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逃避

  接下來的日子異常對紛亂。除了每天都要陪沈星醉去醫院做複健之外，還要去看望許嘉。而公司最近也多了許多事情，淩墨與安靜是常常忙得不見人影，沈雲落並不清楚他們具體忙些什麽，也無暇去過問，好在淩墨也並不強求她每天都在公司。


  星醉的腳踝在一天天好轉，而許嘉的情況卻每況愈下，眼見著她日漸蒼白憔悴，濃黑細密的長發已消失殆盡，原本纖細的臉蛋更顯尖俏。沈雲落忍不住勸：“我給你家人打電話吧，讓他們來看看你。”


  許嘉苦笑著：“看有什麽用？看也好不了了，何況她們不會來的。”


  “你怎麽知道她們不會來？她們都是你的親人啊。”


  “她們覺得我丟了她們的臉，她們說我是狐狸精是小三是壞女人，不配做許家的女兒了。”


  “什麽？你說什麽呢？”雲落愣住了。


  許嘉抬起失神的眼眸，一絲淚珠沁了出來：“其實，我並沒跟你說實話，你隻知道我跟了個有錢的男人，卻不知道他還是個有婦之夫。”


  “你是說……”


  “沒錯，我是個小三，是個人人喊打的插足者。可是我真不想這樣的，我沒辦法，家裏太難了。有病需要看，上學需要學費，房子漏雨需要翻修。這些都是錢啊，每天早上我一睜眼，就看見各種各樣的賬單在我眼前飛舞，真的好累。雲落，你不會明白的，做人太累了，那種感覺真是生不如死啊。有時候，我多希望一覺睡下去就再也不要醒來，再也不用麵對這一切。就在那個時候，我遇見了他，他的公司跟我所在的公司有一個聯合項目，當時，我是項目負責人，我們常在一起工作，後來就一起吃飯，聊天，外出。我跟他真是合拍，連喜好都是相同的，那段日子真幸福。”許嘉蒼白的臉上竟泛起異樣的紅暈，她含著笑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


  “那時候，我天真的以為自己轉運了，不但找到了真命天子，還是個能改變我命運的男人。我滿心歡喜地等到了他的表白，我甚至把他帶回家見了我的父母家人。他根本不在乎那是個怎樣簡陋的居所，也不在乎我那身體不健全的爹娘，他那麽親切，極富愛心，全家人都替我高興，都認為我找到了好歸宿。可是，雲落，我就是個天生的掃把星，好運氣怎麽會落到我頭上？真是癡人說夢。”


  沈雲落看見她麵上不健康的潮紅，不由擔心地勸慰：“那些不開心的我們別再提了吧，你也累了。”


  “不要，我怕再不說就沒機會了。”許嘉淒然地笑：“讓我說完，即使我死了，我也希望有人能知道我的故事，有人會記得我，那麽我就算死了也不會那麽孤單了。”


  “許嘉……”沈雲落握住那雙原本柔軟滑嫩現在卻隻剩骨頭的手，眼角已流下不爭氣的淚水。


  “別哭，把這些淚珠留到我死後再落下來吧，這樣，至少有你為我哭泣，黃泉路上我才不會淒惶，有你的淚彼岸花才會開，才會替我引魂啊。”


  “許嘉。”沈雲落的聲音變得自己都感到奇怪。


  “雲落，其實，這故事的後續你應該也猜到了，很老套。唯一不同的是，他認識我的時候還沒結婚，隻是馬上就要結婚了，女方家裏是政府高官，這種錢權聯姻是皆大歡喜的結局，可他卻一直瞞著我，不告訴我，由得我沉浸在自己編織的美夢裏。直到最後，他新婚的前夜，我才知道，我不過是他的前菜，開胃品。雖然他是‘真的很喜歡我’，這是他的原話。”許嘉自嘲地笑起來：“可他不會娶我，一個無權無錢的鄉下女孩。雲落，不要相信灰姑娘，那始終是神話。你看看戴安娜王妃？她夠高貴的了，結果呢？連她都沒有好結果，何況是我們這些小人物？”


  “這是因為你遇到了壞人，許嘉，這不是你的錯啊。”


  “不是嗎？你去告訴我的家人啊。那個女人的媽媽竟帶了一群人去了我們的村子，她們，她們竟對我母親大打出手。”“怎麽……她們沒王法了嗎？報警啊。”


  “報警？”許嘉冷哼一聲：“有什麽用？在她們這些有錢人眼裏，法律也是可以用錢來買的，警察來的時候她們早走了。第二天我接到村支書的電話趕回家，母親和姐姐怎麽也不肯報警，還說我，說我把家裏人的臉都丟盡了。她們恨我，她們不肯聽我的解釋，還把我趕出門，她們永遠都不會原諒我了。雲落，我沒辦法，我沒辦法再活下去了。”許嘉終於哭了出來，沈雲落知道，這是她憋了許久無法宣泄的淚。


  她摟住她的肩，輕聲低語：“哭吧，許嘉。把這些難過痛苦都哭出來，讓眼淚把它們衝走，我在這裏陪著你呢。”


  許嘉雙手掩麵，贏弱的身體顫抖著：“對不起雲落，這些話沒人肯聽我說，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會想起你。”她抹了一把淚，擠出一個艱難的微笑：“大概是因為，在學校裏你是唯一一個跟我說話的人吧。”???其實，是你不愛跟人說話吧。沈雲落記起大學裏那個冷冰冰的許嘉，“我們是上下鋪啊。”她摟緊她細弱的肩。


  許嘉的故事原是這個浮華世界上最普通不過的一例，隻是正巧發生在沈雲落熟識的朋友身上，才會令她感到如此沮喪。尤其是許嘉的話如喪鍾般時時在她耳邊敲響。


  “陪你來的是你男朋友？看上去也不是一般人啊，雲落，你一定要聽我的話，把握住自己，這個花花世界太容易令人迷亂，尤其是在金錢麵前，別步入我的後塵。”


  “他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沈雲落的辯解有些猶豫和軟弱。


  “也許現在還不是。”許嘉的笑容帶著看透一切的清澈：“他看你的眼神是那麽關切而霸道，他的臉上分明刻著你是他的。你遲早會敗給他的。可是雲落，你卻不是那個可以駕馭他的人。”


  沈雲落癡癡地回憶著許嘉說過的每一句話，不是的，她不了解淩墨，淩墨不是她說的那種人。


  那種人？哪種人？沈雲落自己也愣了，你真的了解他嗎？淩墨，一個高高在上，桀驁不馴的男子，他究竟是怎樣的人？


  淩墨透過玻璃幕牆望著外麵那個影影綽綽的女子：“你到底在想什麽，沈雲落？這些天我們各忙各的，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一點溫情似乎又在空氣中消散了。難道我與你的緣分真會像彼岸花一樣，花開時不見葉，葉茂時沒有了花？不會，我不信，我不信命。你是我的，我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成為我們之間的阻礙，等著我，沈雲落。等著我，終有一天我們會在心的彼岸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