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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9章 罪與罰(一)

  第919章罪與罰(一)


  ??官兵們瞬間朝殷悅衝了過去,但多少顧及著她葳蕤公主的身份,並沒有都在用殺招。


  ??殷悅有武功傍身,自然不會輕易屈服。


  ??幾招下來她將那幾個靠近自己的官兵打倒,也奪過了一把兵刃。但是她並沒有要手刃這些人。


  ??每一次她擊打別人,用的都是刀柄和刀背。


  ??豆大的雨劈裏啪啦地砸在鋒刃上,發出繁雜的清脆的響。


  ??兩方人僵持不下。


  ??殷悅又無比固執,如何都不肯束手就擒。


  ??撐傘站在一邊的季蘭昌急了起來:“你們都是官府的人,還抓不住一個女人嗎?”


  ??葳蕤公主什麽身份,好不容易誘她入局,如果今天抓不住她,等她回去以後那麽多人幫她,想要再將她抓進大牢裏審問就難了。


  ??再說不定很快就要有人來找她回去,他們想抓住葳蕤公主,就必須盡快!


  ??見她在人群中自如應對,季蘭昌的眼中怒火中燒。


  ??這個女人必須被關進大牢裏!


  ??她走到傅遐邇的身邊問道:“你就沒有什麽辦法嗎。要是今天讓她逃了,我姐姐的仇還有誰能來報?她從前日日在你眼前言笑晏晏,你心底就一點都不想幫她報仇雪恨嗎?”


  ??傅遐邇低頭看了她一眼,心弦好似被人突然壓下,撥動不能。


  ??他又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葳蕤,緊抿的唇縫裏都透出了一絲蒼白。


  ??季蘭昌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


  ??大雨打在他們身上。


  ??她怒不可遏地看著他說:“傅遐邇!你不能這麽自私,隻想著自己和她之間的感情。你也想一想姐姐啊!”


  ??傅遐邇看著雨幕中還在與人顫抖的身影,咬緊了牙。


  ??須臾,他朝著淩亂的人群走了過去。


  ??季蘭昌一驚:“危險!”


  ??可傅遐邇卻從地上拿起了一把刀。


  ??殷悅背對著他,正在擋開兩把朝她揮過去的刀刃。傅遐邇的眸光微寒。


  ??倏地,殷悅感覺一陣寒意逼近。


  ??她倉惶間閃過,卻還是來不及避開鋒刃,右手臂上霎時被拉出一道血痕。


  ??來不及看清那個偷襲她的人是誰,對方的刀刃就已經再次逼近了她的身體。


  ??殷悅連忙揮刀擋開,可是下一瞬,對方就已經趁著她步伐淩亂之際一腳踹在了她的膝關處。


  ??殷悅腿間一疼,霎時跪了下去。


  ??與此同時,對方的刀已經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更多的官兵一擁而上,將手中的刀刃都架上了她的脖子。


  ??大齊裏赫赫有名的小紈絝,就這樣變成了階下囚。


  ??殷悅的身體一僵,抬頭看向了那個製服了自己的人。旋即她的瞳孔驀地一縮。


  ??發白顫抖的嘴唇昭示著她是多麽地不敢相信眼前的動手的人。


  ??是傅遐邇。


  ??多少年了,她竟不知道傅遐邇還會功夫。


  ??傅遐邇看著她在墓碑前跪下的雙腿,冷聲地說:“這才是你該在蘭香麵前出現的樣子。”


  ??殷悅看著自己麵前的刀刃,忽然笑了起來。


  ??淚水與雨水混著她的苦笑落下,叮叮當當地砸在他的刀背上。


  ??殷悅說:“你竟然會功夫?”


  ??這麽淩厲幹脆的招式。


  ??他怕是私下裏練了不知多少年。


  ??可是他既然已經隱藏了這麽多年,卻又為何要在人前顯露出來?

  ??是為了收斂鋒芒嗎?


  ??那現在他把這功夫用來抓自己,便是不想再隱藏了。


  ??他竟然恨自己到了這個地步,到非要抓她進大牢了不可。


  ??傅遐邇避開了她的視線,對身邊的人道:“扣下,送回大理寺!”


  ??殷悅追問道:“可你從前分明說過你當年是早產,所以娘胎裏帶出來的體弱治不好,你練不了功夫!”


  ??傅遐邇的腳步一頓。


  ??“我騙你的。”


  ??殷悅臉上的神情一僵。


  ??“騙我的?”


  ??他年幼時是需要不少藥物調理,但娘胎帶出來的病,其實早在多年前就已經治愈。


  ??因為不想自己永遠隻是一個會死讀書的書生,所以他很早之前就悄悄地學起了功夫。


  ??這些東西別人都不知道。


  ??殷悅也一概不知。


  ??殷悅怔住。


  ??竟然都是假的。


  ??那自己這些年來,為了不讓傅遐邇再次像年幼時一樣體弱生病,小心翼翼地將他伺候著,隔三差五地去傅府中送送補品,對他來說算什麽?

  ??他看著自己那般謹小慎微,是否像看一場戲一樣快意?

  ??傅遐邇一直都覺得自己的爹娘欠他的不是嗎?

  ??找不到爹娘來還這些,他就讓自己來還。


  ??他一直都在挾持自己的愧疚,讓她為他做事。


  ??看著她像一條狗一樣在他麵前搖動尾巴祈求關注,他心底當時一定很高興吧。


  ??當年那般驍勇厲害的國舅爺,和大齊最金貴有錢的女人生出來的女兒,也不過是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的一個可憐蟲而已。


  ??可即便如此,他對待自己的態度,也從未因為這些年自己的付出,有任何的改變。


  ??他的心就像是一個深淵。


  ??任憑她付出再多的愛意,也無法填滿。


  ??她的欽慕,她的情愛,對傅遐邇來說,終究是笑話一場。


  ??殷悅緊咬著牙:“我不是凶手,今日你抓了我,日後真相大白之時,你一定會後悔的!”


  ??傅遐邇背對著她走進了雨幕裏:“我已經知道了一切真相。”


  ??季蘭昌撿起地上的紙傘,走到了她的麵前。


  ??從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季蘭昌見了都不得不低頭。而現在跪再地上狼狽不堪的人,卻成了殷悅。


  ??季蘭昌俯身抬起她的臉,一雙得意的眸子盯緊了殷悅。


  ??“公主又如何?遐邇哥哥字在乎的還不是我們季家的人?隻要是你傷了我們季家的人一根汗毛,就算是你們從小長大的情分,他也絲毫不在意。”


  ??她在無情地提醒殷悅,對於傅遐邇來說,她什麽都不是。


  ??季蘭昌笑了起來。


  ??殷悅想要掙脫,可是那些刀卻死死地架在她的脖子上,讓她不能隨意移動半分。


  ??這時季蘭昌湊到了她的耳邊,說:“你成了罪人,姐姐又死了。傅遐邇一定會補償紀家。你猜,以後會是誰可以長長久久地陪在他的身邊?”


  ??季蘭昌低聲笑道:“讓季家失去了一個女兒,傅遐邇再娶了另一個,保證日後季家的榮光不倒,總歸是應該的吧。”


  ??那麽自己,就可以長長久久地,一輩子都陪在傅遐邇的身邊了。


  ??她會借此機會,成為傅府的少夫人。


  ??她會用姐姐的死,讓自己爬上去,成為西京城的貴婦,成為這裏的人上人!


  ??殷悅的呼吸一滯。


  ??那一瞬間她的腦海裏闖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大膽到讓她手腳發涼,甚至絲毫不敢相信。


  ??殷悅:“是你……”


  ??季蘭昌站了起來,“是什麽?你是殺人犯,合該進那大牢。為姐姐的死,贖罪。”


  ??……


  ??楚府。


  ??殷悅消失了一個時辰以後,管家才匆忙地從外麵跑進來說道:“發現公主的下落了。公主今日偷偷去給季小姐送喪的時候,被大理寺卿抓了。現下已關入牢房,怕是明日就要提審發落!”


  ??崔憐霜霎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什麽?”


  ??傅遐邇現在都敢抓悅兒了?

  ??楚星渡看著跪在府中的小珠子,恨鐵不成鋼道:“你到底是怎麽看人的!那麽一個大活人,竟也能弄丟!”


  ??小珠子哭得一抽一抽的。


  ??她也不知道殷悅什麽時候跑出去了,隻是公主說呀休息,她就關上了門窗。


  ??等半個小時候再進去,公主就已經不見了。


  ??崔憐霜拉住楚星渡:“好了,大哥,現在不是問責的時候。咱們該想想辦法,看看怎麽才能將悅兒先從牢房裏帶出來!”


  ??悅兒從小嬌生慣養,怎麽能在那種地方待呢!


  ??崔憐霜道:“這個時辰,宮門還沒有落鎖,可以進宮求皇上!”


  ??皇上素來疼惜殷悅,決計不會看她就這麽被抓!


  ??楚星渡搖了搖頭,“不行,得先打聽清楚悅兒為何會被抓才能進宮麵聖。否則我們剛哭訴完就有人來挑撥事情真相,我們隻會被打個措手不及。”


  ??管家立即道:“事情我也已打聽清楚了。說是大理寺卿在季小姐死的山上尋到了一支梨花簪,那是葳蕤公主的物件。物證直指公主,所以大理寺卿抓走公主也是有理有據。”


  ??崔憐霜的身體一僵。


  ??若是問題都指向了殷悅,那他們就不好求情了。否則日後皇上也要遭人非議!

  ??可要說殷悅會殺人,他們是斷斷不信的!

  ??楚星渡道:“雖不能現下就將人救出來,但是咱們可以先向皇上求情,延後審理。也給悅兒爭取一點時間,問清楚簪子的緣由,也可查出真相。”


  ??他立即對身邊的小廝道:“更衣,我要進宮麵聖。”


  ??崔憐霜:“慢著!”


  ??她叫住楚星渡,認真思考道:“悅兒攤上了這麽大的事情,咱們的情麵怕是不夠。得找慎兒,讓慎兒去!”


  ??楚家和皇上的關係,無非就是當年小小地幫過他們一些忙。


  ??皇上厚待楚家,那也是看在楚星瀾的份兒上。


  ??但現在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情,皇上想要介入也得有個好的由頭。楚家的人貿然前去終究逾矩。


  ??可是慎兒去就不一樣了。


  ??他是殷薄煊的兒子,皇上當年能活下來多半是殷薄煊的功勞。


  ??那麽多年的養護之恩,皇上隻要看到殷慎就能想起。


  ??若是換慎兒前去求情,皇上就算是不好出手,也不可能不幫。


  ??這是他們現下保護殷悅最好的辦法!


  ??楚星渡:“可是慎兒已經楚府去查季蘭香的死因了,現在人還不知道在哪裏。天就快要黑了,再拖下去,宮門落了鎖,誰都見不著皇上!”


  ??崔憐霜:“所以更要盡快!派出府中所有的人去找,務必要在宮門落鎖之前找到慎兒!”


  ??楚星渡點點頭,立即讓管家安排去辦。


  ??幾個人守在府中一直等到了天黑。因為擔心殷悅,他們誰都沒有心思安排晚膳吃飯。


  ??直到府中點起了燈,酉時已過了,才隱約有一個玄色的身影從外麵走了進來。


  ??正是殷慎!


  ??崔憐霜立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慎兒!”


  ??看著他風塵仆仆的樣子,崔憐霜有些心疼,但還是道:“怎麽樣了?”


  ??殷慎在外奔波了一天,先是連著喝了兩杯的水。


  ??“在宮門落鎖之前進了宮,見到皇上了。”


  ??崔憐霜:“皇上怎麽說?”


  ??殷慎:“我告訴皇上,此事和悅兒有關。季小姐死之後她還特地求我幫忙查清真相,隻是這時悅兒卻突然被抓走了。我懷疑有人要陷害悅兒。皇上知道以後,便特地委派我繼續調查,說是給我三日的功夫,三日後再開審。”


  ??崔憐霜鬆了一口氣,總算是爭取到了一點時間。


  ??楚星渡繼續問道:“那我們現在能不能去探監?”


  ??殷慎:“回來之前我已經往司空詔獄去過一次了。悅兒沒什麽大事,隻是手臂上受了點傷,我給留下了金瘡藥!”


  ??崔憐霜急道:“她怎麽受傷的?”


  ??殷慎冷笑了一聲。


  ??“還不是傅家那個臭小子幹的好事。多年來不顯山不露水,真叫人以為他不會功夫。沒想到今日悅兒還是他親自給拿下的。也是他傷了悅兒。這筆賬我算是記下了!”


  ??崔憐霜柔唇一抿。一時間心中對傅遐邇的不滿愈發強烈。


  ??崔憐霜道:“那梨花簪的事情,你問清楚了嗎,怎麽會落到山裏去?”


  ??悅兒不可能殺人,可是那麽重要的簪子也不可能丟在山裏。


  ??萬事總得有個緣由吧?


  ??殷慎:“跟悅兒沒有關係,隻是那一日她約見季蘭香時想要與她交心,就把娘留給她的簪子送給季蘭香了。誰成想這東西Uzi後竟然會變成一個證物!”


  ??真真是禍不單行。


  ??人倒黴的時候連喝一口水都覺得塞牙!

  ??崔憐霜歎了一口氣。


  ??早知道她當時就不著急催著悅兒交朋友了。


  ??現在朋友死了,自己也給搭了進去!


  ??崔憐霜焦灼道:“那你現在對這個案子有頭緒了嗎?”


  ??若是他們始終查不出來真相,三日後證物直指殷悅,她還是逃不過要被問罪的事實。


  ??殷悅微微頷首:“有。三日的時間,讓我查出剩餘的事情,應該也足夠了。”


  ??他說著悄然攥緊了拳頭。


  ??那個暗害殷悅的人,他一定會讓對方為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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