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地獄之門
“呃……在戰爭時期也要搞什麽有借有還嗎……”
“不然呢?”
看著一臉複雜表情的胡浩博,斯特凡尼婭隻是很平靜地回複了他。
“我不是和你說了嗎,我又不是來搶錢的,因此這種時候當然要借了。”
“那也不用把每個借了錢的居民名字寫下來,再讓識字的簽字,不識字的按手印吧……”
“這件事不是我說了算麽,我說要記錄就要記錄,而且還要記下來借了多少——如果我們要長期統治這片土地,信用是最基礎的吧?”
“真不愧是你啊.……”
麵對著亂哄哄擠成一團等著記錄名字的民眾和從他們家裏搬東西的士兵們,胡浩博不得不由衷地這樣感慨:看來之前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連在戰爭中造成平民傷亡都不情不願的她,想必也不願意搞什麽強行征糧吧。
“說起來,你征收的標準是多少?”
“市內儲備倉庫的一半,每個家庭三分之一。”
“好少啊,這座城才不到千人,壓根不夠我們繼續推進的吧?”
“我們的幹糧是幹什麽使的?”
“.……”
本來想說“你一個上過戰場的人有沒有點常識,怎麽會把幹糧當作主要食糧,把征收的糧食當作輔助手段”,但這可是斯特凡尼婭,和任何其他將領幾乎都沒法互相理解的女人。因此自知再說些什麽也沒有用的胡浩博,自覺地沒有去反駁她。
“那我可得警告你,我們因為是翻山越嶺過來的,在身後並沒有任何可靠的補給線。如果不能在短時間之內‘終結’掉彼得·阿隆,大概我們自己就餓死了。”
“還真是被看扁了呢。”
聽到少年善意的提醒,坐在馬上的斯特凡尼婭隻是扁了扁嘴。
“那你告訴我,如果我沒有能夠火速拿下摩爾達維亞的把握,我為什麽要向馬蒂許諾?”
*
“所以說,今天晚上的紮營,你已經想好怎樣做了麽?”
“當然,我們首先要撤出這座城市,畢竟這裏首先還要住人,其次不好布置防衛。”
“也就是說,你準備到開闊地帶布置營地,然後再設置好柵欄和防護壕溝,然後在那邊抵禦彼得·阿隆的軍隊?”
“當然不可能了,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設置好柵欄和防護壕溝,那跟癡人說夢沒什麽區別;除非是我們的虔誠真的感動了上帝,否則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那你準備怎麽做?”
“如果主賜予了我們兩麵甚至三麵的防禦設施的話,那不就意味著我們解決一兩麵就可以了嗎?”
“呃……我倒是沒有聽懂你的意思。”
伴隨著不耐煩的斯特凡尼婭自上而下的一記手刀,胡浩博不由自主地說出了“好疼”兩個字。看起來,斯特凡尼婭隻有在打他一下,讓她自己心情變好之後,才會去談論自己的計劃。
“簡單地說,我們既然是從山上下來的,那麽沿著山的走向來部署陣地不就好了嗎?在山的那一邊就是匈牙利,他們不可能像我們來到這裏的時候一樣,從背後繞回來包抄我們,那樣不就可以省下不少守衛的人力和精力了嗎?”
“這樣不好吧,如果彼得·阿隆調集炮兵來的話,我們豈不是無路可退?”
雖然乍一聽起來斯特凡尼婭的主意還可以,但是仔細一想的話,這不是和中國曆史上“背水一戰”的故事如出一轍嗎——是,韓信在曆史上的確在背水一戰的時候取得了勝利,可問題是就連中國五千年曆史上也就出了一個韓信,他可不認為自己和斯特凡尼婭可以與韓信相提並論,哪怕兩個人加在一起也不行。
“呃……”
聽到胡浩博關於炮兵的言論之後,浮現出困惑的表情的,倒是變成了斯特凡尼婭。
“根據我的經驗來看,摩爾達維亞其實是沒有多少炮兵的.……”
*
人類就是這樣簡單的生物,在作出決定之前,會給自己無數個不要那樣做的理由;但是等到作出了決定之後,他們又會找出無數的借口,好讓自己徹底安心下來。胡浩博作為一名除了能穿越之外沒有任何特殊性的普通人類,也和他們沒有多大區別:之前他還在對於這種背水一戰的行為提出著各種質疑;等到汗流浹背地忙碌了一陣,把簡易的臨時營地搭建好了以後,他卻開始和伊琳娜一起打打鬧鬧起來,頗有一副“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既視感。
“怎麽著?我看你現在這幅樣子,感覺壓根不緊張嘛.……”
“既然都已經作出決定,而且決定也已經實施了,再擔心些什麽,不過就是庸人自擾了啊。”
看到斯特凡尼婭走進軍帳之中,胡浩博趕緊放下了手中的飯碗,抹了抹嘴,裝作胸有成竹的樣子來回答對方的問題。
“更何況,這次再怎麽說也應該是你比我要緊張吧?如果沒成功的話,我倒不一定會有多慘,但是至少彼得·阿隆可不會給你好臉色看吧?”
“我可不會讓他抓住我的,如果失敗了的情況下我跑不掉,我絕對就自行了斷了,不會給他侮辱我的機會。”
“這也太剛烈了點.……”
麵對著隨隨便便就敢說出“自行了斷”四個字的斯特凡尼婭,胡浩博也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好了。
“而且無論怎麽說,自殺這種事情可都是要下地獄的,你能不能不要說得那麽輕鬆啊。”
“如果活著就已經經曆過地獄了,那地獄到底有什麽可害怕的?”
按照胡浩博以前在網上看到的說法,一個人在自我了斷的時候如果是毫不猶豫的,那麽他就是一定對這個世界沒有什麽東西可以眷戀了。至於他自己,盡管沒有見過任何人在他眼前這樣做,但如今斯特凡尼婭的眼神和語氣,讓他堅信如果到了那樣的時候,她肯定真的會那樣做的。
“亨裏克,你曾經說過你的父親和母親也早已經不在人世了,而你也和我一樣背井離鄉,被迫離開故土——這樣的話,你應該能夠明白吧,明白失去了一切的人的想法,明白我為什麽不再畏懼死亡,也不再畏懼地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