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憂茗回京,南國風雲
仲春,南國京城。天街風細細,楊花雪滿衣。
忘憂茗給刑部侍郎府上的千金診完病,出門正要乘馬車回藥鋪,就見夥計麥冬從雄武的石獅後閃身而出,小跑過來。
“堂主你的信。送信人急著找你,我就來這裏等。”
忘憂茗拆開蠟封,素箋之上是淡清寧熟悉的筆跡。她讀罷內容,將隨身藥箱交予麥冬,便騎了健馬匆匆離去。
綠鬆巷盡頭的角落處有扇小木門,朱漆銅環掩在一樹紫藤下,看著並不起眼。然而京師王者富貴之地,瞧著普通的宅邸院落,內裏卻常別有洞天,藏身其間的也許便是能翻覆朝堂、扭轉天下的人物。
推門入內,但見園中春花正豔,枝葉扶疏。
忘憂茗沿著蜿蜒曲徑直至花廳,熟悉的背影倚欄而坐,正瞧著廳旁蜿蜒的清流出神。聽見腳步聲,婦人回身而笑:“憂茗來啦。”
見淡清寧氣色不好,忘憂茗伸手便探她的脈搏,婦人想要避開,卻已被忘憂茗捉住了手腕。
脈象略弱,卻無大礙,忘憂茗放下心來:“淡清寧又偷懶,怎麽都不照料好身體!”
她這位淡清寧在南國是個傳奇人物,易容喬裝的本事臻於化境,一身醫術更是少有人及,便連太醫院中聖手也自愧弗如。漂泊江湖出入宮廷二十餘載,得封雅號“淡清寧”。樣樣都好,就是不注重養身健體,平白令人擔憂。
淡清寧勉強笑了笑,臉色卻轉為凝重:“憂茗,皇上前日遇害駕崩,南國馬上就要變天了。”
那個昏左……死了?
消息來得突然,忘憂茗愣了一瞬,笑容僵在臉上。片刻後她才反應過來,握住淡清寧手臂沉聲道:“是皇後所為?”
皇後鄭婉出身仕宦,極得聖心寵冠後宮,初時她恃寵而驕橫行宮闈,漸而公然幹政,皇帝亦是縱容。後來兩名皇子因“謀逆”被誅,先太子被廢,她誕下皇子後權勢日隆,親眷隨之富貴。而今瞞喪不報,她真妄想讓江山易姓?
淡清寧點頭,取出枚月兒交在忘憂茗手裏:“帶它去雲澤,親手交給墨白。”
月兒有鴿卵大小,通體繪了細密繁複的花紋。忘憂茗瞧了一圈,搖頭:“看不出機關在哪。”
“月兒隻有墨白能打開,別看了。”淡清寧失笑,又將封信交給忘憂茗,“到了雲澤先找百草堂的林夫人,她會帶你去拜訪墨白。”
忘憂茗答允,淡清寧便催促:“盡快離京,遲則生變。還有你的身份,切記要掩藏好!”
“憂茗曉得,淡清寧放心。”忘憂茗收起月兒辭別。
走至門口,淡清寧忽然叫住她:“憂茗,如今多事之秋,這半年你留在雲澤,不許卷進風波。蒼靈的事情不要急於求成,切勿冒險,好好活著最重要!”
忘憂茗回首,目光清朗明亮:“淡清寧的話憂茗會記著。您定要保重,遠離宮闈是非。”她朝花廳裏扶欄的男子揮手作別,目光微黯。
是六年前滅國的那夜吧,喊殺聲充斥九霄,蒼靈王宮裏燃起的大火映紅了整個夜空。母後將她和幼弟托付給逃難的族人,也是這般叮囑:“憂茗,照顧好弟弟,往後尋個安定的地方生活。好好活著,最重要!”
當年那昏左聽信鄭婉讒言,違逆軍心民意和朝臣勸諫,執意調軍出征,數月時間便取了蒼靈數十萬族人的性命,也令南國數十萬軍士喪命,怨聲載道。
而今他已駕崩歸西,那筆血債中還剩著誰?
忘憂茗握緊月兒,冷笑了一聲,咬唇策馬。
到了回春堂,忘憂茗便讓侍女當歸收拾行裝,又同藥鋪諸人交代了些事情,隻說自己要外出尋藥,讓顧掌櫃好生照看醫館。
得知她要離京半年,當歸執意隨同前往,忘憂茗便也應允。當歸又問:“走前要跟慕公子他們辭別嗎?”
忘憂茗轉身叮囑:“此行保密,不許對任何人說起!”把守口風的事上忘憂茗管得嚴,當歸聞言吐吐舌頭,再未提及。
兩人收好行囊後,輕騎簡裝迅速出城。郊外春光正好,車馬轔轔皆是踏青遊玩的王公貴族,亦有紅男綠女閑遊花叢,幾分繾綣恬淡,幾分明朗愜意。
然而誰又能知道,山雨欲來,風暴降至?
幾隻春燕飛過柳梢,徘徊流連,忘憂茗自嘲地笑笑,揚鞭縱馬疾馳。
沿途行過,百姓耕作商旅來往並無異常,直至七八天後才傳來先帝駕崩的喪訊,舉國致哀。尾隨而至的是新帝登基的消息——
年輕的左言之奉先帝遺詔承繼大統,改元隆安,由定親王輔政,太後垂簾。
定親王是左氏碩果僅存的一位親王。先帝登基時尚有兄弟五人,先後都封了親王,元佑二十年秋,皇長子、皇三子謀逆,連累了兩位,二十四年先太子被廢時一位親王受牽連,發配南疆,其後一位病逝,最後隻餘定親王。
這位定親王年少時得“草包爺”名號,傳聞他愚鈍庸碌,性格又軟弱怯懦,於朝政大事上向來沒有主見。
由他輔政無非是個幌子,皇帝年幼,想來實權還是落在了太後鄭婉手中。
權勢瞬息更迭,不知京城之中,如今是怎樣的風雨?鄭氏勢力更盛,蒼靈的事怕是要更加棘手。隻是這位定親王雖得草包名號,卻能在幾度局勢震蕩中屹立不倒,想來也並非真的庸碌?
忘憂茗皺眉,修書一封寄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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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容城已是傍晚。百草堂地處繁華的南曲街,鋪內有位五十餘歲的郎中坐鎮。忘憂茗提出要拜訪林夫人,便有機靈的夥計引她進了內院。
院中有女童正在花架下玩耍,見有客來,便脆生生叫道:“娘親,有客人來啦。”
屋內的婦人應聲而出,對著忘憂茗淺淺一福,忘憂茗將信取出:“淡清寧囑咐我來尋你。”
林夫人便引她和當歸入內,命人看茶。
房內布置樸素雅致,不見珍寶器玩,倒是一架古書參差插放,綠簽紅線甚為悅目。隨意看過,有醫書藥譜,更多的是詩文史籍,琳琅滿目。
忘憂茗喝茶暫歇時,林夫人讀完了信,含笑道:“原來是二姐的高徒,還是貴客!怠慢了。”
忘憂茗訝異:“夫人是?”
林夫人宛然一笑:“令師淡清寧正是亡夫的弟弟。”說著從信封中取出封小信給她:“這是二姐給你的。”卻原來信中有信。
何事淡清寧不能當麵說,要這樣婉轉表達?忘憂茗迅速將信讀罷,不由在心裏暗歎了聲“老狐狸”。
信箋簡短,上麵隻說了一件事——百草堂以藥傳家,林夫人的一雙兒女年少失怙無人教導,淡清寧瑣事纏身無暇顧及,所以要忘憂茗留在此地傳授醫術。
忘憂茗思之猶疑。蒼靈滅國的實情才查到半途,留在這裏實在耽誤時間。沉吟之間,林夫人招手向方才那女童道:“蘭兒,帶弟弟過來。”
院裏一雙粉嫩的姐弟攜手走來,八歲的女孩笑顏清甜,男童緊跟在弟弟身後,好奇而靦腆。夕陽斜照在院中,姐弟親昵並肩,走向慈愛的母親——這樣的場景何等熟悉!
忘憂茗恍惚愣神,林夫人已笑道:“這就是如蘭和如鬆。”
姐弟倆甜甜叫了聲“弟弟!”
忘憂茗有些騎虎難下的感歎,若在京城提及此事,她必會拒絕。可現在……
略一考量,她終究不願虛應師名,耽誤姐弟二人,便斷然開口:“淡清寧所托,本不應辭。但忘憂茗俗務纏身,所學尚淺,況尊府家學淵源,忘憂茗不敢以師自居。夫人若不介意,我常來指點如蘭兄妹便可,拜師之事,卻不敢當。”
措辭婉轉,語意卻是截然,林夫人麵露失望,卻還是笑道:“那就有勞忘姑娘了。”
忘憂茗點頭,林夫人便將信收起:“二姐托我帶姑娘拜會墨白,他就在去此不遠的扶歸樓,明早我陪你過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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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城仿京城之製設有東西二市,南曲街離東市不遠,街邊茶樓衣鋪林立,糕點酒香撲鼻。緊鄰的長樂街上則多賣筆墨字畫、珍寶器玩,兩街之間客商往來、文人出入,極為繁華。
位於兩街交匯處的扶歸樓兼具兩者之長,三層的樓閣沿街而立,掩在街邊的高大垂柳之間,店外壁上鏤有一幅江山圖,平添氣度。往來顧客中,權貴富商、騷人墨客兼而有之。林夫人攜忘憂茗入內去尋白掌櫃,卻得知墨白有事在外。
白掌櫃笑得客氣:“等公子歸來,我便遣人到府上送信罷。”
兩人失望折返,閑談中忘憂茗才知道扶歸樓後還有片園子,內有十數幢玲瓏小樓,亦有幾處獨門小院供人歇息住宿。
因其鬧中取靜,出門是繁華街市,入內是清雅園林,是以吸引了許多貴客往來,為墨白賺了無數銀子。
忘憂茗聞之好奇——
在京時她隻知墨白是江北藥界巨擘,南國南北各處皆有他的醫館,卻不知他還做這些生意。月兒所藏必是宮中秘辛,淡清寧要她親自送來,想來墨白必與宮廷關係密切。
他潛身雲澤,關注宮中消息,卻又在繁華中開辟一方清幽天地,不知是何等樣人?
第二天得空時,忘憂茗帶當歸外出一圈,恰好附近有處院子閑著外租,忘憂茗便和林夫人打個招呼,將院子租下。林夫人盛情挽留不住,隻得隨了忘憂茗。
那院中本就家具齊備,後晌時忘憂茗又同當歸去東市買些日常用物,就此安頓下來。
當歸整理著房間,聽得後巷隱約傳來的婉轉叫賣和孩童嬉鬧聲音,喜笑顏開:“這地方真不錯,弟弟住在這裏,不必再操心京裏那些煩心事,正好調養身子。”
忘憂茗笑而不答。
有些事情一旦成了執念,便是死都無法放下的,哪怕刀山火海,哪怕風雨兼程。
離了京師,未必就得擱置蒼靈的事情,當年率軍進兵蒼靈的正是如今的居於雲澤的逸王,那場滅國大禍的起因,或許也能從他那裏探得線索?
隻是逸王身份尊貴,想從他那裏探消息,倒得多花些心思。
忘憂茗瞧著院裏海棠樹上正自打架的雙雀,扶窗出神。
作者有話要說:存稿好久之後,終於開更啦!!希望對各位看官的胃口~~正文之外再放個小段子,博左一笑~~
凝毒術奇詭,所以者何?得異人授書也!東杞京都有寺曰紅螺,寺傳千年,僧佛鬼神往來。凝嚐獨遊此寺,於蒼鬆間逢老翁,白袍銀須,仙骨道風。凝拜之,翁笑曰:“噫!爾骨骼精奇慧根天成,宜習仙術。”乃授月兒,內藏絲絹,有蠅頭文千言。凝習之數日,廢寢忘食,遂得神技,施毒解毒,出神入化。
白掌櫃如約派人送來了消息。忘憂茗帶月兒往扶歸樓赴約時,白掌櫃比之前日還熱情了幾分,帶她穿後堂而過,進了扶歸園。
昨夜下了場小雨,萬物格外清新,園中小樓掩映在花柳之間,錯落有致,情致萬端。
墨白的產業在容城東側的坤明島,卻常住在扶歸園西北角的小院。甫一進門,迎麵便是方奇石,掩在一樹流蘇旁。天然的山水花紋帶出幾分綽約,色澤瑩潤仿佛新經雨洗,形色俱佳。
忘憂茗寬袖撫過奇石,心內讚歎。
白掌櫃在旁笑道:“我家公子愛石成癡,這方山水石取自鏡湖,公子很喜歡。”
院中一架紫藤,有兩人在花架下弈棋。著青衫者背對院門,正對忘憂茗的人一襲素白錦衣,烏發散於兩肩,正埋頭思考。
聽到動靜,錦衣男子抬眼望過來,拈著棋子的手略微一頓。
白掌櫃上前道:“這位就是忘姑娘。”
錦衣男子將棋子放回棋罐中,起身道:“忘憂茗?”
“墨白?”
墨白頷首,向白掌櫃道:“棋局放著別動,你先安排天落休息。”說罷,向忘憂茗做個“請”的姿勢,帶忘憂茗進了客廳,便有婢子奉茶。
廳內擺設簡單,一壁闊朗的書架,上列畫軸絹書並幾方古硯,地下一架六鶴屏風,纏枝小幾上擺了方精巧奇石,青瓷大甕中荷葉正好。
忘憂茗落座後將月兒交在他手裏,道明來意。
先帝駕崩的消息早已傳至雲澤,墨白對這枚月兒的到來並不意外,隻問道:“淡清寧安好?”
忘憂茗說了聲:“家師無恙,勞公子記掛。”
墨白手中把玩著月兒,又閑談京中消息,無關宮廷朝政,隻是坊間茶肆的趣談,並城外紅螺寺的玉蘭。
少時,白掌櫃捧著個紅木小盒入內,從中挑了枚細如牛毛的銀針交予墨白。
月兒上花紋繁複細密,墨白將銀針在花紋之中遊走輕繪,輕微的聲響後,月兒緩緩打開。裏麵是十數朵盛放的花,金色的花瓣薄如蟬翼,精巧絕倫。
成千上百細密的花瓣仿佛繪成許多張奇異的圖形,忘憂茗卻辨不出那是何物。
墨白看了片刻,冷哼道:“好狠的女人!”手指微縮,盛放的花瓣便依次回攏,終成渾圓月兒,嚴絲合縫。
忘憂茗能猜到大概,卻不便多言,等他麵色恢複時才問道:“若無他事,我先告辭?”
“昨晚半夜回來時,我見你住處屋頂有客造訪,不知忘姑娘是否知情?”墨白慢悠悠地抬頭。
半夜有客造訪,還是在屋頂?忘憂茗頓住腳步,目光陡然銳利:“有人跟蹤我?”
“那人就在此處,忘姑娘可要見見?”
墨白所居的院落從外看去占地不多,內裏卻是蜿蜒不盡。
忘憂茗跟隨墨白沿青石小徑走了許久才到一處石室,石室不遠處是方清池,方才弈棋的青衫人正在池邊釣魚,見了墨白便迎過來。
“在下楚天落。”青衫人笑得明朗,打開石屋的門引忘憂茗入內。
逼仄的石室裏關著兩名黑衣人,此時均站在角落的暗影中。聽到動靜時他們抬頭看過來,卻被突如其來的陽光刺得略微眯眼。
忘憂茗打量他們,隻覺其如暗夜中隱伏的獵豹,蓄勢待發,稍有時機便要撲向獵物。她心下暗驚,細看其麵容,卻是從未見過,便搖頭:“我不認識他們。”
楚天落了然:“看來是宮裏的人。”
忘憂茗會意,這些年她藏身京城巷陌,隻以行醫為上,並無仇家。唯一的變數,就是那枚承載宮廷秘密的蒼靈。那麽師父呢,可曾躲過他們的追蹤搜捕?
待得兩人出門,墨白便問忘憂茗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忘憂茗眼光掃過石室,朝墨白拱手道:“刑訊之事忘憂茗不太通,此事還想煩勞公子。”
墨白也不客氣:“若是問出消息,我派人知會忘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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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茗旅途勞頓,休整兩日,便攜當歸上街閑逛。將東市轉遍又將途經的藥鋪逛了一圈,走穿整個長樂街,又買了些趁手的筆墨紙硯。
兩人將大小包裹放回住處,便上南曲街茶肆裏聽書。
茶肆酒坊是打聽消息的最佳去處,又有奇聞怪談的故事下茶,十分熱鬧。因說書人暫歇,茶客們便三三兩兩的閑談,說的正是逸王的風流故事。
逸王雲墨是先帝第四子,自幼頑劣難束縛,是個天然的紈絝,終日隻知打獵遊冶,年紀輕輕便養了孌童,氣得先帝大病。
後來先帝苦心為他物色妻室,誰知雲墨專寵家中歌姬,一紙奏疏遞上去,斷然拒婚。先帝大怒,強令婚娶,雲墨亦怒,選了個晴好的天氣騙那以才氣美貌聞名的女子上街,當眾狠狠調戲了一通。
這門婚事就此夭折。
其後雲墨行為愈發肆無忌憚,不過他也隻是德行敗壞,並不觸犯律法,先帝每每教導無用,隻能悶氣。
元佑二十四年南音太子被廢,先帝大抵失望疲憊,索性給雲墨封了個逸王,遠離京師,偏居雲澤,眼不見為淨。
雲墨來雲澤六年,每日依舊遊冶打獵不思進取,做著閑散王爺享受富貴溫柔。今日這茶肆中流傳的正是他近來一樁豔聞——
家中美姬如雲的雲墨最近收了兩名孌童,取名稱心如意,寵愛非常。
雲澤民風較之京城更為開放,姑娘們私下說起香豔逸事來,倒也不避羞澀。
一位姑娘紅著臉說那孌童長得白嫩可人,兼之貌美體軟,比尋常女子還要媚上幾分,便有位姑娘絞著手帕,咬唇偷笑:“要論美貌,誰能比得上咱們王爺呢。”
一語既出,幾人連聲附和,軟語偷笑連連。
忘憂茗上京六年間聽過不少京中關於雲墨的傳聞,而今再聽這些姑娘的笑談,念及當年的滅國之戰,心中便略是嫌厭。
眼見日色西移,她聽罷故事出門,見對街綢緞莊還開張做著生意,便打算給當歸加件衣裳。
遠遠卻有喧鬧傳來,道旁行人紛紛避讓,幾位少女陡然變得興奮,紅暈著臉翹首期盼,竊竊私語:“來啦來啦!”
隨著呼聲,街上有輛裝飾奢華的馬車疾駛而來。車中不時飛出些香囊玩物,引得道旁少女紛紛爭搶。
那馬車行至忘憂茗附近時緩了速度,有位華服公子挑簾下車,走向茶肆,後麵跟著兩位美姬。
此人約莫二十五六歲,長相極美,加之身材頎長,配了通身上下的華貴飾物,隻是側首微笑之間,便引得不少女兒家傾了芳心。
忘憂茗也是從未見過如此美貌的男子,不由多看兩眼。
那人走至忘憂茗跟前,忽地綻開微笑,從袖中探出一枚香囊便要遞給忘憂茗。笑容雖好看,眼神卻頗為輕佻。
忘憂茗轉身想走,他卻扯住忘憂茗手臂,挑眉道:“怎麽,剛不是看呆了麽,現在不想要?”
他抓得並不緊,忘憂茗曾學過些擒拿之術,手腕翻轉,掙脫他手掌。
那人斜身退了半步擋在她麵前:“怎麽,欲擒故縱?”桃花眼微微眯著,湊了過來,引得旁邊女子一陣騷動。
到了此時,任是忘憂茗再笨,也能從其衣飾行為猜出此人就是逸王雲墨。心下對他厭惡更甚,冷笑道:“閣下又非小賊,何必要擒。”惱怒的眼風掃過時,倒叫雲墨一愣——
此女明明不過十六年輕,為何眼神中會隱約有懾人的氣勢?
忘憂茗不再理他,拉起當歸,伸手將雲墨往旁輕推時指尖拂過他手背,而後疾步離去。
雲墨望著背影嘖嘖兩聲,在兩位美姬和身周少女的簇擁下進了茶肆。
當歸嘟嘴跟在忘憂茗身後擠出人群,憤然呸了一聲,又是壞笑:“弟弟剛才不說話斥責,是不是已經懲罰他啦?”
“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