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韓朋鳥(三)
兩人到了汪顰兒的所居之處,又像前次一樣進去了。
伍安把韓朋鳥的事對汪顰兒講了,汪顰兒隻是怔怔的,伍安便問道:“汪小姐,我們並非有意相幫汪大人,但若你不將事情和盤托出……”
類無煙在旁邊接道:“那韓朋鳥就隻有死路一條了,”類無煙心裏其實已將事情猜了個大概,她有心激一激汪顰兒,又道:“汪小姐若不說實話,恐怕下場不妙的不隻是韓朋鳥了。”
汪顰兒聽了,果真激動起來,她一拍桌子道:“你們真要殺了那韓朋鳥?我……我起先隻以為它是隻送信的鴿子,它從沒做過什麽事……”
“送信?”伍安問道,心想這汪小姐也真是一門不出二門不邁,這鳥兒都能認成鴿子。
類無煙淡淡道:“可是你心上人的信?”
汪顰兒歎了口氣道:“你們別問了,我不會說的,若是爹爹再相逼,我就同那韓朋鳥一起去了。”
類無煙知道她口上說的是韓朋鳥,實則指的是她心上人,當下也不再多問,攜伍安出了府。
“我們現在回汪府,明日再調查。”類無煙道。
兩人便又回了汪府,到了府前,見幾個穿著官府的人邊走邊議論。
一人道:“這汪大人都不上朝幾日了?怎麽我們來也不見!”
另一人道:“就是,昨日聽陛下提起外藩的人明日就要到京了。我本想著來汪府提醒汪大人,豈知他稱病誰也不見,今日來了,他還是不見。”
“唉,他若這樣下去,明日誰去接待外藩使臣呢?”
“大約就是張大人了……”
伍安在一邊聽著,隻覺得心酸。天下寒士苦讀無一不是為了進入廟堂為皇上分憂,汪大人一路艱辛才當上四品官員,如今為了女兒,連朝中之事都不管了。
當晚類無煙讓伍安在汪顰兒的閨房睡下了,伍安本是百般推辭,但類無煙卻說他靈力強盛,加之得當的香料,能震懾窗外的韓朋鳥,讓其不再鳴叫。汪大人聽了便應允了,伍安也就勉為其難地睡下了。
夜間類無煙抱著一隻香爐進來,對伍安道:“你隻安心睡便是了。”
伍安見那屢屢煙氣彌漫開來,便沉沉睡去,進入了夢鄉。
“你便是汪大人的女兒嗎!”
汪顰兒在窗前逗一隻不知從哪飛來的鳥,隻聽忽然有男子的聲音從窗外響起,猛地抬頭。隻見不遠處有個外藩打扮的男子站在庭院裏,年紀與自己差不多大,咧著嘴笑著。
汪顰兒趕緊就要關窗,那男子跑過來拉住了窗,叫道:“你們官家小姐規矩就是多,講句話都不敢了麽?”
汪顰兒聽他話裏瞧不起自己,便索性推開了窗道:“講就講,誰怕誰?”
那男子笑起來,便道:“我叫卓依,你叫什麽名字?”
汪顰兒是自小受良好家教長起來的,本不欲那麽魯莽的告訴別人自己的名諱。隻是她看卓依像是外藩使臣,又聽他剛剛瞧不起自己,便道:“我叫汪顰兒,‘顰蹙’的‘顰’。”
“‘顰兒’……看你剛剛一驚一乍的,確實像這個名字!”卓依笑道。
“你胡說什麽?看我叫我爹來抓你!”
汪顰兒發了急,便作勢要大叫。卓依趕緊捂了她的嘴輕聲道:“顰兒,我是背著我爹和你爹偷偷跑出來的,你可別又將他們叫了來。”
汪顰兒見他突然捂住了自己嘴,又叫自己“顰兒”,便不好意思起來,趕緊抽了身道:“我不叫就是了。”
卓依又笑起來,指著汪顰兒手邊的鳥說:“為什麽你也有這隻鳥?”
“我怎麽不能有?”這時汪顰兒看到卓依身後飛出一隻鳥兒,落在他肩頭,竟和她的一模一樣,她驚道:“真的!這隻鳥是昨日才飛到我窗前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麽鳥兒。”
“我也是……”卓依用手摸摸那鳥兒的羽翼,“但是乖得緊。”
自此,卓依日日偷偷跑來找汪顰兒玩,汪顰兒心想外藩女子或許不如這裏的女子那麽拘謹,便也放開了跟卓依玩。
一日,卓依一邊幫汪顰兒推秋千一邊道:“顰兒,我明天或許就要走了。”
汪顰兒停了秋千,問道:“怎麽那麽突然就要走了?”
“我爹說也來了兩月了,事情商議地很順利,明天就啟程回去。”
汪顰兒心中不舍,但又不好意思表現出來,又生氣他突然就這麽走了,便鼓著腮幫子道:“走便走吧!”
卓依也不多說另外的,隻是輕輕說一句:“我一定還會再來京城的。”
第二日卓依果然走了,汪顰兒躲在屏風後看爹爹送他們出府,終究沒有勇氣站出來。
她沒想到原來自己對卓依的感情這樣深,那日晚上她輾轉反側就是不能入眠,第二日起來整個人都萎靡不振的。
她推開窗一看,發現自己的鳥兒和卓依的鳥兒一起依偎在那棵梓樹上,她驚叫道:“你怎麽不陪著卓依?”
那鳥兒像是被她驚著了,飛到地上銜著一張紙飛到她跟前。汪顰兒展開一看:“見此安,卓依留。”
她心想怎麽隻寫了六個字,但又馬上開心起來,這鳥兒原來是來送信了。她馬上攤開紙墨,仔細想了會才寫到:
“一張機,織梭光景去如飛。蘭房夜永愁無寐。嘔嘔軋軋,織成春恨,留著待郎歸。”
女兒家的心思總是委婉,她也不管卓依看不看得懂,便把紙折了給那鳥兒道:“你一路小心!”那鳥兒銜了便飛走了。
過了兩日,那鳥兒又銜了一張飛來,她攤開一看:
“兩張機,月明人靜漏聲稀。千絲萬縷相縈係。織成一段,回紋錦字,將去寄呈伊。”
她笑了笑,心想原來卓依也會寫詩。就這樣,兩人互相通起信來。
某日,汪大人忽然對汪顰兒說,要嫁入宮牆。汪顰兒自然是不肯的了,她本就有些官家小姐的要強心性,加之與卓依待得久了,也變得倔強不羈起來,說什麽都不願意。
汪大人一怒之下,便將汪顰兒移居他院。那鳥兒見汪顰兒總也不來,便開始淒厲的叫起來。
伍安便在那叫聲中醒轉過來,伍安隻覺得這一夢冗長無比,他睡得渾身酸痛。他聽窗外的韓朋鳥叫聲淒厲無比,忽見類無煙坐在床位,煙霧繚繞。
他驚道:“類居士,你怎麽在這裏……”隻見類無煙神色比平常更加淡漠,伍安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便叫道:“你的香……你用香讓我……”
類無煙不答話,將窗戶推開了,伍安起身,隻見梓樹上又多了一隻韓朋鳥。伍安忽然想起來昨日聽那兩位官員說話,今日有外藩使臣入京。
伍安心想類無煙昨晚讓他睡在汪顰兒的閨房沒那麽簡單,原來是借用了香和他的靈體看到了汪顰兒的記憶。
隻聽類無煙淡淡道:“聖命不可違,此事還是早些了結了好。”
伍安急道:“那隻是我的一個夢罷了,做不得數!”
“走吧,這韓朋鳥通風報信,卓依怕是已經趕到汪小姐那了。”
伍安忽然想起類無煙那日對汪顰兒說“恐怕下場不妙的不隻是韓朋鳥了”,便拉住她道:“你別對卓依不利!”
類無煙反手抓住伍安道:“快走,不然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