與麗承嫻說,讓麗小主隻身前往。小主以為,瑾貴嬪是因為前些日子月例的事兒耿耿於懷,便也不敢不應和著瑾貴嬪,單獨往那邊走一趟。”佩舜痛哭流涕,道:“才沒一會兒的功夫,奴婢等人就聽見麗承嫻的叫聲,看見瑾貴嬪倉皇落跑。皇上,可要給麗承嫻做主,還麗承嫻一個公道啊!”
霍景嵩到底不大相信葉箏能做出這樣蠢笨的事兒去害別人,也將自己害了進去。可葉箏的心思,從前曆經林氏一事,他也算摸得極透。他鷹眸一挑,迫視著佩舜,反問道:“瑾貴嬪何必要這樣點眼的去害麗承嫻?”
佩舜看著霍景嵩,定定的搖頭,不斷的猜測道:“奴婢也不清楚,可瑾貴嬪對麗承嫻不滿是確有其事的。”她說著,仿佛忽然想起了什麽,立即抬頭道:“之前麗承嫻有孕,瑾貴嬪串通了王禦醫瞞孕。奴婢不曉得瑾貴嬪打的什麽心思,可瞞孕的事兒,有禦醫在,皇上必定會查問出來。”她說著,憤然不平,怒道:“瑾貴嬪早就對麗承嫻心生嫉恨,奴婢雖不曉得今日是何原因,可也必定和瑾貴嬪脫不開關係。”
蘇絮聽著佩舜的話,心中不覺怦怦的跳了起來。她撫著心口,總算將之前那些蹊蹺的地方想通了大半。隻怕麗承嫻的這一步,是早就已經被設定好的,為的就是要算計到葉箏的身上。如此相紙,約摸著她那日在秋水齋院子裏聽見主仆二人之間的對話,隻怕也是衝著瑾貴嬪去的。蘇絮暗叫不好,立時轉首小聲的向白檀詢問道:“瑾貴嬪哪裏去了,怎麽半天也沒見著她的影?”
霍景嵩略略一揮手,轉身出了秋水齋的門。他腳步匆匆的走在前麵,這一眾宮妃沒得著皇上讓其她們跪安的懿旨,如何也不敢打擾,便都默默的隨著皇帝往合歡殿去。到了合歡殿,霍景嵩先坐下,沉吟半晌,才忽然開口問道:“瑾貴嬪在哪裏?”
未等蘇絮開口回答,倒是榮妃先曼聲應道:“方才便見她出了禦景殿,也沒見她回來。現下,許是回宮了?”
霍景嵩薄唇微抿,冷冷淡淡的開口,“去,給朕尋過來。”
榮妃眉間揉著遺憾的神色,“隻怕要個一時半會兒才能尋見瑾貴嬪呢!”她語頓,亦發小心翼翼,軟聲細語道:“皇上可要宣王禦醫過來細問一問,期間許是有些誤會呢。瑾貴嬪何至於要去害麗承嫻的孩子?將心比心,瑾貴嬪也是失去過孩子的人。”
榮妃的這一番話自然是在幫著瑾貴嬪說話,可蘇絮心裏越發不安起來。求情的話放在後麵,自會讓霍景嵩思及前事。可如今尚不知道瑾貴嬪到底有沒有指使王禦醫,榮妃便先扔出來“將心比心”這樣的話。若當真從王禦醫口中問出了什麽,隻怕榮妃這一句話,便足以讓霍景嵩怒不可遏。
蘇絮坐在一邊,小心翼翼的開口向皇帝提醒道:“瑾貴嬪何必要串通禦醫瞞孕呢?”她說著,看向一同跟過來的李玉,笑意盎然的問道:“李大人是何時發現的瑾貴嬪有孕?”
李玉想了想,答道:“五月份的事兒,”她說著,立時麵向佩舜,清淡無波的開口詢問道:“那王大人又是何時替麗承嫻診脈的呢?前後查了幾日?”
佩舜摸不清蘇絮要說什麽,當即有些發愣的回道:“是,中間隔了有十幾日的功夫。”
蘇絮再不看佩舜,而是向著霍景嵩,滿是疑惑不解的問道:“瑾貴嬪若是當真要算計麗承嫻,都已經串通了禦醫瞞孕,又如何遲遲不動手,若那個時間麗承嫻小產,瑾貴嬪也不過是無心之失。何必等到今日才動手?”
榮妃牽唇漫不經心的一笑,極是和善的看著蘇絮,“許是中間出了什麽錯漏也未可知,到底瑾貴嬪有些嫌疑,叫來問一問便也清楚了。”
這時間王禦醫隨著王均進門,跪地顫顫巍巍的向霍景嵩請安道:“皇上萬福金安。”皇帝也不免禮,直接問了他瞞孕一事。王禦醫全身抖得篩糠一樣,連連叩頭告饒道:“皇上恕罪,是微臣一時鬼迷心竅。當時瑾貴嬪給了微臣銀子,讓微臣不必向皇上說出麗承嫻有孕的事兒。臣曾細問過瑾貴嬪,為何要欺瞞皇上,可瑾貴嬪並沒有告訴給微臣。”他說著又連連叩首告饒,“微臣一時糊塗,再也不敢了。請皇上恕罪!”
“嗬,胡言亂語。”
眾人聽見樂不可支的小聲從門口慢悠悠的飄進來,抬眼去看。葉箏十分坦然從容的邁入合歡殿,她緩緩地走近霍景嵩。向著皇帝規規矩矩的福身,帶著她往日裏自矜的傲然風度和架勢,環視著殿下跪著的王禦醫、李玉、佩舜、榮妃等人,最終將目光落在了皇帝的身上,清清淡淡道:“皇上萬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