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篡改記憶
地上的積雪正在悄然無息的消融，午後的陽光正暖，這幾日來，天氣似乎也暖和了一些。
幽離趴在地上，靜靜的享受著陽光的照拂。他的身邊，唐傾雪正坐在一個小木凳上，低頭專心的為粗心的徒弟補鞋子。
幽離側眼過去，安靜的看著如雪般冰清玉潔的唐傾雪。幽離記不清過去多久了，隻知道每一日，唐傾雪都會來這禁地陪他，風雨無阻，要說心裏沒有一絲漣漪波動，那是絕不可能的。
隻是幽離的心裏始終放心不下一個人，這個人在他心裏占據了太多，太多，多到他不知道還能不能夠容下別的人。
好多次，幽離都想用傳音術，問唐傾雪關於紅玥的事，可是每每都無法忍心傳達。唐傾雪或不喜過多言語，但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一舉一動，怎能叫人不明白她的心意？
唐傾雪微微感受到來自旁側的目光，不由抬起頭，正對上幽離深邃的雙眸，隻一瞬，唐傾雪就飛快的轉開了視線，繼續低頭做著手上的活。
幽離遲疑了片刻，還是決定問：傾雪，你不用刻意隱瞞，這幾日見你都有意無意的躲開我的視線，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唐傾雪頓時停住了縫補的動作，雙手緩緩放下，猶豫了一下，仍不知該如何開口，便隻好掩飾的說道：“我哪有什麽事情，不過是這些天有些累了。”
幽離堅定的相信唐傾雪有事瞞著他了，而能瞞著他的事，簡單一想就能清楚。
幽離：是不是小玥出事了……
唐傾雪側過頭，看著幽離顯得擔憂的雙眼，有些難過的對他說道：“還是瞞不住你。是，紅玥現在身陷明日教中，而我們正派，怕是過不了多久，就會來一場與明日教正麵的宣戰了。”
微風拂過，捋不順，那如亂麻一般的心。
幽離倏而站起，呆立了片刻，又靜靜的躺下，問：什麽時候？什麽時候攻打明日教？
唐傾雪緩了口氣，幸好幽離沒有衝動，但這樣落魄著急的幽離，卻也看得唐傾雪為之歎息。
“掌門還在著緊安排，應該，要不了太久了。”
與明日教一戰，即將來臨。
三日了，三日煉獄般的殘酷折磨，已經將紅玥摧殘得消瘦下去，雙手因為長久的摩擦，早已血跡斑斑，而腳下的布鞋也已磨破得不成樣子，就連身上的衣服也不能用完整來形容，紅玥在痛得無法自拔的時候，隻能通過撕扯衣物來宣泄。
全身過度疲乏，腦裏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什麽也不願想起來。紅玥就那麽死寂的躺在地上，雙眼空洞，沒有思想，沒有情感。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後，石門被人開啟，敏姝帶著幾個手下走了進來，將毫無神氣的紅玥扶到床上坐好後，一分清淡的飲食呈了上來。
敏姝看著木人一般的紅玥，心道這絕情丹果然厲害，能將一個正常的人折磨成一個活死人。
敏姝招了招手，讓人給紅玥喂食，三天沒吃沒喝了，就算沒有受到折磨，也會失去精神。
一勺一勺的，紅玥木訥的吃著，她並不清楚此刻是在做什麽，隻是身體在自然而然的接受嘴邊的吃食。
吃完喝完，紅玥又被扶著躺了下去，敏姝的意思，是讓紅玥安心的睡上一覺。
重新關好石門後，剛才經過此地的莫殤故意等在外麵，見敏姝出來了，便問道：“你可否解釋一下連日來你的異常舉動？”
敏姝自然的笑了笑，回道：“我在打造另一個紅玥，一個能被我們完好利用的紅玥。看著吧，用不了多久了，明日，我就讓大家見識見識結果。”
莫殤也不懷疑敏姝，隻是有些好奇和不放心，道：“你做事，我放心。隻是神玉一事很重要，我希望教主下次不會再失望。”
“放心，此事絕不會出了紕漏的。”敏姝微微福身，告退了。
紅玥感覺自己似乎睡了好久好久，自身已經沉浸在一個黑暗無邊的境地中，醒不來，也不願醒來。
好久好久，紅玥內心世界的黑暗開始產生變化，有什麽畫麵在逐一閃過，模模糊糊，閃閃爍爍的。紅玥覺得那些畫麵好像是很重要的東西，可是都是殘損的、不完整的，總是缺了些什麽。
紅玥想要伸出手，緊握住那些閃爍的畫麵，想要知道那是什麽。就當她那麽做的時候，手好像被什麽人給突然握住了，將她瞬間給拉出了自己世界中，回到了現實。
恍惚的眨了幾下眼後，眼前的人影終於看清了，她的手正是被對方給握住的。
敏姝輕輕放下紅玥的手，湊到紅玥麵前，低聲問道：“你是誰？你還記得什麽？”
“我……”紅玥開了開口，聲音粗啞，她突然不知道怎麽接下去了，努力的思考之後，她從床上彈坐而起，一臉慌張無措。
敏姝站起來問：“你現在還記得些什麽？說來聽聽。”
“我……我叫紅玥，是塗山一族的狐妖。後來，我拜入了，拜入了……”紅玥的腦中想起了某個熟悉的身影，頭不禁痛了起來，心口也隱隱作痛。
敏姝耐心的等著，紅玥緩了一下後，繼續回憶，道：“拜入了毓峰門，成為了玄一長老的徒弟。然後，然後是，是你們！”
紅玥怒指著敏姝，“你們明日教害我入了魔！你，敏姝！你到底想要怎樣？！”
敏姝不在意的笑了笑，於紅玥麵前，趁紅玥神智和記憶尚在迷茫中，對紅玥下了催眠幻術，意圖窺視並且篡改紅玥的記憶。
“紅玥，我問你，你可還記得，你逃出毓峰門時，你師父對你說了什麽嗎？”
紅玥忽覺腦子有些昏昏欲沉，無數竊竊私語灌入了腦中，對於敏姝的問話，情不自禁的想要去回答。
“師父？他，他說他沒有我這個徒弟，他舉起劍，他要殺我……”
“不錯，他要殺你，可你逃出去後，卻還念著昔日的恩情，仍把他當做你最尊敬的師父，你想要就他，於是你就去了極北之地，辛辛苦苦，曆經了嚴寒之苦，還險些喪命在那裏。”
紅玥迷迷糊糊中，接著敏姝的話說下去：“對，我是想解決好封印的事，我想救他。可是，等我出來後，我好不容易再次去到毓峰門，想把東西交給他們，我想要贖罪，我想要得到他的寬容。”
“隻可是，你的師父，蕭逸澤，他並沒有被你的行為舉措給打動，反而更加的厭惡你、中傷你！不錯，他不會原諒你的私欲，因為你攪得天下一團糟。玄覺更要殺你，你不想死，你隻想尋得一個公正的處置，你希望得到理解，對不對？”敏姝將紅玥慢慢引導向一個錯誤的記憶中。
“是……他們都要殺我，他們為什麽都不理解我……”紅玥難受的抱住了頭。
“後來，我受命前來抓走你，雖說因為是你對我們有用，但我打心裏，是真的替你感到可悲又同情。所以，我想把你救出那水深火熱之中，而你的師父不願你到我們手上，繼續淪為魔妖，便一路追來，卻在緊要關頭……你說說，發生什麽了？”
紅玥皺緊眉頭，眼底露出一絲憤怒，道：“他，他本來可以救我的，可是他卻在緊要關頭，選擇去救了三個被妖獸所傷的凡人，還反過來指責我，那一切都是我的錯，就是因為我闖入神域，破了結界，才導致各處妖獸橫行。”
“他在我和那三個凡人之間，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後者，他棄我於不顧……他恨著我，他認為我不配做他的徒弟，嗬……”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可是到頭來，他卻根本不在乎你，還否認了你所做出的一切努力！”敏姝再添一把火。
那一刻，紅玥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怒火在燃燒，她恨著那個同樣恨她的蕭逸澤！她當他做最崇敬的師父，她曾想努力修行，報答他的恩情，有朝一日，成為他的驕傲。
可是命運捉弄，她不過也是個受害者，成為半魔，她何曾想？！可是憑什麽她那麽努力的想要改變事實，想要去救他，結果卻弄得被萬人唾棄，被他所憎惡？！
憑什麽？！
額上的墮魔印記，似乎又深了一分，殷紅似血。
敏姝心中暗喜，這沒了愛情支撐的紅玥，終是抗不過心魔的侵蝕，最後還是要真真切切墮入魔道的。
紅玥轉過臉，冷冷盯著敏姝，道：“你跟我說這麽多幹什麽！我會有今日，不也拜你們明日教所賜嗎！今日落到你們手上，別以為我會甘心受你們驅使！我爹娘的仇，我可還記得清清楚楚！”
敏姝絲毫不懼的看著紅玥，說：“你可別把話說得這麽絕啊。雖說是我們讓你成為了半魔，可那又不是你自己選擇的事，你不過是個受害者，他們卻要怪你控製不住心魔。”
“另外，你爹娘的仇嘛，你仔細想想，當年，你爹娘可說過了，那個什麽‘歃血封魔陣’還有問題，萬萬不能啟用。可是，當年那些道貌岸然的正道人士，同意你爹娘的說法了嗎？最後，逼死你爹娘的凶手，真的是我們明日教嗎？”
“當年教主神威，正道都膽戰心驚的，一聽到有法子解決掉魔教頭領，他們就躍躍欲試，不肯停休。在勝利的麵前，區區兩個人的性命，算得了什麽呢？”
“你胡說！”紅玥驚愕不已，“不，不是這樣的！害死我爹娘的凶手，明明就是你們魔教！我爹娘是自願的，自願的……”
敏姝將一隻手，慢慢的貼到了紅玥額上，聲音極具蠱惑的說道：“當年的真相被篡改了，我現在所說的，才是真的！你爹娘，是被正道逼死的！”
一股奇怪的力量自額間傳遞到腦中，對於敏姝的話，紅玥無法辯駁，並且默默的選擇了接受！
敏姝將手從紅玥額上拿開，臉色看著有些蒼白，似乎耗費不少法力，但看著被成功篡改了記憶的紅玥，敏姝就大為欣悅。
“來人啊，給這位紅玥姑娘，備上一件得體的衣服，好覲見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