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定情(二)
這夜重明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自己為什麽要等儒生這樣久,其實重明心裏的答案也並不明晰。大抵是覺得他天真快活,但自己又心疼他的遭遇;大抵是太久沒有人告訴她“很好看”;大抵是因為之前從未見過那樣紛飛的螢火蟲,在那之後也沒有過。隻是情愛之事又怎能說清楚呢?無煙姐姐那麽喜歡風仙人,也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她救命恩人。
她本以為再也等不到儒生了,早已死了這條心了。但當她見到子琴與儒生長的一模一樣,那時方才知道,自己從沒放棄過,自己是拚命拉住精怪的長壽命這根稻草,在等儒生回來。但今天試探了子琴一天,已知他將前世都忘得一幹二淨。
她本想日久生情,隻要自己對子琴好,子琴一定能感受到一二。隻是不知子琴那麽快就知道了,他話裏的意思,仿佛是要拒絕自己,末了又說“我就在這兒等你”。重明想到這便拿被子捂住了臉。
是了,他說他“終究不是儒生”,他是子琴。儒生那樣活潑,他卻很沉穩,他大抵是怕我愛錯了人。那麽自己愛錯人了嗎?自己從前那樣喜歡儒生,而今隻過了兩天,就會轉而喜歡子琴?
就這樣胡思亂想,一夜時間竟過了。
重明昏昏沉沉起床,打算出門做飯。哪知剛一出門,就見子琴站在自己門前的葡萄架下認真的抬頭看葡萄藤。正值夏季,滿架高撐綠絡索,而子琴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
重明隻是呆呆得望著他,忽然子琴轉過頭來,對她笑道:“你這麽早就起了?”
重明忽然被他一問,支支吾吾地說:“我……我去做早飯……”便匆匆走了。
子琴在後麵叫道:“我和你一起去!”
重明一聽,心下手足無措,一不小心在台階口絆了一下,子琴趕忙上前拉了她的胳膊:“怎麽走路不小心些?昨晚沒睡好麽?”
“沒……沒有……”重明抽出胳膊,整了整衣服道:“你來陪我做早飯幹什麽?”
子琴咧嘴一笑道:“反正我現在也沒事,幫你打打下手!”
重明見他這一笑與儒生如出一轍,便趕緊低下頭道:“隨你吧。”
子琴便跟著重明去了。看著重明煮粥,他就時不時開蓋用勺子攪幾下,重明在這裏快切好菜了,他就撒了鹽開始熱油鍋。
重明問道:“你也會做飯?”
“從前廚娘們偷懶,菜色做的不好了,我就經常給師弟們開小灶,師父也從不管管廚娘……”子琴本是笑著說的,說到師父又噤了聲。
“你不要太掛心了,我們大家都在努力幫著想呢!”重明在一邊勸道,心裏卻想他現如今自然是要以殺師之仇為重,自己卻糾結於這些小情小愛,太不應該了。
不想子琴忽然說:“重明,昨晚我問你的事,你想的怎麽樣了?”
重明一時語塞,囁嚅著說:“你不是說……”
子琴忽然看著重明的眼睛道:“我是說過我會等著你,但是我等不住了,就來找你了。”
重明一驚,又見他目光灼灼,心中忍不住的欣喜。當下低了頭,笑著道:“大清早說什麽沒正形的話呢……快做菜吧,一會大家都要起來了。”
子琴知道她心中的意思,便笑了笑不再逗她。
不過一會,大家吃完早飯,又開始商量起天心道士的事來。伍安把昨晚上和子琴的談話講了,類無煙也顯得有些疑惑。
靜了半晌,類無煙道:“既然這人的確切身份是一時半會找不到了,我們得想想有沒有其他的線索。”
“我一直在想,這事跟靈山一定有脫不了的幹係……”子琴在一邊喃喃道。
“師父身中血脈逆流的內傷,一定走不遠,肯定是在靈山受此傷的。”
“那便隻能在靈山找了,”重明轉頭對天香道:“近日來不是關於靈山的事主,我們夢安居不接了。”天香在一邊點點頭。
“我身在京城,而師弟就在夢安居,他卻要大費周章把我引到靈山,也是令人不解。”
類無煙恍然大悟道:“是了,也不能排除他故意將我們的視線引向靈山,自己卻不在靈山的可能。”
“既然確切的身份不能確定,我們隻好大海撈針一般去找了,目前最蹊蹺的就是靈山和京城這兩個地方,我們得分頭行動。”伍安在一邊道。
“京城自然是我去,此事不可再猶豫了。”子琴叫道。
類無煙也在一邊點點頭,反正子琴留在夢安居也不能幫上什麽忙,反而去京城說不定能找到線索。
這時重明在一邊支支吾吾道:“我能……我能去京城嗎?”
天香知道重明心思,隻是覺得這子琴才相處了幾天,終歸不太好,便叫道:“你要離開夢安居?重明,你瘋啦?!”
類無煙自然也知道重明的心思,又見子琴並不拂絕,心想子琴行走江湖的經驗甚少,重明在他身邊也能多留意,便道:“你若真的想好了,跟著子琴去就是了。”
伍安在一邊冷眼看著,似乎這兩人已經情定,又想這兩天夢安居氣氛沉重,也是苦了重明不敢輕易表露心思,便笑道:“大師兄,你到了京城可要照看好重明呀!重明姑娘心思縝密,又做的一手好菜,你可不許欺負她!”
子琴不好意思地笑道:“師弟你慣會說笑!”
第二日,子琴和重明便背著幾隻小包袱與三人告別。
類無煙心裏雖知道子琴是個好人,重明也可以了了心願,但等到要離別了,心裏又不舍起來,隻能多囑咐重明幾句。而天香已經在旁邊哭開了。
這邊伍安的心情不比類無煙好,他剛剛見到師兄,師父又故去了,對子琴自是不舍。隻是子琴此行不得不去,他和重明也是情投意合,伍安隻能多問幾句行李是否帶得齊全。
這時伍安見到子琴腰間別了一把墨色扇子。道士從不佩戴扇子玉佩之物,他剛想問,轉念又想如今已是夏季了,師兄又在行走江湖,別把扇子沒甚好問的。
幾人又是囑咐一會,重明和子琴便上路去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